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妖爬在屍體上哭喊著:“娘,娘……”那悲慟欲絕的聲音聽得獨孤千夜心像被刀紮了一樣,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妖也有如此情感,這個沒了孃的妖和她見過的那些沒了孃的人有什麼區別?和她這個渴望有孃的人又有什麼區別?
“都怪我,都怪我。”獨孤千夜突然轉身跑了出去,江羽麟連忙去追,一直追出了洞口才拉住了她,“你要去哪兒?”
千夜咬牙道:“我要去給兔妖報仇,你放開!”
江羽麟問:“你知道是誰打傷它孃的嗎?你找誰報仇?”
千夜道:“我當然知道了,一看它的死狀就知道是中了肥遺的毒。而這座山上只有一條肥遺,我現在就去殺了它!”說完,甩開江羽麟的手飛走了。江羽麟立即御劍追了上去。
月明星稀,夜色如醉,他們二人如兩道流星一般劃過了夜空,不知所蹤。
不知在鳧麗山上空繞了多少圈,獨孤千夜激憤的心情終於漸漸平復下來,但是哀傷也隨之而來蔓上了心頭。她黯然地落在地上,剛走了幾步,突然發現身後有東西在跟著她,立刻回身撲了上去,照著脖子就咬。
“是我,是我!”
千夜聽到聲音覺得有點熟悉,她鬆開嘴巴爬起來一看真的是江羽麟!
“小魚鱗怎麼是你?你鬼鬼祟祟跟在我身後幹什麼?”
江羽麟哭笑不得忍著痛道:“誰鬼鬼祟祟了?我明明一直都在你身後。你怎麼就跟惡狗撲食一樣啊,咬死我了。”他想伸手摸摸脖子才發現自己的兩條胳膊還被她壓著。而且何止是兩條胳膊,他的整個身體都在她的壓制之下,胸緊貼著他的胸,臉就在他眼前,鼻子呼出的氣直接就被他吸了進去……剎那間,江羽麟覺得脖子一點也不疼了,反而是臉疼的要命,燒得疼。
“我一時情急。”獨孤千夜抱歉地衝他笑了笑,又看了看他脖子上的傷口,道:“還好不嚴重,就破了點皮。”說著便伸出舌頭舔了舔。
“這樣就好……”
話音未落,江羽麟突然翻身壓了上來,千夜受驚一腳踹了上去。
“啊!”江羽麟捂著褲襠直在地上打滾。
千夜後悔自己下腳太重小心翼翼地在他身旁蹲下來詢問:“你……你沒事吧?都怪我不小心……”
江羽麟看了她一眼,忍痛坐起來,道:“也不能怪你,是我太魯莽。可是你不願意的話你說不就行了?我這還沒兒子呢。”
千夜忍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我一時情急嘛,誰知道你突然會那樣。”
江羽麟欲哭無淚,“你不知道我會那樣,那你舔我脖子幹嘛?”
“我那是給你處理傷口。”千夜無辜地看著江羽麟。
江羽麟頓時失語,立刻站起來大大地吸了幾口氣這才說出話來:“你……你是……我是狗嗎!”
