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領地有個室內的墓地,專門用於存放地位較高的血族死後的遺物,此時,在一塊墓碑前,葉芝正黯然神傷地站在前面,這是她剛爲赫修安排的墓室。
“是傷心還是生氣?”雲翼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他清洗一新,碧蘿還特意幫他換了身很有親和力的衣裳,他看到墓碑上赫修的名字,看了一眼葉芝,道:“聽說你進來後一直與他相處不錯,再加上你又不是純粹的血族,沒那麼冷血,感情豐富一些,我想,你會有一段日子爲他的死感到不舒服吧?”
葉芝冷冷道:“那都是拜你所賜。”
“如果換成是別人殺了他,你會爲他報仇嗎?”
“也許會。”
“什麼叫也許?”
“他算是我一個朋友,不過也沒好到過命交情的地步。”
“我倒有個問題。”雲翼看著她絕美的容顏:“這赫修看來是個好色之徒,你進來這麼久,他沒想過娶你爲妻嗎?”
葉芝漲紅了臉:“你已經取了他的性命,請你對死者尊重一點。”
“我是爲你而來的。他,我可真不在乎。碧蘿對我說,你很生氣,讓我來哄哄你。你覺不覺得一個惡魔來哄一個半人半吸血鬼的女人是件很滑稽的事情?”
葉芝反脣相譏:“對此我也不在乎。”說完這話她膽子麻了一下,自己這都在說些什麼啊?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實在是不容易了,自己居然不給他面子,惹惱了他會不會連自己命都沒了?
雲翼的表情顯出幾分俏皮:“看來,我是把你寵壞了。你覺得你可以在我面前肆無忌憚是嗎?”
葉芝畢竟也是公主出身,高傲也是有的,索性潑出膽子來:“你可以馬上招來護法對我狠狠教訓一頓,或者乾脆把我殺了。”
“我在考慮,不過如果你答應不生氣的話,我的想法可能會改變。”
“修羅王大人,你不是人類,你不理解人類的感情,那不是水輪頭,不是你關了它就沒有了,就算我答應你,可我就是生氣,因爲你殺了我一個朋友。按照我們的邏輯,殺人是該償命的。”
“可他不是人。而且我知道,你並不是甘心做一個吸血鬼,見不得陽光的日子很好受嗎?”
“如果沒有血族,我四百年前就死了,爲了永生,見不到陽光又如何?”
“你爲什麼不選擇跟我呢?我也可以讓你永生,也能讓你重見陽光,你可以選擇更多有血有肉的人做朋友,而不用侷限於冷冰冰的吸血鬼。”
葉芝大笑:“多麼地稀奇,從修羅王口中能說出‘有血有肉’這樣的字眼。”
“所以做人真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只要你詞彙豐富一點就行了。我覺得試著和別人平等地交流,也無損我的優越感。”
“大王,我希望你明白,所謂平等不是施捨,你要是認爲肯同別人說幾句好話就是你的賞賜,別人未必會領情的。你在修羅界習慣征服,但那只是征服別人的肉體,可心靈呢?你能讓人屈服,可你換不來別人的尊敬。”
“這正是我最近在思考的問題,我是說過,我只需要屈服,不過現在入鄉隨俗,我開始試著尋找別人的尊敬。你很幸運,我選擇從你開始。這也算是場戰鬥吧。”
葉芝嗤之以鼻:“有幸有不幸。”
雲翼笑:“看來哄人開心還真不件容易的事呢?”
“當然,在正常的男女交往時,有時男的說錯一句話女人都會生好幾天的氣,你現在是殺了我一個朋友,這是無可挽回的錯誤。”
雲翼眉頭微皺:“有這麼嚴重嗎?我開始沒什麼耐心了。”
“所以,
你也不是無所不能,你認爲這是場戰鬥,可你一開始就輸了,你太習慣用修羅界的方式在人類的地盤解決問題,很遺憾,那是徒勞的。”
“那我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呢?”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就是人類的邏輯。”
“你要我死?就爲了這麼個吸血鬼?”
“你不是講平等嗎?這就是平等。”
雲翼嘆口氣:“那我只好認輸了,我做不到。”他轉身離去,葉芝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有點想笑,這真叫人驕傲,修羅王居然會屈尊降貴同自己說這麼多好話。她看著赫修的墓碑,心中默唸:“赫修,對不起,雖然他的行爲實在可惡,可我恨他不起來,他畢竟是修羅王啊。”
雲翼離開墓室,一直等在外面的碧蘿連忙迎上來:“大王,怎麼樣?”
“砸了。”雲翼惱怒地說:“人類太離譜了,殺也殺了,死也死了,還惦著死人不放同活人過不去,簡直莫明其妙。”
“這就是人情味了,葉芝不是純粹的血族,龍騎後代的人類血統不會被血族完全佔據,您看,其實別的血族對赫修的死漠不關心,只有她纔來憑弔。如果她喜歡上大王,她對大王也會這麼用心的。”
雲翼的聲音有些挫敗感:“我從沒試過讓別人喜歡。”
“不,您完全做得到,就像上次放過藍芙,您就贏得了黑炙哥對您死心塌地的忠心,您只要動動腦就行了。”
“可那是因爲我另有目的,這種結果只是我無心插柳的運氣。”
“能遇上葉芝小姐也是您的運氣,在人類當中,您一百萬年也很難遇上這樣的女人,她聰明,有能力,而且心細如髮,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夢中情人。”
“情人?”
碧蘿自己也愣了一下,看著雲翼還只是個孩子的身形面孔,自己也笑了:“對不起,妾身這話似乎言之過早。”
“明白的。你說的是愛情,據說是種臨時性的精神病,人用情時就會變得不清醒而且失去理智,相處時間久了就會好的。”
碧蘿張口結舌:“您這麼理解愛情的嗎?”
