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從後面把他抱在懷裡。過了一會兒,江羽麟平靜下來,他立刻抹去眼淚回過身來撫摸著千夜的小臉笑道:“好了,我沒事了,我們都不哭了好嗎?”
千夜微笑著點點頭。可是一看到他胸膛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滿是傷痕,她的淚水馬上就溢了上來。
江羽麟趕緊擦掉她溢出的淚花,道:“不是才說好嗎?怎麼不聽話呢?我們不哭了好不好?”
千夜努力地點點頭,靠在了江羽麟懷裡。
突然,身後出現窸窸窣窣的一陣響動,二人警惕地向後看去。
江羽麟喝道:“是誰!出來!”
話音一落,自草叢裡躥出了一隻兔子,“是我,江大哥。”
江羽麟吃驚:“小憂。”
這時,兔子化爲了人形,果真是小憂。
江羽麟對千夜說:“她就是那隻兔妖,她叫小憂。她還救過我一次。”
千夜聞言向小憂露出了一個微笑。
看到自己最懼怕的人居然對自己笑,小憂心裡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暢快,就好像這世上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能難倒她的事了一樣。她也趕緊向千夜笑了笑。
江羽麟扶著千夜站起來,問小憂:“你怎麼會在這兒?你一直在偷偷跟著我嗎?”
小憂撓了撓頭默認了,隨後又道:“我本來不想打擾你們的,可是剛纔草叢裡爬過來一條蛇把我嚇了一跳所以就……江大哥,我知道你是怕連累我。可是現在好了呀,他們都被你困住了。就讓我跟著你們吧。但你放心我不會一直跟著你們的。我……你不是……哎呀,我有法器可以帶著你們飛,等把你們送到安全的地方我再離開好嗎?”
江羽麟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爲好,最後終於說了一句:“有勞你了。”
小憂喜出望外,激動道:“不勞,不勞,一點都不勞!”接著急忙祭出了搗藥杵。
小巧的搗藥杵一下子變得巨大,顯得非常笨拙難看。小憂看見江羽麟和千夜的表情都有點兒奇怪,不好意思地嘿嘿嘿笑道:“有點醜,不過飛起來很穩的。”又道:“江大哥,我們去哪兒?”
江羽麟道:“往東南飛八百里有一座玲瓏山,山中有位憶姝仙姬爲人仗義,法力高強曾救過我的命,還教過我一些法術算是我半個師父。我們現在就去找她吧。”
“好,那我們趕快走吧。”小憂說著跳上了搗藥杵。
江羽麟抱起千夜也站了上去。
接連幾場突如其來的劍雨過後,茅山道士已經死傷過半,僥倖活下來的人個個膽戰心驚。而最讓他們感到可怕的是所有的屍體竟然都向天上飛了上去,再加上滾滾天雷,那情景實在令人毛骨悚然。
獨孤七絕和西門修雖不像他們一樣嚇得發抖,但兩人的臉色也已經變得鐵青。
獨孤七絕問:“可聽到他念的是什麼咒?”
西門修道:“不過是九字真言罷了。”
獨孤七絕皺眉:“那這劍陣究竟有什麼古怪?”
西門修沉默了片刻,忽然眼前一亮道:“原來如此,竟被這雕蟲小技騙了。”
獨孤七絕不解:“怎麼回事?”
西門修笑道:“你覺得屍體有可能往天上飛嗎?”
獨孤七絕恍然大悟:“你是說天地顛倒了!”
西門修點頭道:“你看這腳下一片混沌,可能真的看到土地嗎?”
衆人一直顧著觀察周圍的氣劍,從來也沒有注意腳下踩著的是什麼。聽到西門修如此一說,都紛紛往腳下看去,這一看可把他們嚇得夠嗆,腳下竟然是黑不隆冬的一片!就像看不見底的深淵,又像沒有月亮的夜空,總之是感覺自己什麼都不踩著,都不由地吼了一聲。
“嚎什麼!”西門修鄙夷的看了他們一眼,又道:“聽我口令一起衝下去!”說完,和獨孤七絕對視了一眼,大聲道:“走!”
話音一落,二人立刻騰空翻身俯衝而下。
衆人驚魂未定,連忙跟著衝了下去。
衝破混沌,衆人果然看見頭頂出現了亮光!
西門修和獨孤七絕對視,彼此得意一笑。
然而這個笑容還未從嘴角消失,頭頂就開始天雷滾滾,風馳電掣,跟著無數氣劍暴雨一般射了下來。
天快亮了,他們已經飛了三個時辰,雖然纔剛走了一半路程,但江羽麟知道小憂已經盡了全力,看她背後的衣服都已經溼透了,她一直都在強撐著。
千夜點了點他的肩膀,江羽麟隨即對小憂道:“小憂,我們下去休息一會兒吧,已經走了很遠了。”
小憂本還想堅持一下,可她實在太累了,嘆了口氣道:“好。”然後調轉方向落了下去。
三人從搗藥杵上下來,看到前面居然有個山洞,不由地相視一笑。
小憂正笑著,突然覺得頭暈眼花,腿一軟向後倒去。江羽麟急忙一步跨上去扶住了她,“小憂!”
