花奴皺眉道:“爲什麼?”
杜藍嘆了口氣,悠悠地道:“叫姐姐都叫順口了,我怕我在人前喊錯。”
“也好。”花奴抿脣輕笑:“只要藍兒妹妹你喜歡,叫我天天扮作女子也沒關係。”
“快走吧。”杜藍苦笑道:“如果現在他們追來,那就麻煩了。”
花奴卻篤定地道:“不會的,他現在應該正在想辦法解毒,不會有時間來追殺我們。”
“嗯?”杜藍想了想,恍然道:“我明白了,他並不是真的百毒不侵,只是憑藉藥物暫時壓制著所中的毒。”
花奴淡淡地道:“不錯。如果是他未中毒的時候,我根本接不下他那一掌,他也不至於追不上抱著一個人的我。”
杜藍眨了眨眼,突然有點感動:“這麼說,你出手救我時,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花奴幽幽地嘆氣:“如果我有把握,就不會等到你受了傷纔出手了。”停了停,他又笑道:“沒想到你除了輕功,竟然還使得一手好毒。你耳環裡藏的是什麼毒?據我所知,他雖然不是百毒不侵,但至少一百種毒中,有九十九種都奈何不了他的。”
杜藍撇了撇嘴,輕輕地哼道:“這你就說錯了。我那耳環裡藏的毒,雖然用以防身,卻並不是最厲害的毒,而且也不致命。如果我的東西沒被偷走,我至少還有七、八種比那厲害得多的毒。”
“天下間,還有人能偷走藍兒妹妹的東西?”花奴大感意外。盜聖杜家的傳人卻被別人把身上的東西給偷走了,這如果傳出江湖,絕對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杜藍沮喪地撇嘴道:“怎麼沒有?我的本事全是他教的,那個老不羞,居然這樣暗算自己的孫女,太可恨了。”
花奴掩脣輕笑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神偷杜齊杜老爺子,那也難怪,人說千防萬防,家賊難防。杜老爺子是最瞭解你的人,自然很容易算計到你……不過,杜老爺子爲何要偷走藍兒妹妹你的東西呢?”
“還不是因爲……”杜藍說了半句,俏臉陡然飛紅,後面的話便再也說不出來,忙轉移話題道:“我們快走吧,現在半夜三更的,到了清溪縣怕也不方便投宿,還得找個地方休息,然後我去給你找身衣服換上,免得到了天明你這樣子太引人注目。”
花奴微笑道:“如此就要辛苦藍兒妹妹了,要找我能穿的女裝,恐怕要費些工夫才行。”
的確,花奴即使收縮了筋骨扮作女人時,身量也比尋常女子高出近一個頭。就算杜藍的包袱沒弄丟,那裡面的衣服花奴也肯定穿不了。
杜藍的脣角微彎,自信地笑道:“放心好了,偌大一個清溪縣,我倒不信就找不出一套姐姐合穿的衣服。”——看見花奴巧笑嫣然的表情和搖擺生姿的步態,她還是覺得叫“姐姐”更妥當。
“你瞧瞧,我真是糊塗了,以藍兒妹妹的本領,這點事當然不在話下。”花奴知道杜藍所說的“找”,其實就是“盜”,不由笑得更加嫵媚。
兩人並肩而行,展開輕功往北掠去。
…………
金堂苑葉老太爺的房間裡,兩個老頭子像霜打的茄子般耷拉著腦袋。葉老太爺坐在搖椅上一邊搖晃一邊嘆著氣,杜齊卻抱著不知從哪兒翻出的一壺酒大口大口地往嘴裡倒,老臉皺得像個沒長醒的苦瓜。
葉老太爺嘆著氣無意間一擡頭,看見杜齊手中抱著的酒壺,不由大怒道:“老杜頭,你又偷我的酒喝。”
杜齊一擡手,抱壺中剩下的最後一點酒全部倒進喉嚨裡,隨手將空壺扔向葉老太爺,沒好氣地道:“還給你就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喝你點酒都這麼小氣!”
葉老太爺將空壺傾斜,卻是一滴酒都倒不出來,於是可憐巴巴地道:“我可是真的沒剩兩壺了。你說,你們家那丫頭怎麼就真跑了呢?”
杜齊蹲在椅子上,氣哼哼地邊拍桌子邊罵:“哼,還不是怪你們家那臭小子。藍兒那丫頭的脾氣倔,表面上什麼都不在乎,其實最重感情,心又軟。你們家那臭小子,昨晚把我們家藍兒吃幹抹淨了,今天卻一整天不在家裡,那丫頭不生氣纔是怪事了。”
葉老太爺扔開空壺,嘆氣道:“現在的問題是,咱們得儘快把那丫頭找回來。樓兒來問我要人的時候,我總得給他指個方向吧。你說,你們家丫頭可能躲在哪裡?”
