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日子裡,回去後的樸敏一直鬱鬱寡歡,誰也不見,不是把自己鎖在房裡,就是對著天空發呆,這樣混混耗耗的日子不知過了多久,每天就靠練功來排遣心中鬱悶,一轉眼,又是四年過去了。他的功力越來越高,人卻變得越來越孤僻。
這天晚上,他正在房中靜思,忽然門被人推開,接著傳來一陣歌聲:“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他回頭看到歐陽儀琳端著生日蛋糕,上面插著十八支蠟燭,歐陽儀琳把蛋糕放在面前,繼續唱著:“祝樸敏生日快樂。”
“我生日?”樸敏笑了:“我都忘了。”
“開心點,許個願吹蠟燭。”
樸敏吹滅了蠟燭,卻搖頭:“我沒什麼願望。”
望著他灰暗的面孔,歐陽儀琳嘆道:“四年了,你還忘不了他嗎?”
“四年了嗎?”樸敏望向天空:“我感覺好像還是發生在昨天一樣。”
“樸敏,你現在已經是天下第一人了,爸爸說,這樣下去,你很快就要度劫飛昇,也許會成爲第一個在百年之內修成的神仙,你前程無量啊。你就不能把往事放下,想想你的未來嗎?”
“天下第一?”樸敏冷笑:“是啊,我小時做夢都想當英雄,當救世主,當個功力超凡的大人物,現在,我終於做到了,卻沒想到,第一個殺的,卻是我最好的兄弟。”
“他不是你兄弟,他從沒把你當兄弟,他是修羅王。”
“可在我心裡,他始終是我兄弟。”樸敏頭垂得更低。
歐陽儀琳知道難以揮去他心中陰影,轉個話題:“哎,不提這事,說點好消息給你聽,我練成了駐顏妙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樸敏望向她,論年紀,歐陽儀琳該二十七歲了,可她還是如十八歲時的容貌一樣,青春不老,他點點頭:“我知道,就算是你一百歲,你也會永保青春。”他又看看鏡子裡的自己,臉上多了許多滄桑,臉上出現濃密的鬍子,像個小老頭。
“你不如同我一起學吧,你看你,比我小了快十歲,可是你看起來比我老那麼多。”
“我又不是女人,駐顏幹什麼?”
“做個永遠的帥哥不好嗎?一直會討女孩子喜歡的。”
樸敏不置可否:“我爲什麼要討女孩子喜歡?再說就算駐顏,我本來也長得不帥。”
“不會啊,我看你挺帥的。”
“帥什麼?一臉滄桑的。”
“男人的滄桑就是帥氣,我就不喜歡那種奶聲奶氣的男生,娘娘腔似的。我就喜歡你這種。”
聽著她說話,樸敏苦笑了一下:“師姐,我知道你說話想哄我開心,放心吧,其實我沒事,修羅王的事我已經想通了,我是救世主不是嗎?”
“是啊,你是救世主,
你應該爲此驕傲。”
“嗯,所以我會好好活著的,我會慢慢開心起來,我不會再記掛著他的死。”
歐陽儀琳忽然道:“雲翼真的死了嗎?”
樸敏心中一動,是啊,直到如今,還是沒發現他的屍體,他真的死了嗎?歐陽儀琳正色道:“我知道你不開心,但有個問題我還是想問你,如果你知道他還活著,你會再次出手嗎?”
“只要他還危害人類。”樸敏用力點頭,“我會。”
“那你會不會傷心呢?”