千夜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忙道:“你不是,你不是,我剛纔也不知道怎麼了,可能是老呆在山裡見慣了那些動物這樣做就忘了你是人了。我錯了,你快坐下休息一下吧。”
千夜拽著江羽麟坐了下來,兩人突然都安靜了。江羽麟內心出現了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又是緊張又是歡喜,又希望她轉過頭來看他,又害怕她轉過頭來看他,又想要坐到她對面跟她說話,又只想坐在她身邊靜靜地望著她。這種感覺羈絆著他,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他一會兒看看天,一會兒看看地,最後還是看向了她。
“你……不找肥遺了?”他試探著問道。
“嗯。”
她一出聲,他就感覺心裡砰砰直跳。
“肥遺白天才出來,晚上神仙也找不到它。反正離天亮也就一個時辰了,就讓它再多活一會兒吧。”
千夜說完,神情又黯淡下去。江羽麟知道她是爲耽誤了兔妖救母而自責,這本也是應該的,只是看她那麼不開心,他心裡感到說不出的難過,不忍再見她陷在內疚裡面,他想了想笑道:“剛纔看你不用御劍就能飛行,好厲害呀。”
千夜沒有擡頭,只道:“一般吧。”
江羽麟繼續道:“這是要用飛天咒吧。我聽說一般的人少說也得有四十年的道行才能將飛天咒運用自如,你這麼年輕就能用,真是太厲害了。”
“我又不是一般人。”千夜還是沒有擡頭。
江羽麟緊接著道:“你也太不一般了,抓得住妖,破得了界,上天入地無所不能還會療傷,真叫我這個鬚眉自愧不如啊。”
千夜換了個姿勢但依舊低著頭,“一般都這麼說。”
……
見她怎麼也提不起精神,江羽麟心想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便不再說話。此時更深露重,夜涼如水。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脫下外衣給她披了上去。她擡起頭不解地看向他。
他微笑道:“怎麼?又一時情急要打我嗎?”
她臉一紅,道:“我不怕冷。”說著就往下扒衣服,江羽麟立刻拉住又給她披好,“知道你什麼都不怕,但我一個大男人在你身邊能不能讓我有個男人的樣子。”
千夜聞言不由得笑了一下。江羽麟見她終於笑了,趕緊接著說道:“哎,說真的,你到底有沒有什麼怕的東西?”
“嗯……沒有。”
“真的沒有?”
“有。”
“是什麼?”
“……我師父。”
“你師父?你現在可是天下第一啊!還怕師父?”
千夜嚴肅道:“第一怎麼了?師父永遠是師父,比天高比地厚。”
江羽麟聞言沉默了一下,又道:“那你就只怕你師父?”
“還有一樣。”
“什麼?”
千夜忽然臉一紅低頭道:“我……怕我嫁不出去。”
江羽麟聽完先是一愣,隨後立刻抱著肚子大笑起來。
千夜羞得急忙去捂他的嘴,“笑什麼笑啊!我都十八了還沒有人提親能不怕嗎?”
江羽麟用力掰開她的手大笑道:“什麼!你都十八了還沒有人提親?”
“住嘴!不許笑!”
千夜上去拼命地想捂住江羽麟的嘴,江羽麟當然奮力地要掰開她的手,兩個人拉拉扯扯的一不小心又壓在了一起。不同的是這回他在上,她在下。
這是千夜第一次被人壓在身下,而且還是個男人,還是個長得非常不錯的男人。怎麼辦?她感覺自己都不能呼吸了,該死的是他的嘴還觸著她的手,他的眼睛還牢牢地鎖定著自己,而最該死的是他的髮絲,居然扶著風在她的鎖骨上肆意流連。天哪!千夜心裡恐懼極了,她有一種預感自己馬上就要把師父的諄諄教誨盡數拋之腦後了。
怎麼辦?怎麼辦?師父救我!師父救我!
正是茫然無措之時,千夜猛然感覺到不遠處的樹林裡有一雙眼睛正盯著她,她立即轉頭看去,果然有個白影一閃而過。
“妖孽休走!”千夜一把推開江羽麟,立刻追了過去。她的速度奇快,不一會兒就追上了妖精,仔細一看原來是隻狐貍。“受死吧!妖孽!”她凌空翻了個跟斗迅速俯衝而下,向著狐貍腦袋一掌拍了下去。眼看就要**爆裂,那狐貍竟突然一分爲九如箭一般向周圍飛躥而去。啪!千夜一掌重重地拍在了地上,頓時四周煙塵驟起,像道圍牆一樣嚴嚴實實地擋住了她的視線。爲免讓狐妖逃脫,千夜立刻飛旋至空中察看其位置,不成想周圍的參天大樹上竟到處都是狐妖的影子,像鬼魅一樣若隱若現,如潮水一般忽近忽遠,而且每個影子都不停地發出一陣陣狂妄的笑聲。這哪裡像是她在捉妖,分明就是妖在圍攻她,還是滿懷著不屑和嘲笑在圍攻。獨孤千夜簡直要氣炸了,掄起鎖妖鏈瘋了似的鞭打樹上的狐影,直打的周圍的大樹一棵棵倒下,而狐影卻又擴散成了更大範圍的包圍圈。千夜這才冷靜下來,她落到地上望著樹上的影子認真地思考著到底該如何分辨哪個纔是真的。突然,她哎呀一聲恨恨地跺了下腳,哪有什麼真不真的,影子不都是虛的嗎?該死,居然被這狐貍精擺了一道。她心中懊惱正要去追,忽然感覺全身發熱,片刻之後更就像被火燒一樣難受得要命,她真恨不得把所有的衣服都脫掉把渾身上下都抓爛。就在這時,忽聽得有人叫她,她回頭一看原來是江羽麟趕來了。
“別過來……”
千夜連忙喊了一聲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江羽麟跑到了她面前,見她滿臉通紅的,忙問:“發生什麼了?”
