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陀面色大變,上前一把拉過王月柔的手試了試脈搏。
葉嘯樓緊張地問:“花兄,她可還有救?”
花陀沉默片刻,緩緩地問:“葉兄,王姑娘爲何如此?”
葉嘯樓陰沉著臉道:“不知道,我在城外十里坡找到她時,她已經如此?;ㄐ?,到底可還有救?”
花陀想了想,伸手取出一顆藥丸塞進王月柔嘴裡,然後在她背上一拍,那藥便滑進了王月柔的喉嚨。然後,他靜靜地坐在一旁道:“是死是活,現在就看她自己了?!?
葉嘯樓動容道:“你也沒把握?”
花陀嘆氣:“她渾身的經脈盡斷,還中了鶴頂紅和斷腸散的毒,我並不是神仙?!?
剛說完這句話,王月柔突然有了反應。她的眼睛突然睜開,本來漂亮的雙眸因爲滿布著血絲變得異??刹?。她的眼神渙散著,嘴脣微微地翕動,一隻手努力地擡起來。
葉嘯樓輕輕地握住王月柔擡起的那隻手,神情複雜地問:“月柔,你想說什麼?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
“咯……”王月柔的喉嚨裡輕輕地響了一聲,眼睛仍然睜得大大地,可是那隻擡起的手已經無力地軟了下去,本來就涼涼的指尖漸漸變得冰冷。
花陀黯然嘆氣道:“對不起,葉兄,她已經是燈盡油枯,我雖然用了百年參丹替她提氣,沒想到她還是沒能堅持到把兇手說出來?!?
葉嘯樓默然不語,呆呆地握著王月柔已經冰涼的手,臉色陰沉得跟鍋底似的。
花陀愕然道:“葉兄,她畢竟不是月兒,你別太傷心?!?
葉嘯樓擡起一隻手,輕輕地在王月柔的臉上抹過,替她將圓睜的雙目合上,這才道:“我知道她不是月兒,可是……她是在葉府做客後回家的路上出的事,王尚書那裡如今交待?”
花陀略想了想道:“她的隨行僕從和轎伕呢?只要他們證明她是離開葉府後纔出的事,王尚書也就怪罪不到葉兄頭上來?!?
葉嘯樓苦笑道:“現在的問題就是,她的僕從和轎伕全都死在了十里坡。”
“……此事倒真有些難辦了。”花陀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馬車廂裡的突然安靜下來,兩個男人加上一個女人同處這麼小的一個空間裡本來就有些詭異,何況此時那女人還是一具冰冷的女屍!
“少爺,花大哥,王小姐可有救?”葉慶和葉喜兩人緊張地湊在車廂的窗外小聲發問,只有車轅上坐著的葉安依舊巋然不動,一手執著馬鞭,另一隻手拉著兩匹馬的繮繩。
葉嘯樓冷冷地道:“葉安,走吧,去嚴大人府上?!?
葉安並不答話,只是乾脆利落地一抽馬鞭,馬車便穩穩當當地出了葉府,迅疾地往府臺大人府上奔去。
“少爺,等等我——”葉喜和葉慶撒開腳丫子飛快地追在馬車後面跑,邊跑還邊互相交換了個眼色,隨即又神情沮喪地互相搖了搖頭。他們跟在葉嘯樓身邊不是一年兩年了,這時聽葉嘯樓的語氣,便知道王月柔多半是兇多吉少了。
而同一時間,在城外的一片小樹林裡,杜藍拍了拍肩膀上的兩隻鴿子,輕聲道:“小黑,小灰,你們自己去玩,別飛遠了。”兩隻鴿子親暱地用頭碰了碰杜藍的耳朵,便乖巧地振翅飛去。
此時杜藍已經換了一身黑色的緊身衣,臉上罩著一面黑紗,面紗上方露出來的光潔的額頭和那雙靈動的明眸卻已經和葉府裡那個丫鬟杜藍大不相同了。擡頭看了看天上如鉤的彎月,杜藍展開身形往金陵城裡奔去。如一抹輕煙似地劃過夜空,漸漸接近了葉府。
在葉府這一個多月可不是白混的,杜藍如今早已摸清外院的護衛們都隱藏在哪裡,也熟知他們的巡邏路線,所以很輕易地就避開了他們進到了內院。
杜藍藏身在一棵樹上,眼神複雜地看向前面靜靜的一座樓閣。戲月樓裡的燈光靜靜地亮著,二樓花廳的窗口突然出現了一個纖細的身影,正是凝香。凝香此時正在窗口拿著一件長袍輕輕地抖了抖,然後轉身走開——戲月樓除了冷清一點外,看不出有任何異狀。
“……他果然是並不在意的……”杜藍遠遠地看著平靜如常的戲月樓,有些失神地低喃了一句後,轉身走開。在她轉身的霎那,兩滴晶瑩的水珠滴落在她腳邊的夜來香葉片上,使得那兩片葉子微微地顫動了片刻。等到葉片恢復靜止時,杜藍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金堂苑裡,葉老太爺癱坐在搖椅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唉聲嘆氣地道:“哎喲,我這把老骨頭都要累散了,你個老杜頭倒好,躺在屋裡又偷了我多少酒喝?”
