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江羽麟迅速衝了過來從千夜嘴邊打掉了藥瓶,藥瓶掉進河裡,河面上浮起了死魚。
先是不止一條死魚,隨後是無數條死魚。
千夜完全不明白自己看到了什麼,千**千殺也呆呆地愣在原地。
“他要殺你!他要殺你!”
直到江羽麟喊出這一句。
“那是無忌聖水,是斷腸的毒藥!”
“沒想到你竟然喪心病狂至此!她不過是中了妖毒發生妖變而已,你竟然就這麼輕易地捨棄了她!她是你的徒弟啊!你到底是不是人?是不是人?”
直到他喊出了這些,而她的師父始終一言不發。
千夜終於哭了。
她淚流滿面地拉住江羽麟的衣袖道:“帶我走。”
江羽麟憤怒地最後看了獨孤七絕一眼,回過身去擦掉千夜的眼淚,摟著她轉身就走。
這時獨孤七絕才道:“不許走!你憑什麼帶她走?你什麼都不是!”
江羽麟摟著千夜停了下來,轉身瞪著獨孤七絕一字一句清楚地說出:“我是她的相公!從此以後,你才什麼都不是!”
千仇、千殺聞言俱愕然,獨孤七絕更是勃然大怒,立刻祭出吹雪劍向江羽麟飛刺而去。
江羽麟冷冷一笑,正欲正面迎擊,突然他的身體卻被一雙柔軟的小手推了出去。而那雙手的主人卻迎上了天下至寒之劍的劍鋒。
眼見那劍鋒就要刺入她的胸膛,江羽麟緊張到不能呼吸,但在這時他又發現劍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而且好像已經完全停了下來。他終於鬆了口氣,然而就在這時他卻真的眼睜睜地看著那劍鋒刺入了她的胸膛。
“不!”
江羽麟瘋了一樣跑過去抱住她正在倒下的身體,同時劍指獨孤七絕。
“今日便與你新仇舊恨算個明白!”
他怒不可遏地看著仇人,心裡已經做好了決一死戰的準備,就在這時千夜在他懷裡說了一句:“我們走吧。”她的聲音是那麼的虛弱,江羽麟聽著心如刀絞,眼圈霎時就紅了。
所以只能依她。
江羽麟抱著千夜飛離了獨孤師徒,一盞茶之後他們落到了一個半山腰上,那裡正好有個山洞可以避風。他抱著千夜進入山洞急忙給她包紮了傷口,所幸傷口不深並無大礙。她真正受的是心傷。
然而,她還裝作沒有受傷的樣子,望著天上的星星平靜地說道:“其實師父他不是真的想殺我,我剛纔推開你就是要試試他,果然他刺得很淺。而且我們走時他也沒有阻攔。我就知道他不會殺我。他只是太恨妖精了,他怕我變成妖精。他也知道我恨妖精,他知道我也不想變成妖精。師父他……只是怕自己救不了我。他其實很可憐的,你不要恨他好嗎?他是我師父,若是你恨他那便是恨我了。不要恨他好不好?”
她一直沒有看他,不知是怕他會揭穿她的自欺欺人還是真的想看一看星星,看一看那夜裡永恆的光明。
江羽麟看著她倔強的側臉,又是心疼又是無奈,他摸摸她的頭髮,答應道:“好。”
千夜心裡的大石落地,終於轉過頭來看向江羽麟,又道:“那等我們去了茅山我的毒好了,你能不能讓我回來助師父一臂之力?”
江羽麟心裡千千萬萬個不願意,但見千夜受驚小鹿般的眼睛滿含期待地看著他,要他說不行他又如何說得出口?何況無論發生什麼那畢竟是對她有養育之恩的師父,怎麼可能讓她在明知他處境危險的時候不聞不問?
他無可奈何地颳了刮她的鼻子笑道:“你呀,可真會乘勝追擊。”
千夜嘟了嘟嘴道:“多謝你沒說我是得寸進尺。”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嘛。”江羽麟笑著把她摟進了懷裡。
他看著星星,說道:“等你好了,助了他一臂之力後,我們就走吧。”
“好啊。”
“不問去哪裡?”
“不問。”
“這麼聽話?”
“因爲有個條件。”
“好。”
“不問什麼條件?”
“不問。”
“那要是我讓你摘星星給我呢?”
“我一定會把星星摘下來放在你手裡。”
“吹牛。”
“我可沒有吹牛。據說在天地相接之處,星星就像螢火蟲一樣。”
“你是說天樞?”
“對。聽說那裡是極寧靜、奇妙之地。我原想等老了以後再去那裡了卻殘生,既然你想要星星,那我們就提前去一趟。”
“你知道在哪裡?”
“現在還不知道。”
“沒關係,我們去找。”
“要是找不到呢?”
