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人間奇蹟嗎？”雲翼喃喃自語，他望著仇曉麗，一直以來他心中所有信念都被重新構建，他一直渴望見證，但又一直渴望，如今終於見到了，他才明白這種源自感情的力量，能讓人由畏生敬。

仇曉麗也看著他，此時雲翼沒有變臉，看到他的臉變了，但仇曉麗還是能感覺，這是那個把雲翼死訊告訴她的代掌門，仇曉麗也從沒見過誰的表情有他現在這麼複雜。

“不可能啊，你明明還有牽掛，你心中有仇恨，你連心外無物也算不上，爲什麼你能練成？”雲翼知道仇曉麗還活著只有一個理由，她練成了修羅祭，僅一個月時間成就了古往今來多少修羅都無法想象的境界，雖然她的法力還有待升級，但僅僅只是修羅祭的基礎力量再配合她的無情劍法，已經足以笑傲人神魔三界。

“不可能啊……”雲翼還在喃喃：“這世上一定有同你一樣痛苦的人，如果你能練成，那是不是意味著死了心的人都能練成？如果這當中有什麼邏輯可言，如果你僅僅只是因爲傷心才練成，如果感情真的能觸發這麼大的力量，爲什麼人類沒有創立出修羅祭這樣的功夫？爲什麼呢？”

太多問題，他心中所有關於力量的認識一瞬間全部被顛覆了，他只感到迷茫，他覺得以往自己掌握的所謂蓋世魔功，無敵心法，統統都成了垃圾。他很清楚，修羅祭只是一個誘因，從來沒有人可以不通過長期積累一下子達到這麼大的力量，解釋只有一個，人類本身就蘊含著這麼恐怖的力量，天知道她經歷了什麼巧合，才使這種力量發揮出來？

仇曉麗望著他，輕輕念道：“萬事萬物進入了你幼稚的頭腦，盡收於水晶的櫥櫃。在它的牆裡，最陌生的夥伴相遇，而變爲思想的事物確實能夠自我繁殖。因爲，一旦進入，有形的事實就能找到一個精神。事實和你相互欠債。你的小宇宙在那裡，它尚需完成最艱鉅的任務，以明確它那小小的歸屬……”

“歸屬？”雲翼感覺到一線光亮穿破心中的黑霧，這難道就是真相嗎？難道人類一直苦苦地練功，難道所有的生物追求的力量的真諦就在於此？

仇曉麗依然不知道眼前的這人就是自己深愛過的雲翼，她說完這番話，慢慢地升到空中，瞬間消失在空氣中。

雲翼望著天空，他沒有思索她去哪，也許她去爲自己報仇去了，也許她有其他打算，但這還能輪到自己關心嗎？在這力量面前，他是多麼地渺小，即使在做爲修羅王時，他也能感覺自己只有在這力量前顫抖的份。

“我一直追求力量的真諦，可我千辛萬苦，也抵不上人家一次感情的變遷，難道我錯了？我們修羅一直都錯了？還有那些神仙，也一直都錯了嗎？我們到底錯在哪？”

雲翼正在思索，忽然一個身影從亂石堆中穿出，是隻碧眼狐，奔到雲翼面前化成人形，卻是夢雲，她扶起雲翼：“你受傷了？”

雲翼問：“你怎麼會來？”

“我看到天現異像，又想到你在這邊……”夢雲環看幾乎被移爲平地的山峰：“這兒發生了什麼事？”

“這兒，發生了有史以來最大的怪事?！彪呉黹L嘆一聲：“我指點她，造就她，然而我卻不能瞭解她，她帶給我太多不解之謎。”

“那個女人？”夢雲望著彷彿癡呆了的雲翼。雲翼很久才收回思緒：“我頭很疼，帶我去休息一會吧。”

夢雲扶起他，一瘸一拐向山下走去，雲翼回到了父母家中，一回來他就大病了一場，從小到大，這是他第一次生病，他發起了高燒，父母連忙請醫生診斷，醫生說他用腦過度，導致神經衰弱，引起了偏頭疼，調養下就好了。

夢雲留在了雲翼身邊，幫助父母一直照顧他，雲翼父母看到這個女孩的細心，半夜會起來給他蓋被子，喂水，一時一刻也不離開牀邊，他們深感雲翼找了個好伴侶，可他們並不知道，夢雲夜間會在雲翼牀邊偷偷地哭。

雲翼一直處於半昏迷狀態，他睡了很久，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中又回到了修羅界，回到與真正的父親羅馱騫相處的日子，他隱約中回憶起一段很久前的對話。發生那段對話時，他和父母在修羅山界俯看人間。

“神其實對人類不怎麼過問，人類總是向他們祈求保護，但神一般都不予理會?！?

