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兩週, 瀟悅告病休假,在家休養。每天早晨睡到自然醒,下午去社區門診掛點滴, 晚上何睿陽會早些下班回來做晚飯。
其間, 欣唯來看她, 吃過晚飯, 兩人盤腿坐在客房的榻榻米上聊天。
“欣唯, 最近你好久沒來我這裡了?”
“恩,主要是怕有人不高興?!?
“你……”瀟悅無語。
“哦,我沒說你啊, 我怕別人不高興?!碧匾獬吻逡幌隆?
“我病了,你還要欺負我?!睘t悅氣結, 順手從矮桌上拿了個山竹朝她砸過去。
“我哪敢, 有人會打我的?!毙牢ㄒ幌伦咏舆^山竹, 放回果盤,微低下頭, 似乎輕嘆口氣。
瀟悅見她言談間隱約有絲抑鬱,像有心事,不禁問道,“怎麼了,跟陳放吵架了?”
她嘆口氣, 悶悶地看著瀟悅, 低低地說, “如果吵架能解決問題, 我寧願把吵架當飯吃?!?
瀟悅一下子忍不住笑起來, 何睿陽在廚房聽到她的笑聲,也不禁莞爾, 將剛榨好的橙汁送進去,“欣唯,你真應該早些來,瀟悅不上班待在家裡,天天吵著悶?!?
瀟悅撇撇嘴,“哼,天天掛點滴,那個藥水一點一點往下滴,最少要兩個小時,胳膊一動不動,煩都煩死了,換了你試試,不悶纔怪。我已經好了,真想明天就去上班?!?
“你敢,一共十天的藥水,現在還剩三天!”何睿陽向她投去威脅的眼神。
欣唯也不禁勸道,“先把點滴掛完,難得可以休假兩週,一定要全部休完,不然浪費了多可惜啊,正好可以多休息一下。”
“就是!”何睿陽跟著點頭。
明明是自己的好友,居然成了他的幫兇,瀟悅無奈,擡頭瞪瞪何睿陽,“哎,你該上去了?!?
沒等他回答,欣唯馬上搶著說,“我只坐坐,一會兒就走,晚上不在這裡。”
瀟悅立刻無語,真想撲上去一把掐死她,何睿陽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笑著說,“欣唯,你多陪陪她?!苯又挚戳艘谎蹫t悅,“你們聊,我上去了?!闭f著拿了外套,自行離開。
瀟悅看著他走出去帶上門,慢慢收回視線,拿起刀子剝了個山竹,遞給欣唯,“陳放最近怎麼樣?”
“哪方面怎麼樣?工作嗎?已經順利過了試用期,又加了工資,前景一片光明,美中不足就是經常出差,一個月中有半月的時間都在外面?!?
“哦,那你怎麼不到我這裡來呀?以前不是害怕一個人在家嗎?”說著又笑起來,“不用考慮何睿陽,我們沒有同居,真的,他每天都回二十七樓的?!?
“恩,不是因爲這個。以前確實是害怕,只要陳放出差超過三天,我就一個人待不下去,不到你這裡來,就回父母家?,F在他老出差,我反而習慣了,再說,害怕也不能怕一輩子,是不是?”
“這倒是?!睘t悅聽了點頭,接著又問,“你們結婚的事情,怎麼樣了?十月一可以嗎?”
“唉,提起來就心煩?!毙牢▏@氣,“我爸的意思,先要訂婚,買了房子,才能正式結婚。你也知道的,J城的風俗,訂婚的酒席,全部是由男方負責的,另外還要加上一筆禮金,陳放家裡只給五萬,估計這一折騰就全部進去了,陳放還想用這五萬再加上我們兩個工作以後的積蓄,來付房子的首付的。本來,這個月,他父母是要過來跟我家人見面,商量結婚的事情,我爸這一提訂婚,陳放都不敢跟他父母說了,真是愁人?!?
瀟悅也不由嘆氣,只得安慰她,“汪伯伯身居要職,他不是故意難爲陳放,只是想要面子而已?!?
