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司我把小張叫到辦公室，關上門，向小張表示了感謝，感謝他幫忙把品牌賣掉。小張虛僞地說：

“海總您別怪我賣得便宜就行了，我最怕落埋怨。”

“不會的小張，我真的感激你。噢對了小張，胡胖子答應給你多少股份？咱可千萬不要信股份這虛頭巴腦的承諾啊？就要實際的工資，月薪多少拿到手裡纔算事，股份這些看不見摸不著都是忽悠人的。”我突然單刀直入，把小張弄了個大紅臉。坐在那裡左右不是。

“小張，這沒什麼，做爲你的前老闆，我希望自己的員工都能有個好的前程，再說你幫胡胖子立了這麼大一功，他應該給你獎勵的。我是過來人，什麼事還有我理解不了？你太小看我了。”我笑意盈盈地看著小張。

小張低著頭支支吾吾半天才說：“海總，其實我也不想去胡總那，但是胡總說他們不熟悉業務，我和加盟商熟悉，讓我過去幫幾個月忙，給我10%的股份，每月按業績提成。”

果然,我並不能確定小張和胡胖子之間的交易，但是我出其不易一詐，讓我輕易地得到了真相,心虛的人總是不堪一擊。

“股份有分紅嗎？光享受股份沒分紅，說了就是白說。業績怎麼提？你可是有家有負擔的人，光來虛的可不行啊，沒固定收入，這可不保險。”我趁機替小張打抱不平，煽風點火，這個我最在行。

“就是，我也不想要股份，我就是想要個工資，保證我收入不低於多少就行。”小張也是一臉憤憤不平。

“小張其實吧，我還有個信息透露給你，適當的時候你可以做爲籌碼和胡胖子談談條件。轉讓給胡胖子的不是張銀匠商標，而是銀張匠商標。”我看見小張猛得擡起頭，眼睛睜得老大,像不認識我一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你們員工肯定不知道了，公司一直持有兩個商標，一個銀張匠，二個張銀匠，這個銀張匠是第一個註冊的，只是14類商標，是以圖案形式註冊的。在工商局查詢系統裡登記的是銀張匠。但是後來公司又重新註冊了張銀匠增補了35類，如果沒有35類商標證在網上宣傳或開展特許經營、加盟連鎖也是侵權的，既然你和胡胖子合夥經營，他承諾你有股份，那我就和你實話實說，以免將來你吃虧。你們用銀張匠經營張銀匠可是違法的行爲，將來一旦我要求工商局查沒，起訴到法院，你們的損失可不小啊！”

“海總，我也只是和胡胖子聊過，並沒有真的要去他那，最多就是過渡，他知不知道銀張匠還是張銀匠那我不管，我只管拿我的工資。”

“好，今天我可是和你交底了，希望這個信息對你以後有幫助。”

“嗯，我知道了，感謝海總。”

和小張談完，我把手機從蓋著的一頁文件下拿出來，把剛纔的錄間存到電腦上。來到財務覈算了一下，如果幾十個加盟店全部退還保證金，這30萬根本就不夠。更別說員工工資了。財務的馬老師說：

“海總，別的公司關門什麼債務都不承擔老闆早就躲藏起來了，誰還管加盟商保證金，這些加盟商店鋪平時不進貨，串貨嚴重，現在聽說公司不行了，就上門來討債，也太不地道了，我看根本不能給他們退，再說他們根本沒按合同完成公司規定的進貨量，是可以不

退的。”

“是啊，馬老師，人都是自私的，他們既然加盟了咱們就是對咱們的信任，現在公司忽然不幹了，他們肯定一時難以接受，爲難咱們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看那些人啊都是市井小民，就是退了他們還不一定想出啥歪點子呢。”

在這個時刻，一分錢就得掰八瓣花。我查閱了所有加盟商的合同，我們把他們分成幾類，一類是今年剛簽過合同，還在合同期內的以及一直進貨量良好的老加盟商，做爲第一批首先讓加盟部的小張通知退了保證金。對於一些關係好的老客戶，免費給他們贈送了幾箱包裝盒、贈品。合同已經過期沒有續簽合同的平時也來進貨的加盟商退一半錢一半貨，如果願意全退成貨的，可以退雙倍的貨。一些表現特差的加盟商，合同已經過期的，全部不退。這樣就可以篩出一大半加盟商，而且合同已經失效，即使他們再不樂意手裡沒有合法的依據也鬧不出什麼結果。

而爲了以免後患，我也準備了一份加盟合同解除協議，要求財務在退還保證金前每個加盟商按原合同簽定人簽署解除協議同時收回原合同和保證金押金欠條。安排好一切，大家都勸我暫時迴避幾天，因爲平時我不在加盟商進貨時都沒太多事，只要我一在，加盟商就會弄出好多事，要麼找我聊個天，要麼是提點意見，要麼是想申請些照顧，如果只有一兩個員工在，他們也就鬧不起來。