“爲什麼呢？”

“因爲神仙認爲，只有讓人類見識過地獄，他們纔會懂得對神的敬畏和虔誠。人類並不知道，神至高無上的法力其實來源於人類的信仰，這是種矛盾，

人類需要神來安慰自己，當人類犯了過錯，就會去祈禱，把過錯推給神，然後自己能心安理得地做人。而神也需要人類，有他們的信仰，才能證明自己的偉大?！?

“這種偉大有何驕傲可言嗎？”

“不同的種族有著不同的驕傲，我們修羅與神世代爲敵，就是因爲我們有著不同的驕傲，我們驕傲於我們不依附任何人，不需要任何人，我們知道自己的存在。但人和神不行，他們總需要其他人，因爲只有其他人看著他，他才知道自己的存在的，他們最恐懼的惡魔並不是我們修羅，而是孤獨，他們甚至相信，孤獨的人都是有罪的。”

“多麼弱小可憐的人?！?

“但不要因此小看他們，他們的肉體也許不如我們強大，但他們有一樣我們和神都沒有的東西?！?

“是什麼？”

當時羅馱騫並沒有回答，他只是說：“想知道，就先做好你的功課吧?！?

雲翼慢慢睜開眼，自己在人間，自己似乎做了許多功課，可是，答案在哪？我的父親啊，你能否再給我多一些指點，我曾經以爲我掌握了你的一切本領，我現在卻像只迷途的羔羊，我無法證明自己是個修羅，也無法證明自己是個人類，我更不敢奢求還能打敗帝釋天，我的仇恨在這些謎題面前變得這麼微不足道……

雲翼深陷的眼窩，慢慢滲出了淚水，他感覺有人在拭擦自己的淚，是夢雲，她顯得很憔悴，不知是因爲疲勞還是因爲心疼，她端來一碗水，扶起自己，輕輕地喂著，她沒有問自己在想什麼，沒有問自己爲什麼傷心，她只是盡其所能對自己好，這個渴望成爲人類的小妖怪，她到底迷戀著人間的什麼呢？

“我有個問題?！彪呉韱査?

“問吧。”

“如果讓你重來一次，你還會選擇去當人嗎？”

夢雲沉默了許久，“在遇到你之前，我會堅持選擇，但認識你後，我才發覺，做人，太累了。”

“在生與死的壓力面前，在修煉的痛苦之下，你都沒有動搖，爲什麼我能讓你動搖？”

“因爲……愛。”她纖手拭著他嘴角的水珠：“神和魔都有各自的教義，他們能解決一切問題，但人類有個問題，不論什麼法典都沒有答案，那就是，如果你愛的人不愛你，你該怎麼辦呢？”

夢雲望著窗外的天空：“我終於明白，人類之所以修煉，渴望成仙也好，渴望成魔也罷，都不過是在逃避，他們並不是渴望無所不能的力量，在潛意識中，他們早就清楚沒什麼力量是無所不能的。他們在逃避感情的痛苦，他們希望成爲仙或魔，就能變得無情無義，不會再受這種折磨?！?

“我一直以爲那只是一種無聊的生理反應。我曾是個無情無義的人。”

“你不是，你從來都不是，只是你沒遇到你所愛的人，如今遇到，你就不堪一擊了。當然，我沒資格嘲笑你，因爲我也是?！?

“人類……只是在逃避……”雲翼從這句話中感覺到什麼，他心裡又亮堂了一點，忽然他想到什麼，呼一聲坐起來：“不，不對，不應該是這樣?！?

“你在說什麼？”夢雲吃驚地看著他。

雲翼沒說話，卻思潮翻滾，如果羅馱騫當初設立這個絕世的風水好穴讓他有源源不斷的好運氣，爲什麼一遇到有人破壞，這運氣就失效了呢？運氣爲什麼不能阻止別人破壞活巖呢？活巖連自己都保不住，又談什麼給別人運氣呢？

雲翼腦中浮現那本日記的文字，他隱隱約約中感覺自己在人間的經歷有個極大的破綻，他想到一個極爲可怕的真相，如果自己所想象的事是真的，那……

他簡直不敢想下去，他慢慢地握緊雙拳，額間青筋暴起。

“你沒事吧？”夢雲被他的樣子嚇壞了，“求你別想了，你都神經衰弱了。”

“我沒事。”雲翼突然平靜下來，“我還有點渴，給我點水吧。”

“好?！眽綦吋泵θサ顾僧斔貋頃r，發現牀上沒人，再看窗口是打開，雲翼不知幾時離去了。

“雲翼，雲翼。”她叫喚著，她預感雲翼去做一件很危險的事情，聯想到他的表情，她預感有極可怕的事要發生了。

此時，在神特處，樸敏面見了匆匆回來的藍熾俊，他和狄天聰都受了傷，可兩人沒談起雲翼，話題都集中在那個少女身上。雷桐和雙截龍也都趕回來了。

“我們看到了，幾乎全世界都能看到峨眉山天現異象，到底怎麼回事？”雷桐

問。

樸敏把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遍，只是他還不知道不遠處那個暈迷的人就是雲翼。藍熾俊聽了後打個手勢：“樸敏，我們有話要說，你先出去?！?