杜齊躺在牀上,牀邊扔著幾個空壺,嘿嘿笑道:“老夥計,你今天當壽星,敬你酒的人豈能少得了?你在前面大吃大喝,把我這孤老頭子關在屋裡喝悶酒,我還沒罵你不夠義氣,你反倒心痛這幾瓶酒。”
葉老太爺悶悶地道:“老杜頭,你來了這幾天,可是把我藏的好酒都喝得沒剩兩壺了。要知道現在我早就金盆洗手了,以後上哪兒再尋好酒去?這可都是拿著錢也買不著的好東西……要不,你再幫我弄幾壺好的回來?”
杜齊搖著頭道:“嘿,老夥計,你真是樂糊塗了?,F在我家那閨女都成了你們家的人,要說這手藝,她可是學了十成十的,只要有藍兒在,你還愁沒好酒喝?”
葉老太爺一聽立刻兩眼放光,笑道:“說的是,我怎麼忘了這茬?對了,今天你去看過你們家那閨女沒?我看她性子有些要強,等明白過來中了暗算,肯定會有點動作。你那散功香的藥性也該散了吧?”
杜齊訕訕地坐起身來道:“呃,你說他們小兩口親親熱熱地,我去看個什麼勁兒?昨天偷襲得了手,藍兒肯定已經懷疑我了。今天要再去,肯定被她給逮住,我可不敢去。”
葉老太爺得意洋洋地搖晃著搖椅道:“老杜頭,這你就得向我好好學學了,你看我們家樓兒,在我面前從來不敢說半個‘不’字,哪像你,來了這兒連你們家丫頭的面也不敢見,整日介躲在我這屋裡不敢見光?!?
杜齊嘆氣道:“站著說話不腰痛。老夥計,要是你吃飯洗衣都靠著你們家那小子,說不定你比我還不如。對了,今天藍兒的臉色如何?我看她對你們家那小子也有幾分情意,只要今天她不落跑,這門親事就算是八字有一撇了,剩下的就是讓你們家那小子準備八擡大轎把她娶過門?!?
葉老太爺面色微變道:“什麼,你們家那丫頭還會落跑?不是都生米煮成熟飯了?”
杜齊白了葉老太爺一眼,慢條斯理地道:“這有什麼?藍兒那丫頭是在山上長大的,從小在江湖上什麼陣仗沒見過?那些三從四德的書她從來不屑一看,要不是我裝病扯出玉佩這麼個由頭,她根本就不會正眼瞧你家小子那種德性的人?!?
“壞了。”葉老太爺站起身道:“老杜頭,咱們最好現在就過去瞧瞧。今天樓兒一天不著屋,說是忙生意,而你家那丫頭……我今天一直沒見到她露面?!?
“壞了!咱們快去瞧瞧!”杜齊拉著葉老太爺,兩人開門出來,鬼鬼祟祟地東瞧瞧西望望,飛一般地向戲月樓掠去。他們離開後,一個嬌小的黑影從屋頂上慢慢地站起身來,閃著淡淡綠色瑩光的眼裡燃著熊熊的怒火,憤憤地一跺腳後,從相反方向離開了。
與此同時,兩個小小的身影在聽風閣和飛花池背後的一棵大樹下竊竊私語——
“小閣,藍兒怎麼還不來呀?”小池胳膊上挽著個小包袱,一邊緊張地東張西望一邊擔心地發問。
小閣肩膀上扛著一個大包袱,皺著包子臉沉吟:“這丫頭,今天一天沒見人影,該不會是臨陣脫逃了吧?”
小池眨巴著眼睛往戲月樓的方向巴巴地望著,小聲道:“不會的,我相信藍兒。”
小閣撓頭思索:“小池,我總覺得藍兒有點奇怪,要不我們不等她,自己先溜出去?”
小池擔心地問:“可是,小閣,出去以後,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沒人帶路呀?!?
小閣自信滿滿地拍了拍肩膀上的大包袱道:“有了這些東西,你還愁找不到人帶路嗎?”
“對呀對呀!”小池的眼中重新亮起希望的光芒,最後再往戲月樓的方向看了一眼,囁囁道:“約定的時間早過了,藍兒怕是真的不來了,唉,如果能跟她一路,那該多好玩兒?!?
小閣牽起小池的手道:“別等了,現在正是客人人離開的時候,是混出府的大好時機,再不走就沒機會了。”
“嗯。”小池點了點頭,兩個小娃娃便提著包袱悄悄地往前院走。剛走了沒兩步,一陣微風拂來,兩個小娃娃連哼都沒能哼出一聲,便直直地撲倒在地上。
杜藍一手一個拎起兩人,輕飄飄地上了聽風樓,將兩人的包袱摘下來放在牀頭,把兩個小娃娃放在牀上,並牽過小被子替兩人蓋住肚子,低低地道:“對不起,小池,小閣,我不能帶你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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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最近兩章樓同學的處境比較糟糕,請親們暫且別忙暴走,筱舞一定會給藍兒一個很好的交待的。沒辦法,這都是劇情需要,兩人的感情不會因爲生米成了熟飯就一帆風順,樓同學繼續委屈吧……(頂鍋蓋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