杜齊拍了拍桌子,跳下椅子來在屋裡轉悠了一圈,手裡就跟變戲法兒似的又多出一個細頸的瓷瓶來。他伸指彈去封蠟,將塞子撥出來,一股酒香立刻散發了出來。葉老太爺的臉色大變,杜齊卻一擡手一仰脖子,然後咂著嘴道:“咦,這瓶酒倒是不錯。老夥計,你真不地道,這麼好的酒,卻藏在牀柱子裡不拿出來。”
葉老太爺從搖椅裡跳了起來,一把搶過酒瓶,一手緊緊地捂住瓶口,哭喪著臉道:“老杜頭,你再這樣偷下去,我以後喝什麼?”
杜齊蹲回椅子上,眼珠子骨碌了一圈,便定格在窗前的一株盆景的瓦盆上,喃喃道:“那地方不錯,好像也能藏得下兩瓶子酒。”
“給,拿去喝吧,”葉老太爺氣憤憤地將瓶子扔回給杜齊,跑過去端起那個瓦盆,伸手在瓦盆底上掏摸了一陣,便摸出兩個精緻小巧的封著口的瓶子來。迅速地將兩個瓶子放進懷裡,葉老太爺坐回搖椅上,恨恨地搖晃著道:“老杜頭,我怎麼和你這麼個賊祖宗當了兄弟?這兩瓶‘醉清風’我藏了十年都沒捨得喝,我哪兒都不藏了,就放在身上,且看你今天能不能拉下臉從我身上硬搶了去!”
杜齊接過酒瓶美滋滋地喝著,眼睛卻瞅著葉老太爺的懷裡,悠悠地道:“老夥計,我可是把自家孫女都送給你們葉家了,你這樣做顯得也忒小氣了吧?嗯,讓我想想,藍兒那丫頭會藏在哪裡呢?”杜齊一邊說,一邊苦惱地敲著頭道:“哎呀,老夥計,你也知道的,我如果惦記著什麼東西的時候,這腦子可不大好使。”說完,繼續賊眉賊眼地瞅著葉老太爺的胸口。
葉老太爺緊緊地攥著懷中的兩瓶酒,瞇起眼得意洋洋地道:“哼,你不說拉倒。不過,老杜頭,我可先提醒你,你們家那丫頭和我們家的樓兒那生米可是已經煮成了熟飯了的,如果不早點把她找回來,你也知道的,我們家樓兒啥都好,就是對女人……”
不等葉老太爺說完,杜齊的臉色就變了,趕緊擺手道:“別說了,那丫頭如果不是回了天青峰,就肯定是去離天青峰五十里外的‘妙法庵’找她的尼姑師父了,你還不趕緊叫你們家那臭小子找去?”說完,杜齊又喝了一口酒,斜睨著葉老太爺道:“老夥計,我可先說清楚,我已經把我們家藍兒賣給你了,你也好生點教訓教訓你們家那個臭小子,別再讓他三心二意。”
“放心,我自己的孫子我自己清楚——”葉老太爺略作停頓,突然笑道:“呵呵,樓兒已經來了。老杜頭,你還是先躲一躲罷。”
“爺爺,您還沒睡吧?”葉嘯樓的聲音在院門外響起。
杜齊瞪了葉老太爺一眼,將酒瓶扔回給他,閃身進了裡屋。葉老太爺瞧了瞧酒瓶中剩下的一點酒,苦笑著搖了搖頭,這才握著酒瓶,拖長聲調道:“是樓兒嗎?進來吧。”
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葉嘯樓衝進屋來。他一進屋,就聞見滿屋的酒氣,看見葉老太爺瞇著眼拿著個酒瓶,躺在搖椅上正美滋滋地咂巴著嘴。
葉嘯樓皺眉道:“爺爺,您身體不好,少喝點酒吧。”
“呵呵,今天爺爺高興嘛。”葉老太爺慢慢地抿著酒,一臉醉相。
葉嘯樓嘆了口氣道:“爺爺,您就別裝了,您的酒量我又不是不知道。”
“嘿嘿……”葉老太爺把眼睛睜開了一點,笑道:“樓兒,你大半夜的來找爺爺,不是專程來勸我少喝酒的吧?”
葉嘯樓挑了挑眉,懶洋洋地問:“爺爺,她在哪裡?”
“她?哪個她?”葉老太爺笑瞇瞇地反問。
葉嘯樓又嘆了一口氣,緩緩地道:“爺爺,您別跟我說,您不知道藍兒是什麼人。小時候我聽娘說過,咱們家和杜家是有些瓜葛的。而且,孫大娘和傅先生都已經承認了,藍兒是你吩咐他們安排到我身邊來的。”
葉老太爺仍然瞇著眼,慢慢地抿著酒道:“你先說說,你找她做什麼?”
“她已經是我的人了,您說我找她做什麼?”葉嘯樓悠悠地道:“您不是想要孫媳婦兒嗎?我看上那丫頭了。”
葉老太爺的臉笑成了一朵菊花,樂呵呵地道:“怎麼樣,樓兒,爺爺的眼光不錯吧?”
葉嘯樓嘆氣:“現在不是討論爺爺您的眼光如何的問題,您也別跟我說您不知道藍兒跑了。我來,就是想請您告訴我,我該去哪裡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