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山寇,雖然也是嘯聚山林的大寇,但其所有的人口加起來,從上到下,也不過百十來人——光憑虎山寇,又哪裡能殺得出那麼多的枯骨來?
除了更加有組織的清水軍以外,還有什麼勢力能夠如此有效率的屠戮城外的百姓,在城外留下成千上萬的枯骨?
“唉。”陳年嘆了口氣,反問道,“白大捕頭莫不是以爲(wèi),我們清水軍裡面,都是些不吃五穀雜糧的仙神,每天餐霞光,飲風(fēng)露?”
“我們清水軍,也是要軍糧的,我們的軍糧,從何而來?”
“不就是從城外的那些百姓處徵集而來?”
“既如此,我們清水軍的人難道是都得了失心瘋,非要將這些能夠給我們提供軍糧的百姓都屠戮一空,然後自個兒去辛苦種地不成?”
聽著陳年的話,白彥的神色頓時就悚然一變。
按他的說法,城外的清水軍,卻是沒有屠戮百姓的動機。
可城外的那些枯骨,若不是清水軍乾的,還能是誰?除了清水軍有這樣的力量之外,還有什麼勢力有這樣的力量?
答案似乎是不言而喻。
那就是黑水城的駐軍!
相比於清水軍而言,反而是黑水城那些被世家所掌控的駐軍,卻是更有屠戮城外百姓的動機和必要!
在這一支清水軍從其他地方轉(zhuǎn)移到黑水城附近的時候,黑水城的駐軍,既不想和清水軍廝殺,又不願意清水軍打進(jìn)黑水城裡面,那他們該怎麼做?
最好的選擇,無疑就是斷糧!
但只要黑水城外還有著百姓的存在,那麼清水軍就能夠從那些百姓處源源不斷的得到軍糧,更能夠?qū)⑦@些百姓納入自己的統(tǒng)治,使得自己百姓成爲(wèi)自己的生力軍。
那在這種情況下,黑水城的世家們會選擇怎麼做?
答案便是,堅壁清野,還有,殺!
毀掉城外所有的莊稼和田地,將能夠給清水軍提供軍糧和人手的百姓,也全都屠戮一空,最後再把這口黑鍋狠狠的扔在清水軍身上,令那些躲進(jìn)了外城區(qū)的百姓,就算是淪落到成爲(wèi)乞丐的地步,也不敢離開外城區(qū)的庇佑,去往黑水城之外開闢田地……
“除了黑水城的世家和駐軍之外,虎山寇在這過程當(dāng)中應(yīng)該也發(fā)揮了一部分的作用。”白彥神色陰沉。
他忍不住的想起了在春香樓的時候,作爲(wèi)一個世家公子護(hù)衛(wèi)的兇虎程璧。
作爲(wèi)虎山寇的三當(dāng)家,程璧卻以護(hù)衛(wèi)的身份陪著另一個人走進(jìn)了春香樓,這足以說明虎山寇和某個世家大族有著脫不開的聯(lián)繫,甚至於就是受這世家大族所掌控的力量。
在黑水城世家扮做清水軍,對城外的百姓屠戮之後,後來的虎山寇,便是繼承了這些世家的行徑,在黑水城之外散播恐懼,最後將黑水城以外的地方,徹底化作一片代表著恐懼的荒蕪死地,也令城外的這一支清水軍徹底絕了進(jìn)取的希望——否則的話,在黑水城外城的城牆都被挖開了一片的情況下,以造反爲(wèi)業(yè)的清水軍,又怎麼可能不打進(jìn)黑水城中?
“可鐵總捕頭又是怎麼回事?”白彥想起了鐵林對他說的話。
城外的屠戮,都是清水軍和那些大寇造成的!
難道鐵林說的也是謊言嗎?
若鐵林說的是謊言,若他是在爲(wèi)那些世家們遮掩惡行,那麼鐵林自己,又是一個什麼立場?
“你是不是在奇怪,爲(wèi)什麼鐵林會沒有察覺到這件事?”如同是看出了白彥的心思一般,陳年又出聲道。
“其實很簡單,當(dāng)局者迷而已。”
“鐵林一直都在黑水城的內(nèi)城當(dāng)中和世家角力,更是保證黑水城的內(nèi)城不變成那些世家的一言堂,就已經(jīng)是耗盡了鐵林的精力——就連黑水城的外城區(qū),他都難以掌控,更不要提黑水城之外的情況了。”
“以那些世家的力量,合力想要將黑水城之外的事都遮掩起來,並不難。”
“而且,我們只是一羣反賊而已,反賊的話,有誰會信呢?”陳年如同是在自嘲一般。
“證據(jù)!”白彥依舊是閉著雙眼一副沉思的模樣,良久之後,他纔是睜眼看著面前的程璧。
清水軍屠戮城外百姓,是一家之言,陳年口中,城外的百姓乃是被世家駐軍所屠戮,同樣也只是他們的一家之言。
在這件事上,沒有足夠且切實的證據(jù),白彥誰都不信!
“證據(jù)當(dāng)然是有,就看白大捕頭敢不敢和我一起去看看了。”陳年信心十足。
“等等,飛龍觀又怎麼說?”片刻,白彥突然回想起來,爲(wèi)什麼在見到了那些枯骨之後,白彥對鐵林的話會如此的深信不疑——飛龍觀!
在虎山山坳當(dāng)中,他親眼見到了飛龍觀的道人們做出了怎樣泯滅人性的事。
而清水軍,正是飛龍觀所支持的勢力。
那麼飛龍觀是這樣的做派,清水軍,又如何能有例外?
出淤泥而不染?一個人或許有這種可能,但一個成熟的勢力,又怎麼可能輕易的改弦更張?被飛龍觀所影響的清水軍,又怎麼可能‘改邪歸正’?
“飛龍觀。”提及這三個字的時候,陳年的神色,可謂是複雜到了極點,“如果我說,飛龍觀是飛龍觀,清水軍是清水軍,白大捕頭你信嗎?”
陳年誠摯無比的道。
“在清水軍剛剛建立起來的時候,確實是得到了飛龍觀的支持,但隨著雙方行事的不同,已經(jīng)是漸行漸遠(yuǎn),到如今,兩邊所謂的一體兩面,只是一個名號而已。”
“是嗎?”白彥不置可否,他忍不住的又想起了藏身於虎山寇的飛龍觀道人——不管是要保證自己的安全,還是要捕捉更多的遊民來製作五臟寶藥之內(nèi)的東西,飛龍觀的道人都更應(yīng)該和勢力比虎山寇更強的清水軍呆在一起。
但偏偏,飛龍觀的道人卻脫離了清水軍的庇佑,選擇了在虎山山坳當(dāng)中落腳,選擇了和虎山寇合流。
這是爲(wèi)什麼?
“難道飛龍觀和清水軍,真的不是同路人?”一個又一個的謎團(tuán),在白彥的心頭浮現(xiàn)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