千夜的嘴脣微微張合了一下,忽然就撲進了江羽麟的懷裡。
江羽麟身體一麻,雙手不知不覺間放在了千夜腰上。他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怎麼了?”
千夜突然又一把將他推開,“你快走!這裡有毒氣。”說完,身體晃了晃摔在了地上。
“我帶你一起走。”
江羽麟趕緊抱起獨孤千夜跑出了狐貍林。好不容易回到他們剛纔呆著的地方,江羽麟也已經渾身發軟沒有力氣,兩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你也中毒了?”千夜雙眼迷離地看著江羽麟通紅的臉龐,身體越來越燥熱。
江羽麟的喉嚨不斷地做著吞嚥的動作,過了半天回道:“是,你知道我們中了什麼毒嗎?”
千夜吃力地搖了搖頭說:“不知道,是那狐妖放的毒。可惡,我居然被它擺了兩道。”同時她的喘息聲越來越重。
江羽麟也開始喘息,“狐妖的毒?我好像聽說過這種毒,這是它們在很危險的時候爲了逃生所放的毒,因爲這種毒一定可以耽誤追捕者的時間。”
“……的確可以。”千夜狠狠地掐著自己的手臂,背對著江羽麟把身體蜷縮了起來。
“聽說中了這種毒會使人血管爆裂而亡,所以不能耽擱,而解毒的方法只有一個,你……知道是什麼嗎?”江羽麟不知不覺越靠越近,他的氣息輕輕地吹進了千夜的後頸。
千夜慢慢地把身體轉了回來。
“我想我已經知道了。”
“那我們……開始?”
江羽麟說著爬到了千夜身上,千夜本能地想要拒絕他,有氣無力地說道:“不可以。師父說必須先成親纔能有肌膚之親。以前,小時候,千殺只是偷親了我一下就被師父罰在雪地裡跪了一夜。所以,我們不可以。”
江羽麟只好極力地保持著理智與她溝通。
“那我們就成親。”
“成親?”
“是,不然你難道願意就這麼死嗎?”
“當然不願意。”
“那從此刻開始,我就是你相公,你就是我娘子。我們……可以。”
“可以嗎?”
“可以。”
“相公?”
“是,娘子。”
這句話說完,江羽麟再也忍不住了,他如魚得水一般瘋狂地投進了大海。他奮力地遨遊,終於竭盡全力征服了這片汪洋。
不知不覺天已經亮了,江羽麟也醒了但他還不想睜眼,他還想繼續這樣擁著她,直到天荒地老,直到他們都死了,直到他們在下一世醒來,下一世他也想這麼一直擁著她。不錯,他知道這個想法很瘋狂。他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瘋狂的想法,然而現在他有了。不過他一點也不害怕,他寧願被這瘋狂吞噬也不願意放開她。他只是有一點後悔,後悔當時爲什麼沒有再用力一點,如果再用力一點也許他就可以和她合二爲一了,那就再也不用擔心會和她分開了。他真的好後悔,又用力地抱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