樸敏離去後，狄天聰怒視藍熾?。骸澳阋恢辈m著他，也瞞著我，你一直對我說雲翼已經死了！”

雙截龍也用責怪的眼神望向藍熾俊，雷桐站出來：“我倒很欣慰他這麼做了，如果雲翼真死了，我們就失去對付碧琳的唯一人選?！?

“他是個修羅，是個惡魔。”狄天聰大吼。

“但總比自私自利的碧琳好得多。”藍熾俊怒道：“你口口聲聲爲了天下百姓，可爲了報私仇，你就什麼都不顧了，你根本就不是大將之才。”

狄天聰怒不可遏：“我要爲我師父報仇，這難道也錯了？”

雷桐長嘆一聲：“冤怨相報何時了，要報仇沒有錯，但總得分個時候，我們處在這樣特殊的位置，就不能感情用事，現在以大局爲重?！?

眼看三人要說僵，李比利出來打圓場：“我們還是先談談那個神秘的少女吧，這麼強大的，非魔非仙的傢伙出現，又意味著什麼？”

“她叫仇曉麗，同雲翼有關?！彼{熾俊頭腦精明，他結合自己的瞭解，很快想出事情的來龍去脈：“據我所知，她同雲翼童年時在孤兒院認識，你們一定不敢相信，修羅王居然愛上了她?！?

衆人面面相覷，都以爲在聽天方夜譚。

“先不論真假，我從靜義師太那兒瞭解到，從雲翼上山後，正是因爲與雲翼接觸才導致仇曉麗悟出無情劍法，我相信，雲翼同她之間一定有什麼交流。而現在她突然出現強大的能力，也一定同雲翼有關。從理論上講，她是正派中人，但她現在受了雲翼的矇騙，以爲自己心愛的人死了，變得很偏執，我不能肯定她會用這力量幹些什麼……”

藍熾俊話音未落，忽然進來一個哨兵，在狄天聰耳邊耳語幾句，狄天聰面色大變，本來他受傷不能動彈，不知如何生出一股神力，一下從牀上跳起：“真的嗎？”

“是真的，他就在外面。”

“什麼事？”衆人齊聲問。

狄天聰臉色說不出的怪異：“雲翼到訪?！?

所有人都驚呆了，當他們來到門外，看到上百超級士兵團團圍著一個人，正是雲翼。因爲狄天聰知道雲翼還活著後，已經向超級士兵們分發了雲翼的畫相，就差發通緝令了，想不到他自己送上門來了。

雲翼舉起雙手：“狄天聰，你一直在找我，現在不用找了，我來是想同你做筆交易?！?

“殺了他！”狄天聰二話不說，他不想再錯過任何機會。

“不要！”藍熾俊下令：“所有人把武器放下！”這些超級士兵大多是他這位藍教官一手調教出來的，他的話比狄天聰更管用，不少人放下了武器。

“你幹什麼？他一定有陰謀，所有事情都因爲他纔出現的，直接把他殺了就什麼事都沒了。”狄天聰大叫。

“你這輩子就只知道蠻幹嗎？”藍熾俊打斷他。狄天聰還要說什麼，雷桐也都斥責他：“你好歹等人家把話說完?！?

“雷老師……”

“閉嘴！”雷桐火了：“你就是我最失敗的學生！比利，吉米，把他給我架下去！”雙截龍一左一右架住他，狄天聰大怒：“幹什麼，我纔是神特處的主管，你們給我放手！放手！”但他傷重無力，雙截龍又比他技高一籌，毫不費力把他架進去了。

“他不用走?！彪呉淼溃骸拔乙灿性捦f?！彪p截龍停下了，狄天聰定定地看著他，雲翼道：“我心中有個疑團，我今天來就是要解決他，我欠你們許多條命，所以，只要你們幫我解決這個疑團，我的命你們立即可以拿走?！?

“我不同你講條件。”狄天聰吼道。

“解決這個問題，也許你們就能對付碧琳?！?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雲翼攤手：“我現在的樣子你們也看到了，現在是肉在砧板上，你以爲我喜歡來送死嗎？”

雷桐道：“我們相信你雲翼一諾千金，可我們還是需要取信的籌碼?！?

“你們沒時間了，仇曉麗馬上要來殺你們，因爲我同她說，是你們殺了我，如果你們想活命，必須聽我的，只有我能阻止她。”

所有人一愣，藍熾俊更是不安：“你可真會給我們找麻煩，好吧，我們暫時相信你。你想要什麼？”

“我要見易曉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