“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呢,一定會找到的。大不了找到我們都老了,正好可以滿足我相公的心願留在那裡了卻殘生。”
“我娘子真好。”江羽麟目不轉睛地凝望著千夜。
“那當然啦!”千夜得意地揚眉,但紅紅的臉頰早已泄露出她內心的羞澀。她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忽想到了什麼,忙道:“哦對了,相公你說你師父去世了,那你有父母嗎?我們帶他們一起去。”
其實,通常做煉妖師的都是沒有什麼父母親戚的,千夜知道自己問了多半也是白問,但畢竟是自己的公婆總得問個清楚。
“沒有。”
果不其然。可是她的心裡還是爲他難過。
她摸著他的臉,柔聲道:“還好你有我了。”
他笑道:“是不能再好了。”
二人相視一笑,緊緊相依,度過了餘下的黑夜。
天漸漸亮了,他們吃了點果子啓程去向茅山。
茅山一派已經傳承了三百年,是獨孤門敗落後煉妖界的新任領袖,但在實力上卻並不足以與當年的獨孤門相提並論。當年獨孤門共有一百零八人,各個都是江湖聞名的英雄人物,被譽爲一百零八劍。而現在茅山雖也有百人之多,但能稱得上人物的至多不超過二十位。是以茅山派弟子比之當年獨孤門中人都顯得十分謙遜,而獨孤門當年如不是太過高傲不屑與其他門派合力協作,恐怕最後也不會落得幾乎全軍覆沒的下場。
在御劍飛行了兩個時辰之後,他們抵達了茅山。叫守門弟子去通報時,江羽麟這才聽說了西門傷已經接任掌門的消息。
片刻之後,山門大開,西門傷率領一衆弟子向他們疾走過來。
江羽麟雖不是虛榮之人但見好友擺開這麼大陣仗來迎接自己心裡還是感覺頗美的,尤其是在新婚妻子的面前。
很快,西門傷就率衆人走到了他們面前,隨即竟然齊刷刷地都跪了下來,接著便聽到西門傷朗聲道:“茅山西門傷率衆弟子拜見夜神。”
江羽麟一愣,得,果然在新婚妻子面前他才能心裡頗美。
西門傷繼續道:“當年……多謝夜神相救,請受我等三拜。”
“不用……”
千夜剛要阻攔,茅山衆人已經拜下,她無奈只能等拜完之後才連忙叫衆人起身。
西門傷站起來後終於露出了笑容,他拍了一下江羽麟的肩膀道:“阿羽,好久不見。看來你過得很好嘛,居然當了夜神相公。這是真的嗎?”他懷疑地看向千夜。
千夜笑著看向江羽麟。
江羽麟得意洋洋地說道:“什麼真的假的?當然是真的了,除了我誰還能降服她?倒是你也過得很好嘛,居然當上了掌門人,看來還是真的。”
西門傷的表情忽然黯淡下來,江羽麟和千夜面面相覷,不免感到奇怪。
千夜試探著問道:“令師孫掌門……”
西門傷道:“家師已經仙逝了。”
他的表情看起來十分悲痛,千夜和江羽麟不忍多問便只道了句節哀順變,接著說明了他們的來意。
西門傷聽說獨孤千夜居然中了妖毒,心裡不由大驚,連忙將二人請進了一間客房開始爲她診看。
待他察看了異狀,號過了脈象之後便一直盯住千夜看著,若不是他表情非常嚴肅,江羽麟差點就要以爲他是看上自己的娘子了。
“哎,西門,西門,西門!”
怎麼叫都不答應,江羽麟忍不住推了他一下,西門傷這纔回過神來道:“這毒有點怪異,我剛纔是在用天眼察看是否有妖靈侵入夜神的體內寄生。”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一直盯著我娘子看,我還以爲你看上我娘子了呢,都準備要抽你了。以後可不許這麼直勾勾地看我娘子了,小心我真的翻臉。”江羽麟笑道。
但他知道自己笑得有多醜,也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多無聊,可他真想這麼一直說下去,一直笑下去。
江羽麟之所以這麼害怕,是因爲凡人發生妖變的四種情況中走火入魔、修煉邪功和身中妖毒都是可以痊癒的,只有妖靈寄生沒有可能痊癒。
因爲,所謂妖靈寄生就是妖靈侵入人的體內一點一點吃掉人的三魂七魄然後取而代之,最終使人變成妖。而解決辦法只有一種就是把體內的妖靈打死或是打出體外,這個過程兇險萬分不說,成功之後的人必然已經魂魄不全,輕者癡呆重者必死無疑。
所以,此時此刻他真的好後悔帶她來到這裡。哪怕她真的變成妖,他也會一直陪著她。可是現在如果她知道了自己果真是被妖靈寄生,那她必定寧願同歸於盡也要將妖靈打死。
因此,他真的非常害怕西門傷說出結果。他不想問,一點也不想問。
“那結果呢?是嗎?”
可是她問了,江羽麟第一次發現自己愛上的是一個多麼殘忍的人。
接下來就是西門傷的回答了,江羽麟感覺自己的手都在發抖。
“放心,不是。”
“王八蛋!”
江羽麟一把抱住西門傷,“嚇死老子了!不是你那麼嚴肅幹嘛!你把老子都快嚇死了知道嗎?”他放開西門傷笑著擦掉眼角的淚水,坐到千夜身邊緊緊地摟住了她。“還好不是。”
千夜摸摸他的臉,又向西門傷問道:“那你可知我究竟中了什麼毒?”
西門傷道:“不知,我得去查查典籍。阿羽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吧,這樣會快些。”
江羽麟看了一眼千夜,站起身道:“好。”
“那夜神請先休息,等會兒我會派人給您送飯菜過來。”西門傷向千夜施了個禮出去了。
江羽麟蹲下來摸著千夜的小臉,柔聲道:“等我回來。”
千夜嫣然一笑,江羽麟又情不自禁地吻了她一下,這才起身追著西門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