“那該怎麼理解?”
“應該是……”碧蘿自己也想了半天,還真形容不出來,只好道:“妾身無能,形容不出來。”
“笑話,自己都不懂的事情還來教我?”雲翼把她撥到一邊,怒氣衝衝地回自己房間了。碧蘿愣在那兒,拍拍自己的腦袋:“真該死,我怎麼就回答不出來呢?”
“碧蘿小姐,真想不到你還是位熱心的媒人。”葉芝的聲音響起。碧蘿連忙回身:“葉芝殿下午安。”
葉芝一笑:“你不必自責,沒人說得清愛情是什麼東西。不過你白熱心了,我同你家大王之間,不可能這種莫明其妙的東西產生。”
“可大王對您很有好感。”
“我看得出,你對你家大王也是頗有情愫,只是因爲地位差別,你只能壓抑在內心。”葉芝像個姐姐一樣撫摸她的長髮:“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能讓修羅王同我說這麼多客氣話,已經是難能可貴了,可是很抱歉,赫修畢竟是我的朋友,即使他是修羅王,我也無法原諒。”
“可您並不恨他。”
“那是因爲我無能爲力,假如我能勝過他,我肯定多少得讓他付出代價。”
“在我看來,他已經付出代價了。他從前是絕不會說這些話的。”
葉芝點點頭:“的確讓我很驕傲,但驕傲和原諒是兩回事,除非他讓赫修死而復生,否則……”她搖搖頭,默默地離去了。
此時雲翼並沒有走遠,葉芝並不知道,如今他外
力體質已達極限,耳力極靈,還是隱約聽到了她和碧蘿的對話,他露出微笑:“死而復生?早說嘛。”
天地六道,任何生物只要元神不滅,就會在六道之中輪迴,對普通人來說,死後是進入幽冥地獄,對修羅和天界的神仙來說,他們有靈力強大的元神,一般是墜回人道,轉世重修,雲翼就是被神仙打敗墜回人道的,其實如果他早早開始修煉魔道心法,現在已經可以重返修羅界了,只是爲了尋找最強心法,他才滯留在人間。
可是他的元神還是可以自由穿梭於其他四道,赫修本是吸血鬼,既然在東方地界被殺,元神則被幽冥地獄收回,他想了想,既然要葉芝想他重生,就去幽冥把他的元神魂魄收回來。
他回到房間,打坐潛運靈力,念動咒語:“阿耶摩武……元神出竅。”
元神出竅是很危險的事情,身體處在不設防的失神狀態,不過現在沒什麼危險,另外時間也很短,常言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而幽冥地獄處在六道的最底層,更是長達人間一日,幽冥地獄則爲十年,所以就算他在那兒逗留十天半月,在人間也不過一瞬間的事情。
雲翼元神出竅,飄飄搖搖,穿越畜牲,餓鬼,直向幽冥地獄。
一路上雲遮霧罩,穿過光芒四射輪迴通道,於陰森森的白霧中,雲翼遠遠看到一座巨大城池,上有牌匾:幽冥界。這就是東方死神幽羅的居所。到了這裡,他身形一閃,雖然他只是元神到此,但他靈力太過強大,在幽冥界也虛化出肉身,以在人間時的完態進入幽寒地獄。
城邊兩個勾魂鬼正敲著一面小鑼,勾著一行死人魂魄在鳴鑼開道,一個勾魂鬼一眼看到雲翼,“疑?怎麼這有個野魂。”丟出套索要來勾他。
雲翼大怒,明明看到自己虛擬肉身同元神一同到此,說明他早已跳出三界外,這個沒長眼蠢貨居然來勾他,反手一扯,抓住勾魂索扯得勾魂鬼一個蹌踉跌到他面前,啪啪掃了他兩耳光,這時勾魂鬼才感覺到身上頂級的惡靈之力,大驚失色:“是修羅王!”
此時城門口有著許多鬼卒,開始以爲聽錯了,等遠遠跑來一看,嚇得四散奔逃:“不好不好,修羅王到了。”
早有鬼卒奔到閻羅殿上,大叫:“大王,禍事了,修羅王元神穿過六道,來我們幽冥地界了。”
慌得十代冥王急忙整衣迎駕,見雲翼怒氣衝衝,急忙排下班次,跪倒迎接:“不知修羅王蒞臨幽冥,有失遠迎,恕罪恕罪。”依班次排列的十代冥王依次爲:秦廣王、初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閻羅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轉輪王。
雲翼道:“不久前有個西方血族,被我殺了,我來收他的魂魄。”
冥王大感爲難:“人死不能復生,他的元神已收入幽冥,實在不好私放。”
“什麼人不人的?他是血族,早就算是已經死了,而且又是被我殺的,不是你們生死名錄上訂下來的,我來收回有什麼不對?”
秦廣王想說什麼,一邊的閻羅王連忙撞了他一下,接口道:“大王所言及是,這邊請,我們到名錄上查證此人在何處,這就將他元神勾來送回。”
雲翼見閻羅王眼神狡黠,道:“不必了,把生死薄送來,我自己找。”
閻王連忙命人送來生死薄子,雲翼一本本翻看,可是沒發現赫修的名字,一直翻到異類魂字一萬多號,發現:達考拉?赫修。可是年齡卻是享年43歲命終,原來血族同常人不同,接受初擁,就等於失了魂魄已經死,全仗靈力支撐在人間生存,這樣一來,就算他取回赫修的魂魄,也無非是回到從前普通人的樣子,再不是血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