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七絕繼續道:“西門掌門,你說我血口噴人,你剛纔那些才真叫顛倒黑白,血口噴人。且不論我與你師父同輩,單說我家夜兒,她可是你和你師父的救命恩人。但凡是個有良心的人怎麼可能對自己的恩人說出那樣的話。夜兒,把你的袖子挽起來給他看看。”
千夜哼了一聲拉起了右邊的衣袖。
衆道士一看都不由地倒吸了口涼氣。他們捉妖多年,最常規便是在女妖勾引凡人之時下手,因此也見過了不少裸露的女體,可是卻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手臂!瑩滑若雪、光潔如玉。美的幾乎讓人心悸。再加上她的容貌,如此的清麗絕倫,超凡脫俗。這哪是什麼妖女,分明就是仙女!
衆道士並不是第一次見千夜,但卻突然爲之所動,不得不說是獨孤七絕剛纔的一番話起了作用。他們心裡確實已經動搖,畢竟獨孤七絕德高望重比起他們年紀輕輕的掌門說起話來更有威信,而且似乎更值得相信,因爲他們親眼所見千夜並沒有被朱雀臺煉化,她若真是妖怎麼可能發生這樣的事?因此,她很可能真的不是妖。所以美麗纔會如此美麗。令人心動、令人心軟、令人心馳神往。於是,有的人嘴巴張開了,有的人手心冒汗了,有的人兵器掉地了……
獨孤七絕對西門傷道:“你看!她手臂上是不是沒有毛了?因爲我已經將她的妖毒解了。她明明就只是中了妖毒,她信任你纔去找你解毒。沒想到你解毒不成,竟將她當成了妖孽。真是豈有此理!”
昨日江羽麟帶千夜上山,因千夜的關係並未對他言明獨孤七絕種種。所以他一直以爲是江羽麟被狐妖騙了,期間並未有獨孤門何事。因此此番與獨孤七絕爭辯起來也少了許多由頭。再加上看出了同門臉上的動搖懷疑之色,西門傷心裡不由地急躁起來:“我用天眼看的清清楚楚!她分明就是妖孽!你不要老奸巨猾,混淆視聽,助紂爲虐!”
獨孤七絕哈哈大笑:“我助紂爲虐?年輕人,說話可不要信口雌黃。你的天眼?哼!它若真有用,當年也不知是誰受狐妖迷惑害得白骨神劍差點落入妖孽之手,害得你師父身受重傷而死!”
此言一出,茅山道士一衆譁然。
此事乃西門傷心病,如今被他當衆說出,西門傷心中更是羞愧難當。
獨孤七絕繼續道:“可憐你師父何等寬厚!即便你犯下如此大錯仍舊將白骨神劍和掌門之位傳給了你。可見他對你寄予了天大的厚望!他可是要你痛改前非、降妖除魔、維護正道、將你茅山派發揚光大的!沒想到你卻一而再的人妖不分、是非不明、忘恩負義、恩將仇報!如此執迷不悟,你如何對得起你師父的捨命相護!如何對得起你師父的臨終遺訓!更如何對得起你師父的一生教誨!你這混賬簡直就是天下第一不肖之徒,古今頭等豬狗不如!你如此罪孽深重,天理不容,即便正當壯年,亦必死期不遠!待你死後,魂墮九泉之時你當有何顏面見你師父!有何顏面見你茅山列祖列宗!”
“你…”西門傷突然氣結。
獨孤七絕立刻又道:“你還不退下與我讓道,更待何時!”
噗!
西門傷噴出一口黑血,倒在了地上。
衆道士急忙跑過去圍在他身邊大吼著:“掌門,掌門……”
獨孤七絕見西門傷氣色不對,只怕即刻便死,心中大喊不妙:我本想罵他幾句令他知辱而退,誰知他一派掌門竟會如此脆弱。他若死了,茅山派定不會與我們善罷甘休。到時恐怕後果不堪設想,還是速走爲上。思罷,便聽見衆道士排山倒海一般嚎了起來,可知西門傷已經一命嗚呼了。他連忙向千夜三人示意了一下。三人會意,師徒四人立即轉身,卻在這時,一個白衣道士自天兒降擋在了他們面前。這道士面色慘白,形容消瘦,似有不永之癥,卻能忽然出現而讓他們無所察覺,法力之高可以想象。
“四位這就想走,恐怕不行吧。”他剛說了一句便拿出手帕捂著嘴咳嗽起來。
道士們發現了白衣道士,立刻哭喊道:“二師兄,他們把掌門害死了,你要爲掌門報仇啊!”
獨孤七絕一聽心中瞭然,來人必是茅山第一高手,西門傷的胞弟,病閻羅西門修。此人可比西門傷難對付多了。獨孤七絕立刻用天聲人語向千夜三人傳聲道:“等會兒一旦開戰,有我留下抵擋,你們速帶你師姐離開。”
三人聞言心頭一緊,“師父,我們要走一起走。”
獨孤七絕道:“我一個人好脫身,你們留下只會拖累我。鳧麗山情況危急,夜兒你必須儘快趕去,等會兒我會把吹雪給你,你要記住這世上除了你再沒有人能夠殺掉蠪蛭了。你的責任何其重大!你決不可感情用事,爲我一個人丟掉你的責任害了天下所有人。聽見沒有!獨孤千夜,你若不聽話,我必將血濺當場!”
