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默不作聲，都被震撼了。良久，藍熾俊道：“可眼下碧琳不久要出關了，雲翼，我覺得先顧下眼前，你能不能把你沒死的真相告訴仇曉麗，既然她愛你，她也許會爲了你對付碧琳。”
“來不及。”雲翼搖頭：“碧琳眼看就要成功了，她是有金身的四級修羅，而仇曉麗只是基礎層，我不清楚她升級要多久，但肯定不會快過碧琳。何況，她現在的心性很難捉摸，我無法理解練成修羅祭的人是什麼心態，弄不好反而激怒她就更麻煩了。”
“那你打算怎麼對付碧琳？”
雲翼望向易曉寒：“我能和他單獨談談嗎？”
雷桐和藍熾俊倒沒異議，狄天聰猶豫了一會，只好起身，此時衆人都不支持他，他也畢竟是個識大體的人，仇恨只好先放一邊。
衆人退出，雲翼道：“我見過你師父，他同你說法一樣，我命中有個貴人，我想確認，她會不會就是仇曉麗？”
“你怎麼會這麼認爲？”
“靜義師太爲她取的法號叫夢曉。”
“夢曉？”易曉寒笑道：“這不像個法號，倒像言情小說的女主角。”
“我沒心思同你開玩笑，你得給我個答覆。”
易曉寒拿出一個龜殼和幾枚銅錢：“稍等。”他打了一卦，銅錢落在桌上，他細細算了算：“幾乎可以肯定是她了。”
“她出現了，可我沒感覺運氣好，反而我更亂了。”
“你現在一點都不像修羅王了，我聽說修羅是最自信的，最獨立和強悍的，而你現在爲什麼要把希望寄託在虛無縹渺的運氣上？”
“我只是想看能不能從中發現人類力量的奧秘。”
易曉寒道：“古往今來，其實人類和修羅一樣，也在尋找力量的真諦，不過歷史的經驗證明，人世間生存力量並不能決定你過得好不好，決定幸福的最終因素，還是你的心態。所以，你不妨先弄清，你爲什麼而戰？你爲什麼要打敗碧琳？爲什麼要對付帝釋天？”
雲翼一時沉默，如果說從前他是爲了修羅的戰鬥精神，對於現在已經失去修羅地位的他，這一點顯然不成立了，自己爲什麼而戰呢？爲了恢復昔日的光榮嗎？
易曉寒道：“如果你是忘不了你做爲修羅的身份，希望迴歸往日的驕傲，我能理解。不過仇曉麗的例子向你說明，修羅不見得就在人類之上，你又從何尋找這種驕傲呢？如果說你想打敗碧琳是爲了拯救人類，可你並沒有把自己當人類的一員，即使你一點力量也沒了，我仍然感覺到你作爲修羅王的霸氣和優越感，你依然在藐視人類，那你又何必爲一個不關心的種族去戰鬥呢？”
雲翼沉默著，他一直是
跟著感覺走，可是當這個問題擺到桌面上，他發現自己真的沒有理由。
“又或者，你在人間學會了愛，你關心你的父母，你昔日的同伴，你不想他們在這場戰爭中喪命。或者你乾脆就是緣於仇恨碧琳。那麼，你又爲何選擇與我們合作呢？狄天聰隨時想殺你，他不會放棄這仇恨，如果今天稍有不慎，我們都救不了你，何況，我們也不很想保住你的命，你畢竟作孽太多。所以你的作法連我都搞糊塗了，這說明你並不在乎你這條命，你到底圖什麼呢？”
雲翼仍在沉默，因爲他答不出來。
“一個連目標都沒有的人，不管是人還是修羅，那就真的一無所有了。”易曉寒慨然長嘆，“從前我很怕你，但現在我發覺，你其實很可憐。”
“你說我可憐，是因爲我迷茫而且孤獨？”
“是的，我知道你當修羅時並不介意這些，可你現在只能做人，你又不甘心，所以你修羅當不成人也當不好，你說你可不可憐？”
雲翼面泛怒色：“我並不想聽你教訓，如果你一定要理由，我就給你一個。我做這一切，就是要明確我的歸屬。”
易曉寒眼神變得深沉，問：“你愛她嗎？”
雲翼愣了一下，易曉寒重複：“你愛她嗎？仇曉麗！”
雲翼回憶起自己在山峰上的吼叫，他慢慢地低下了頭：“是的，我愛她。”