“江大哥。”小憂意識漸漸清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靠在他懷裡,而他上身又沒穿衣服,不由地臉一紅,趕緊直起了身子,一隻手擋住臉,“那個,我沒事。”
“我看看你臉色怎樣。”江羽麟伸手想把她的手拉下來。
小憂趕緊躲開背對著他們:“我沒事,就是太累了,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先讓我看看你臉色怎麼樣。”江羽麟說著又要上前,千夜攔住他面帶笑意地搖了搖頭,江羽麟不解但沒有再過去。
小憂又往開躲了躲,“真的沒事。你們快去山洞裡休息吧,我想在這草叢裡臥一會兒。”
江羽麟道:“那我給你輸些法力吧。”
“不用啦,我又不是受傷,休息會兒就好了。”小憂一說完就變回原形跳進了草叢裡。
江羽麟無奈地笑了笑:“那你好好休息。”
然後摟著千夜走進了山洞。
洞口很淺,他們坐在洞裡可以望見天上的星星,就像那晚一樣。
他們緊緊相依,也像那晚一樣。
星空很美,也像那晚一樣。
一切都像那晚一樣,可是那晚已經恍如隔世。能夠再這樣將她擁在懷中,江羽麟感覺就像是偷來的幸福。
而對於千夜來說又何嘗不是?能和他這樣依偎,在不久之前卻是她做夢也想不到的。
昔日樂事何其多,山寺賞花,陌上賽馬,爲遊俠留戀紅塵,稱英雌笑傲江湖。而今看來,怎及得上你輕輕的一笑,靜靜地坐在我身邊。
前塵若夢,後世莫測,惟願此刻時光凝結。
又經一番劍雨肆虐之後,茅山道士又死大半,只剩下了八人也都是身負多傷。西門修和獨孤七絕亦略有小傷。
屍體都飛向了天上被雷電擊沒了,僥倖活下來的幾個道士坐在混沌之上絕望的哭了起來,西門修也無力再斥責他們,之前的判斷錯誤已讓他內心大挫。
這時,有道士大聲抱怨:“什麼天地顛倒!到底哪個是天哪個是地!”
獨孤七絕聞言一個激靈,自言自語道:“天即是地,地即是天。雖然有天有地,其實無天無地。”一瞬間,他心中豁然開朗,急道:這根本不是劍陣,這是生死陣!求生必死,遇死則生!”
道士們聽到“生”字,一下子就不哭了,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向了獨孤七絕。
西門修也立刻來了精神,對獨孤七絕道:“你是說遇死則生嗎?”
獨孤七絕語氣堅定地回答:“沒錯。”
西門修劇烈地咳嗽起來,過了一會兒纔好不容易止住道:“若錯了,便是自殺。”
獨孤七絕冷笑:“不是生就是死嘍。”說完,用袖子擦了一遍吹雪劍,看著晶瑩剔透的劍身,笑嘆:“好劍!。”話不落地便一劍抹了自己的脖子。
道士們還來不及驚呼就看見獨孤七絕變作一團黑煙剎那間消散了。
道士們不知他到底是生是死,但他的確是與那些他們確定死了的人的狀況不同。因此他們心裡都有了賭一把的想法。
而西門修心裡則比他們更確信一些,他認真地看著他們道:“我在外面等你們。”一說完也立刻用白骨劍抹了脖子。
隨即,西門修也化煙消失了。道士們互相看了一眼,馬上都爭先恐後地閉緊眼睛一劍“自刎”了。
再睜眼,他們終於又回到了“人世間”。
道士們都不禁的歡呼。獨孤七絕和西門修比他們早出來,高興時期已過,現在兩個人都在緊鎖著眉頭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對他們而言接下來要遇到的情況可以說比困在生死陣裡時還要更加緊張艱險。生死陣已經失傳多年,而且過去也鮮少有人用過,所以道士們只是有所耳聞卻並不明白其中關鍵,但他們二人卻是明白的。生死陣並非個別法陣,任何法陣只要佈陣之人在佈陣時念出生死咒都會變成生死陣。而一旦變成生死陣,法陣的威力就會增大千百倍,因爲它已不是一個“死陣”而是“活陣”。因爲它已與佈陣之人命運相連,陣在人在,陣亡人亡。因此,如果被困之人破陣而出,那麼佈陣之人就一定必死無疑。而如今他們已經出來了,那就預示著江羽麟即將死去。而他一死,那妖孽絕對會選擇自殺重生,然後向他們展開瘋狂的報復,到時他們必定是死無藏身之地。所以現在他們唯一翻身的機會就是趕在江羽麟死前抓住妖孽。江羽麟既然會不顧性命佈下此陣那說明他絕不知道蠪蛭重生的奧秘,因此只要他活著肯定不會讓妖孽自殺。可是他們被困多時,江羽麟帶著妖孽早已不知去向何處。而且就算知道他們在哪兒,恐怕等他們趕到時,江羽麟也早已身亡,那等著他們的可就不是雪恥而是最可怕,最慘烈的死亡。
到底該如何是好?去,很可能是萬丈深淵;逃,也許還來得及。
二人正爲難之時,不遠的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個白髮女人。
衆人聞到妖氣,立刻警惕起來。
白髮女人陰惻惻地看著他們道:“獨孤千夜和江羽麟現在在東南方四百里外的一個樹林裡休息,你們不想以後死的很慘的話就趕快去抓她吧。”
獨孤七絕和西門修對視了一眼,問道:“你是誰?”
白髮女人道:“你聞不出來嗎?”
獨孤七絕道:“你既然是妖,那爲何幫我們?”
白髮女人道:“是妖纔會幫你,因爲你要殺獨孤千夜。”接著她提高聲音厲聲道:“快去吧!你們已經無路可退了!只有抓住她纔有活命的機會!”話音未落,人便消失了。
獨孤七絕與西門修對視一眼,心中有了決定。
它說的不錯,已經無路可退了。況且煉妖師本就是在刀尖上行走的,要麼生要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