千夜無可奈何道:“是,我聽您的話。”
咳嗽聲漸停,西門修慢條斯理地把手帕放回袖中,說道:“人終有一死,有什麼好哭的。”他的聲音就像他的臉色一樣慘白,不帶一絲感**彩。
一個人怎麼可以如此冷酷無情?
一個人若是表面冷酷無情,內心不知隱藏了多少傷痛?
千夜看著他心裡忽然充滿了傷感。
那個人呢?
那個人知不知道,他流出的那些血全都流在了她的心上。
西門修右手向前一伸,西門傷屍體上突然飛出一道紅光,那光落到他手上變成了一把骨劍。
毋需置疑,此劍正是白骨神劍。
西門修道:“我們還有事要做,莫再耽擱速將屍體收於義鼎之中。”
義鼎是一種手掌大小的銅質小鼎,最初源自獨孤門,本意是將犧牲同伴的屍體暫時收存方便日後帶回故里安葬,以免其死後成爲孤魂野鬼,魂魄不安。後來這種做法在煉妖界漸漸普及,義鼎成了每個煉妖師的必備之物,因此也從存放同伴屍體變成了存放自己的屍體。因爲隨身攜帶著自己的“棺材”,所以煉妖師每次出行都是視死如歸。
抱著西門傷屍體的一個弟子從它懷裡拿出義鼎準備施法,可是事到臨頭怎麼也下不去手。這個弟子正是西門傷派去西邊追蹤的左右弟子之一,不久前他們已經回來。可沒想到剛回來不久竟發生了這樣的變故。這二人乃是西門傷的入室弟子,與他感情最爲深厚。他這一死,二人如喪考妣。一個抱著他的屍體痛哭流涕,一個伏在他的腳下泣不成聲,連帶著其他人亦如天塌了一般哭的昏天暗地。
西門修看不下去屈指一彈將一點火星彈入了義鼎之中,只見義鼎頓時金光四射並從西門傷弟子手中飛了起來,一直飛到屍體頭部上空半丈的地方停下來,然後在空中急速旋轉起來。緊接著,屍體便發生了虛化,就像開閘放了江流水,哀嚎之聲再次爆發。不一會兒,屍體徹底虛化,變成一縷青煙飄入了義鼎之中。義鼎隨即停止轉動,眨眼間掉在了地上。
“師父!”
西門傷的兩名弟子大喊一聲,搶撲上去。最終由之前抱著他屍體的那名弟子將他的義鼎收了起來。
“可以做事了嗎!”西門傷漠然一句,不怒自威。
衆道士一把抹去淚水,舉著劍衝過來將獨孤師徒團團圍住。
西門修面無表情地看著獨孤七絕道:“殺人償命,你自刎謝罪,我放你兩個徒弟走。
獨孤七絕沉吟了一瞬,向他抱拳道:“令兄之死,我深感遺憾。他雖不是被我所殺,卻實是因我而死,此事我絕不抵賴。但有一點,我絕非有意加害。是令兄誤會侮辱在前,我身爲長輩只是想訓誡他一下,豈料造成如此大禍。你放心,此事我定會負責。只不過,想必你已經知道了,現在鳧麗山上妖魔橫行,平天洞的封印也即將啓封。值此危急時刻,我們身爲煉妖師怎麼還可以不顧大義、互相殘殺?況且,你我兩派一直號稱煉妖界的泰山北斗,此時若還不能放下私怨以大局爲重豈非枉稱俠義?不如我們先一同前去降妖,待危機解除之後我們再處理兩派之間的恩怨,你看如何?令兄之事本非我所願,卻落在了我的頭上,實屬天意。但你放心,我獨孤七絕不怨天不尤人屆時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西門修冷笑:“滿意?”隨後又捂著嘴咳嗽了幾聲才道:“妖孽是除不盡的,你既然囉囉嗦嗦不肯自刎那就不要後悔。”
話不落地,白骨劍凌空旋起,劍身上同時繞起了一道火紅光束。劍與光相輔相成,迸發的能量熱浪一般向周圍波及。
獨孤七絕一把將吹雪劍扔給千夜,命令道:“快走!”隨即施法在胸前擋起了一個冰雪無極印。
二人相互對峙,就像兩座雕塑一樣立在那裡紋絲不動,誰也沒有進攻的動作。然而這就是高手間的對戰,彷彿沒有進攻其實時刻都在進攻,因爲他們一直都在尋找一個時機一擊必中。這樣的對戰註定沒有想象中精彩,甚至一點也不精彩,可那又有什麼關係,他們又不是表演者,他們恰恰是踩在萬骨之上的勝利者。
這邊是靜待時機,那邊卻打得激烈。茅山派衆道士一聽見獨孤七絕叫千夜等人快走,就立刻一擁而上和他們打了起來。不過,憑千夜的修爲,再加上吹雪神劍的威力要突破這些人的包圍其實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但是因爲擔心師父,任憑千仇、千殺如何相勸千夜都不肯走,所以纔會一直陷在其中。
衆道士輪番上陣,千**千殺漸漸體力不支,終於一個不注意千殺的左臂就被砍了一劍,頓時鮮血四濺,手中的斧頭也隨即失落。“呃啊!”他大叫了一聲,跪在了地上。
千仇大驚,急喊道:“師弟!”
千夜聞聲回頭一看也嚇了一跳,立刻跑過去但還來不及詢問,千仇便衝著她大吼道:“你看到了吧!你還要一意孤行嗎?別忘了師父對你說過什麼!你難道想讓師父死嗎?”
千夜心裡一顫,幾乎哭了出來。“我知道了,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