易曉寒露出了笑容：“可喜可賀，你不是沒有目標，只是你自己不肯承認罷了，放不下修羅王的架子吧？”
“愛她就是目標？”
易曉寒道：“你們總說，修羅沒有愛，只是爲戰鬥而生，可人家你們，爲什麼你們要戰鬥？有什麼意義？你們理都不理這樣的問題，你們心中有答案，你們認爲這是宿命。簡單地說，你們熱愛戰鬥。你們既然能愛戰鬥，爲什麼就不能愛其他的？很多人苦苦尋找人與修羅的區別，我覺得區別很簡單，無非就是人類的愛好更廣泛一些。”
“這同你的剛纔的話又有什麼關係呢？”
“愛就是目標，我爲什麼要這樣做，因爲我喜歡，這就夠了！有了目標再堅定地執行，幾乎沒有做不到的事。所以我們人類會說，愛是所向無敵的武器。因愛而產生目標，而愛而改變世界，只是人類複雜一些，因爲我們有人與人之間的愛，我們很多目標的產生，都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別人。”
“你認爲我之所以還要戰鬥，是因爲我愛仇曉麗？”
“難道不是嗎？難道你還要自欺欺人地相信就因她會給你帶來好運氣？是的，她是給你帶來好運氣，因爲她給了你一個目標，讓你知道了感情產生的力量是多麼可怕，讓你知道你的人生
原來還有那麼謊言等著你去揭穿，讓你知道這世上還有很多你放不下的東西，這都足夠你爲之而戰。”
雲翼若有所思。易曉寒指著桌上的占卜工具：“我是個風水師，但我並不是個宿命論者，我能預測未來，但並不能把握未來，因爲當你看到未來，它就在改變，所謂預測，其實只是給你一個方向，你心中早就明白你想要的。所以……”
“所以……”雲翼擡頭，他眼睛不再那麼陰暗，變得明亮起來：“一個雄厚，強大的人，命運就對他毫無辦法。”
“沒錯，我們敬畏神，但我們人類有我們自己的優越感，把握自己的命運，我們就是神。”
“所以，我不應該在乎自己是人，是魔還是神？我只要做我想做的。”雲翼彷彿在對他說，又彷彿自言自語。
“那你明白想做什麼了嗎？”
雲翼長身直立：“我要作戰，但不再是爲戰而戰，我要還人間一個清平世道，我要補償我在人間犯下的罪孽，我不在乎什麼帝釋天，什麼碧琳，我只要我關心的人平安，既然神對人類漠不關心，既然沒人肯當這個救世主，就讓我來吧。”
易曉寒看到，當雲翼說完這番話，他已經熱淚盈眶。易曉寒站起來，對著旁邊一扇小門叫道：“你可以進來了。”
砰！門被人推開了，雲翼看到，樸敏站在門邊，淚流滿面。兩人癡癡地對望著，久久一動不動。
“他一直有個心結。”易曉寒道：“我知道這個心結只有你能解開，我答應幫助他，希望我做到了。”他看看樸敏，悄悄地退出了房門。
“雲哥。”樸敏淚如雨下：“你……你瞞得我好苦啊！”
雲翼張張嘴，他顫聲道：“我……對不起你。”
“你這個混蛋！混蛋！”樸敏衝上來，他似乎想要打人，但到雲翼面前，忽然痛哭一聲，緊緊地抱住了他。
雲翼眼淚沙沙而下，緊緊回抱住了他。
此時，通過監視器，雷桐，藍熾俊和狄天聰看到了這一幕，藍熾俊的眼圈紅了，雷桐和狄天聰都默然不語，易曉寒走上來，“各位，看到這一幕，有什麼感想嗎？”
雷桐點頭：“他可以成爲我們中的一員了。轉告他，歡迎他的加入。”
“你呢？”易曉寒望向狄天聰，狄天聰咬住嘴脣：“好，我答應暫時不找他算帳。”
易曉寒最後望向藍熾俊，藍熾俊淡然道：“我同他本來就是朋友。”
畫面上，樸敏鬆了雲翼，抹去臉上一層從沒有過的光彩：“雲哥，不管以前怎麼樣，我還是那句話，我跟定你了。”
雲翼握住他的手：“好，讓我們兄弟一起，並肩作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