“也會。”樸敏長嘆一聲。
歐陽儀琳伸手抱住他的肩:“師弟,你太誠實了,誠實得我簡直想愛上你了。”
樸敏笑了:“誰會喜歡我這種傻瓜。”
“你是傻瓜嗎?不,你是天下第一高手,你是救世主,你是誠實的好人,你是個爲了人類的安危大義滅親的英雄。這樣的人,還不值得愛嗎?”歐陽儀琳飛快在他臉上吻了一下,樸敏還沒反應過來,她自己臉先紅了。腳下不聽使喚似地出了房間。
樸敏摸摸臉上的吻痕,歐陽儀琳的示愛並沒使他心情好多少,他又想到雲翼,“如果他真的活著,我希望下次同他堂堂正正,公公平平地打一場。可是,你還活著嗎?”他心情十分矛盾,爲了人類的安危,希望他已經死了,可是又想他活著。
樸敏不知道,雲翼的確還活著,不過,他活著卻比死還慘,正如易曉寒所說,開明神獸的毀滅,死穴的作用會讓他萬劫不復,他會成爲最倒黴的人。
可易曉寒忘了,所謂最倒黴,並不表示是會死,最倒黴的是生不如死,爲了讓雲翼儘量走背運,他把開明神獸的碎片葬入死穴,可這樣一來雲翼反而死不了,他必要嚐盡人間苦楚,受盡萬般折磨,直到他自己崩潰,而是遇上生命中的那個“貴人”。
所以,雲翼遭遇了雷桐他們的背叛,藍熾俊的陰謀,愛人的離棄和朋友的殺戳,一天之內,這些對任何人苦不堪言的事都讓他碰到了,如果不是修羅精神中對這一切的漠視和他鋼鐵般的意志,一般人都會垮掉。雲翼既然沒垮,就要遭遇戰鬥的失敗和肉體的折磨。
現在的雲翼,就處在最痛苦的折磨中,藍熾俊他們苦苦地在亂石堆中尋找他,卻哪曾想到,如果他們往相反的方向搜尋一里,就會發現活著的雲翼。
雲翼的確是絕頂聰明,在當時他借遁地逃走時,也不忘使了個小聰明,聲東擊西,在遁地的一瞬間,他使了個矮修羅的小法術“回聲定位”,本是用於戰鬥中聲東擊西,就是在這一處弄出響動時,卻讓聲音在相反的方向迴響,使敵人產生錯誤的判斷,這一招在任何環境下都管用,所以當時樸敏感覺到他的方向,其實是“回聲”,真正的雲翼已經逃到另一邊去了。
可是破地式這一招波及面太
大了,在落英山垮下後,引發了另一側山脈的滑坡,一側山峰斜壓下來,這時雲翼傷重無力,遁地術只是勉力爲之,整個山峰突然斜下來壓到身上,這就像當年孫悟空壓在五行山下一樣,完全不能動彈。
這可是倒黴到了極點,本來只有再過一會,他的天元就進化完畢,內力就要恢復,可是要調整天元到正常加成狀態,他必須要配合身體的動作,別忘了,天元不是他的本體,他的所有修煉法門都必須動靜相配合。可現在,他壓在山下一動不能動,而他超強的體質又不會被壓死,除了頭部能勉強轉動,連彎下腿都困難。他也召不了修羅,因爲他連最基本的靈力都發揮不出來,因爲念咒時還要配合手指捏成指訣。
這一壓就是四年,沒人能想象他吃的苦。常有傳說有些妖怪被神仙鎮壓在某某山下幾百上千年,爲什麼神總是選擇鎮壓,就因爲鎮壓是最殘酷的刑法,動不了,逃不了,死不了,活不了,肉體永遠有著擠壓的痛苦,五臟六腑時時刻刻彷彿要從口裡跳出來,那絕不是言辭可以形容的,而云翼更倒黴,他事先還受過傷,無法運功療傷,這些傷病就一直折磨著他,不止如此,他沒有機會進食,就只能消耗原有的體質來維持生命,而傷病也導致法力大量流失,每過一天,他的功力就要銳減,原本由天元修煉出的功力加成,幾乎損失殆盡,那強悍的體質也在一天天虛弱,一旦到了法力和體質都耗盡時,就是他的死期。
最痛苦的還是心中的絕望,在這不見天日的地底,他不知自己還要生存多久,即使意志頑強如修羅王,也無數次冒出就這樣死了吧的念頭。可是偏偏又死了,因爲他連自殺也做不到,只能被無盡折磨一直折磨到死的那天,而且他沒有修羅金身,不能維持永恆不滅,所以他被鎮壓生存的時間不會太長,再加上傷病的消耗,最多五年,五年後就是他的死期。
如今,已經四年零十個月,如果這時有人看到他,絕不敢相信這是吒叱風雲的修羅王,因爲他已像活像一具黑乎乎的骷髏,名符其實的皮包骨頭,連鼻子都凹陷下去,舌頭已經只剩下短短一截,潮溼的地下有螞蟻和昆蟲在他皮包骨的頭顱上爬來爬去,頭皮已經完全掉光了,耳朵也萎縮得快不見了,只有偶爾睜動一下的眼皮還證明他是個活物。
這時的他腦子只餘一片空白,他甚至盼著自己快點死,他的生存意志已經完全被擊垮了,可就是死不了,他心算著自己快耗盡的日子,每過一天他就會高興一點,因爲他離死又近了一天,就快結束這無窮無盡的痛苦,他的意識一點點在模糊,他心中有著無數的痛苦,他擔憂人間那些手下的安危,又覺得愧對修羅界,又恨自己報不了帝釋天的仇,可到後來,他已經想不起任何人,他彷彿變成了一個白癡,被嚴酷的環境折磨得忘了一切,只是機械地盼望著死亡快點來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