“我知道的,其實這也不能怪我爸,堂姐她們結婚時,都是先訂婚的,到我這裡變了,我爸面子上是掛不住的。”
瀟悅點頭,目光黯然。
瀟悅病假的最後一天,早晨依舊睡到自然醒,午後閒來無事,想想休假以來,一直都是何睿陽做晚飯,難爲他上了一天班,推掉應酬早早回來做飯,自己也應該好好做頓飯給他吃。於是,走出門準備去超市。
怡雅園社區便利,超市就在不遠處,她也習慣一路走著去。
剛走出E座,只見草坪旁的銅塑前,一人靜靜地斜靠在一輛銀色的寶馬車上,低著頭似乎在沉思,修長的手指夾著大半支香菸,末端聚著長長的一截菸灰,嫋嫋的煙霧輕輕地環繞在周圍。
她驀然止步,回過神後,快步走開。
沈嘉楠聽到腳步聲擡起頭,見是她,不由一愣。
“瀟悅”,他慢慢地叫她,磁性的聲音格外低沉,夾雜著沙啞。
她緩緩回過身去,戒備地站在幾米開外,冷冷地望著他。
“你別這樣,我沒惡意?!彼麩o奈地蹙眉,嘆了口氣,接著又說,“聽說你病了,我來看看你?!?
他緊繃的俊顏有幾分消沉暗淡,眼神也是疲憊無力,看她站著不動,掐掉手裡的煙,慢慢走到她身邊。“上次的事,我很抱歉?!箩幔乙埠茚峄?,……希望你能原諒我。”
瀟悅把臉別過去,不去看他,“不要說了,你走吧?!闭f著,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他回過身拉開車門,拿出一個透明的袋子,裡面裝著瀟悅的那件風衣,上面還帶著衣架,袋子外面標誌著綠色的乾洗店字樣。
她的目光落在衣服上,西湖雨夜的一幕又浮上腦海,怒氣一下子涌上來,接過來捲成一團,一把扔進了旁邊的垃圾箱,接著飛快地逃開。
沈嘉楠望著她的背影,又嘆了口氣,掏出一支菸點燃,放到脣邊吸了一口,重重地吐出一團煙,無力地倚在車門上,久久地沒有離去。
何睿陽想著瀟悅明天上班,這段時間天天在家悶壞了,刻意提前回來,想帶她出去逛逛,再好好吃頓飯。
剛駛進怡雅園二期的大門,遠遠就看到她背向他站著,和華豐的駙馬爺沈嘉楠在說話,只是聽不到兩人在說什麼。
他正想開車過去打招呼,只見沈嘉楠拉開車門,從車裡拿了一件衣服遞給瀟悅,他認得那是她平時經常穿得淡紫色小碎花的風衣,馬上,詫異浮上來,心裡涼涼的,直覺告訴他肯定有什麼事,嘴脣緊緊抿成一線,手裡猛的打了把方向盤,調轉車頭,回了一期的父母家。
瀟悅從超市買菜回到家,洗手做飯,差不多在何睿陽下班回來的時間,做好了三菜一湯,都是平時他喜歡吃的。
餐桌上,開了瓶乾紅,擺好了酒杯。
想了想,索性徹底浪漫下,鋪了白色的餐布,又找出幾個燭臺擺好,紅色的燭臺映著白色的餐布,讓人賞心悅目,她不由微笑。
將乾紅倒入酒杯,握在手裡把玩,輕輕地晃動,熱情濃烈的顏色激盪在通透的玻璃杯中,紅酒的香氣隨之慢慢飄至鼻側。
全部準備妥當,左等右等,不見人進門。
菜都有些涼,她開始著急,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拿起手機開始撥號碼。
何睿陽正跟父母吃著飯,擱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他放下碗走過去,屏幕上閃爍著“瀟悅”的名字,他愣愣地看著,沒有接起來。
“睿陽,你想什麼呢,怎麼不接電話?”何母回過頭看了他一眼,詫異地問。
“哦,沒事,您不用管了?!闭f著,手指一按,直接切斷,想了想,發了條短信給她,“今晚我有事,你自己吃飯吧。準備下東西,明天上班了?!?
接著,坐回去吃飯,半響不語。
何母開口打破飯桌上的平靜,“睿陽,什麼時候把女朋友帶回來,讓我跟你爸看看?”
何父聽了也跟著笑瞇瞇。
“再等等吧,她很忙?!焙晤j栃难e泛起一絲酸澀。
“過年前就說等,我們一直等到現在,還要等多久?”何母不滿意地追問。
“恩,知道了。”說著快速地吃完剩下的飯,人一閃,躲進了書房。
“睿陽,你就吃這麼點兒?”
何母聽到的是一聲書房的關門聲,“這小子今天怎麼了?”
何父看了一眼書房,回答道,“不管他,我們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