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戰淡淡看夏銘一眼,“我最討厭誰這麼指我,今天若是換個人指我,他這根手指就不用要了,你記住了。”
夏銘全身僵硬,許戰的眼神並不可怕,可以說很平靜,看不出與以往有什麼不同,卻無端讓他心生恐懼,渾身不寒而慄。
許戰收回胳膊,無事一樣繼續趴著睡覺。夏銘一時難以置信,這個一身矛盾氣息的人,怎麼讓他這麼害怕?
他呆呆的坐在那,看著前面同學一個個背影,有的安靜學習,有的交頭接耳,這裡是學校沒錯,都是些學生沒錯。
他眼神飄忽不定,努力安慰自己,剋制心裡恐懼。因爲一時之氣,終於與許戰鬧掰,這是他所料未及。
一上午,他也沒靜下心學習,渾渾噩噩的不知道想些什麼。老師課上講些什麼內容,他也沒仔細聽,直到放學才收斂情緒。
心裡暗歎口氣,見識少人際關係不會維持。鄉下與城裡怎麼能一樣,直來直去的話說在當面,哪會說翻臉馬上就像仇人一樣。
他走在回家路上,心裡還在想著這事。理智告訴他,王洋他們一定知道剛纔他跟許戰的事,若不然不可能一直沒到他座位那裡跟他說話。
至於他和許戰他們的約定,雖然許戰沒給個明面回答,但那句話就代表了沒結束。“今天若換個人,手指就不用要了。”
這算是給他面子,也是因爲他們合作關係,利益總是大於一切。他能說他後悔了嗎,後悔不該把他們放在朋友的位置,並真心實意爲他們著想。
他回到家,屋裡坐著幾個人,有熟面孔也有生人。前一段時間來的二舅和二舅媽夫妻兩個,還有他那個所謂的媽,再有一個老太太帶著一個三四歲小男孩。
“銘銘,回來了。”他爸站起來說:“看你臉色不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夏銘說:“沒事,有些累。”他確實感覺很累,不光是身體,還有由心底往外散發出來的疲憊。
“那你先去休息一會兒,飯已經做了,一會兒就好。”夏志軍眼含關切,伸手推推他,讓他回小屋休息。
夏銘沒說話,就著他推的這一把,轉身往小屋走。“哼。這麼些人在這坐著,連個招呼也不打。”
王麗娟斜眼看看夏志軍,“這就是你的好兒子,我這個媽在他眼裡不好,那現在屋裡這些人也一個都不好嗎?連句招呼都不打,給誰臉色看呢?”
夏志軍看她一眼,“他不舒服你沒看到嗎,就那臉色你還要他跟你打招呼?別人他也不熟,你讓他說什麼,他還只是個孩子。”
王麗娟還要說什麼,被炕上坐著的王母攔住,“孩子又不認識我們,你吵什麼吵?你們之間就是太生疏,以後熟悉就好了。”
“媽。”程秀雲說:“那孩子上次見過我們,愛軍還跟他自我介紹一下,他也沒理會我們。”
“志軍。”程秀雲說:“不是二嫂我挑理,你這個兒子真該好好教育教育。”
她指著炕上的夏雨和夏末他們,“就這倆小的,見我還知道叫聲舅媽,你那大兒子都多大了,就是生活在鄉下,基本的禮貌也得有吧?”
王母看夏志軍臉色不好看,忙打圓場說:“以後熟悉就好了,你們也別難爲志軍,孩子剛回來,還不得多疼幾天。”
她們的說話聲,全部傳進夏銘耳朵,他心裡本來就煩躁,當下也不再忍耐,起身出來拿著盆和水桶,去收拾窩棚,今天他就搬進去。
窩棚其實沒什麼好收拾的,裡屋就是一鋪炕,外地是個爐子和一個搭建的案臺。
他簡單的掃掃擦擦,就回去搬東西。夏志軍看見他裝東西,知道這個兒子徹底留不住了,心裡難受的厲害,到底對不住他。
他心裡愧疚,可也沒辦法,今天岳母他們找到廠裡,並沒有與他談,而是直接找領導。
領導勸他注意影響,離婚不是個小事,能調節儘量調節。他需要這份工作,還需要這份工資來養活孩子,只能讓王麗娟回來。
他沒勸夏銘留下,知道他留在這裡會委屈他。王母口口聲聲勸他們夫妻和睦,好好過日子,但絕口不提王麗娟犯的那些錯,對於他提的條件直接略過,還說她要留在這裡看他們夫妻和好再回去。
在這種情況下,再加上廠裡的壓力,夏志軍無法保證夏銘不受虧待。他搬出去也許會生活的更好,正好他也看看,他這個媳婦兒和岳母,到底能做出什麼事情。
“哥。”夏文他們回來,看見夏銘往外搬東西,問:“你這是幹什麼?東西搬哪去啊?”
“窩棚。”夏銘隨口說句,“地裡種那麼多東西,還臨近路邊,不看著都得丟光。”
夏武聽見屋裡人說話,聲音都熟悉,立馬就明白了。“哥,我們幫你搬。”
他趴在夏文耳邊說了幾句,夏文擰著眉說:“真討厭,他們來幹什麼?”
“傻啊?”夏武拉著他到一邊,“一定是咱媽回來了,趕緊幫哥搬東西,自行車也推過去,讓他們看見指定要借,都得劃拉他們家去。”
王麗娟看見夏銘和夏志軍來來回回折騰,問:“你們這是幹什麼?”
“看地去。”夏志軍說。
說完,他轉身把外地的糧食歸攏一下,把那些細糧全部拿到夏銘窩棚裡。“銘銘。”夏志軍說:“是爸對不起你,沒辦法保住你不受虧待。”
他跟夏銘說了她們找領導的事,“雖然領導也理解,但是離婚這事影響太大,說能對付過就對付過,她們不做的實在太過份,廠裡不能隨意同意離婚。”
“爸,我知道。”夏銘看出他無奈,“以後我自己過,只要別讓她們來煩我就行。”
“這個你放心。”夏志軍保證,“廠裡雖然不讓離婚,不給開介紹信,但是我怎麼過日子他們不會管,都明白裡面的事,我會管住她,家裡的事不用她插手。”
下午,夏銘獨自一人上學,許戰他們沒有出現。他一心用在學習上,恨不得馬上就高考,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
“戰哥。”王洋他們站在走廊裡,他看看夏銘說:“我們真不和夏銘來往了?他這人挺不錯的。”
“小脾氣太多,看不準自己位置。”許戰望著對面操場,“你告訴二力他們多注意點,把交易繼續進行下去就行。”
張橫說:“他天天勸你學習,還想著教你,真是不自量力。”
“張橫,你過了。”王洋說:“這話太難聽,夏銘也是好心,你們不願意搭理他就算了,幹嘛要這麼說。”
楊海川道:“張橫,張蘭的事不怨夏銘,這事你不能賴在他頭上,他還挨頓揍呢,夠冤枉了。”
“行行行。”張橫一臉不樂意,“我不說就是了,還不是看戰哥煩,都是因爲他嗎。再說我現在也不往張蘭身邊湊合,她愛咋咋地我不管。”
許戰掃了張橫一眼,說:“我們的事談的怎麼樣了,定在哪一天解決?”
“星期六。”張橫說:“北望那小子把秦爺請出來,說是一次了結,還說要賭個大的,問我們敢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