這一週的日子是如此難熬,每個人的日子都不好過。每天公司都會有一批一批的加盟商來退錢退貨。好說話的退了錢或貨爽快地就離開了，不好說話的，拍著桌子又吵又罵的，財務上一個60多歲的馬老師加上一個剛畢業的小婷，一老一小倒是不急不躁的，想出一整套說辭，如果大家不趕快進貨，等過幾天銀行查封凍結資產時，想要貨都沒有了，還不如能進一點是一點，把加盟商連哄帶嚇的居然都安頓得妥妥當當。每天晚上馬老師都會向我彙報一下今天的退款情況。

這一天的晚上已經七點多了，馬老師纔給我通了電話。接起電話另一頭是小婷連說帶哭的聲音，我知道肯定是出事了，連忙安慰：

“小婷你別急，慢慢說。”

“海總，對不起，你處罰我吧，今天我弄丟了一包貨。”說著哭得更傷心了。

“小婷，你別急，別哭，不就是貨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咱們賣的是白銀又不是黃金，沒事的。”我不斷地安慰著小婷。

“海總，今天下午新鄉的加盟商來退款，那個王安紅一下帶來了五六個男人，我看都看不住，他們東翻西翻，根本不理我，馬老師在屋裡和王安紅籤合同的時候，他們幾個男的抓了幾包貨就往外跑，我一看不對勁，叫上馬老師，我們兩人追出去他們已經下電梯了，馬老師要打110，王安紅看到事情不好偷偷打了電話把剛纔的幾個人叫上來，把貨放回公司，我和馬老師感覺不對，說要先清點貨再退款，結果他們全走了說改天再來退，我們點貨時發現少了一包1000條的銀鏈子。這1000條鏈子價值好幾萬呢！”

打砸搶在每個公司關門停業的時候是最容易發生的惡性事件，因爲你不能保證每個人都是自覺守法的公民。出了這種事誰也想不到，本來全公司員工都解散回家，只有兩個財務人員在堅守崗位

實屬不易了，讓他們留下來對付各種牛鬼蛇神已屬爲難，現在丟了商品，也不能全怪他們。

“算了小婷，不怪你們，是我考慮不周全，讓你們跟著我受委屈了！我心裡也很過意不去。”我柔聲安慰著小婷。

“海總，你越是這麼說我越難受，我知道公司已經很困難了，大家都看到你在苦苦支撐，1000條鏈子進價也好幾萬元呢，如果不報警不便宜他們了。”小婷哽咽著說。

“沒事小婷，以後你再遇到這種情況，一定小心，這個社會就是這麼現實，你強他弱，你弱他強。哪都有惡人。算了，咱辦公室沒有監控，二是他們已經離開一陣子了，你們再報警他們不僅不會承認，還會說你們堅守自盜。”我在心裡猜測著，估計這個加盟商之所以帶這麼多人來，一定是想趁亂佔些便宜。

“真想不到他們是這樣的人，平時都看著人模人樣的，誰知道是一羣流氓強盜。”小婷咬牙切齒地哭泣著。

“別哭了小婷，你和馬老師也早點回家吧，今天也辛苦你們倆了。”

“海總對不起。不過保證金我們也沒退他們，合同簽過了，相信他們也不敢再來了。”小婷仍是心有餘悸地說。

“沒事，早點回去吧。不怪你們。”

我孤獨的站在16樓的窗戶旁邊，遠遠地眺望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人啊，是多麼現實的動物，當你事業有成的時候，萬人追捧；一旦你失勢落難，落井下石。能站在一邊冷眼旁觀，沒有狠狠地踩上你一腳已經是很難得了。連樊慕樺都對我失去了信心，你還能奢求誰的理解和同情呢？

處理完加盟商的事情，我和財務交接了賬目，留下馬老師做兼職會計，我自己當出納，解散了所有員工。望著往日人來人往的公司一片狼籍，心裡無限淒涼。沒有時間讓我悲天憫人，剩下這一堆爛攤子只能自己收拾。

三天後房東就要來收房子了，所以我必須儘快把辦公室的物品都安置好，我在網上發佈了處理辦公桌和一些辦公物品的信息，自己把所有的貨品全部打包裝箱。好在飾品體積較小，二百多萬的貨品，我收拾整理了滿滿十幾大箱。一箱一箱地搬到提前租好的我住的樓下停車場裡一間小倉庫裡。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那麼大的力氣，幹得動幾個男人的活，一次搬不多，我就多搬幾次，拉上公司的小平板車，一車一車地搬到車上，再開車拉回倉庫。我不記得自己來來回回拉了多少趟，當最後一天把所有物品全處理好，房子交還給房東後，整理好倉庫的物品回到家裡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那天是2015年9月30日，結束公司8年業務的日子，我終生難忘！

有人說太獨立的女人都是沒人心疼的女人，這話我信了。我也想象樊慕樺那樣喝得獰酊大醉人世不知，但是清醒之後依然要面對這樣破敗的場面，醉又有何用？更何況公司業務結束了，但債務遠遠沒有終止。各項的經營貸款、房貸、水電、稅、信用卡還款，我列了一個詳細的還款時間表，平均每月加起來有近十幾萬債務要還，而沒有了營業收入，用什麼去償還各類貸款，廠家的欠款，和親戚朋友的借款？明天的路又在哪裡？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天堂到地獄的路只有一步，涅盤磐成佛還是立地成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