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實在不知道自己此刻該擺出什麼表情，也不知道現在自己是什麼表情。
奶龍和佐助爸爸要寫的這個作業，對他而言，負擔應該是挺大的，怕是要把筆的筆水都給用乾淨，纔有可能寫的讓吳慧珍滿意。
唉，或許算是中年男人的悲哀吧——畢竟學生時代結束，大家用筆寫字的機會越來越少，自然對於寫作業這件事越來越力不從心，到了中年難免會爆發。
還好自己是修仙者，應該不會有這方面的擔憂。
“林立哥哥？你知道爲什麼嗎？作業寫的快爲什麼要被罵。”
奶龍見林立遲遲不回答，鍥而不捨地追問，眼裡充滿了丁真的求知慾。
“奶龍啊，”林立揉了揉李奶龍的腦袋，努力說點人話：“作業寫的快，意味著你爸爸他寫的不認真。
如果寫完之後沒一道題寫的是你媽媽滿意的，她自然不開心。
這種寫的快就沒有什麼用，所以，雖然慢不一定好，但一味的追求快更不好，這點你要記住，知道了嗎。”
“哦哦，奶龍知道了。”奶龍點點頭，不過從神情上來看，似懂非懂，到底理解了沒有，也不好說。
“那奶龍你加油寫，我看好你。”
“謝謝哥哥，我不會對不起你的期望的。”奶龍重重點頭：“因爲，我是奶龍！”
林立眨眨眼。
其實奶龍誤會了。
林立剛剛這句話的「我看好你」，意思相當於緬北保安對上司說的「我看好這批年輕人」裡的「看好」，第一聲，讀kān。
剛剛林立讀的也是第一聲。
可能奶龍對於音標也不是學的太明白吧。
但林立不打算糾正，他擔心奶龍到時候發散研究得出「W」是大不扭，說「w」是小不扭。
反正李奶龍並不是自己這個家教需要真正負責的目標，只是順帶照看一下而已，沒必要，容易心梗。
留下一句「嗯嗯」作爲迴應後，林立就回到了佐助身邊。
佐助的作業還是沒有寫完。
但時間已經過去了不少，剩下這些沒寫出來的題目，再給多少時間也不一定能寫出來。
可以開始介入了。
“好了，先寫到這裡。不會寫的題，等下我來教你。作業給我。”林立輕輕叩擊桌面，聲音平穩。
拿到後，林立的視線掃過那些佐助寫了的題目，判斷對錯。
“這題錯了，不是B。”很快，林立鎖定了一道選擇題，指尖點在上面。
“我知道。”佐助出乎意料地點了點頭，下巴微揚，帶著些許自信，“我是故意寫錯的，這題其實選C。”
林立：“？”
這題還真選C。
“你爲什麼故意寫錯？”林立詫異道，也有了些興趣。
李佐助微微低頭，十指交叉抵在下頜，嘴角勾起邪魅狷狂：“我一生樹敵太多，我不希望敵人撿起我的作業就能直接抄，所以我有些答案偏左！”
林立：“？”
沃日，何晨光！
林立有些讚歎的點點頭，但在繼續看下去這份作業沒一會兒，便突然瞇起了眼睛。
因爲他又看見了一道李佐助寫錯的題目。
佐助選了B，但就算選項偏左，A也是錯的。
“這題B是錯的。”林立看向佐助。
“選A。”
“A也是錯的。”
“我知道，”然而佐助只是淡然的點了點頭，“這題其實選C，對不對？”
林立眼皮之間的縫隙幾乎瞇成了一條線，語調古怪：“對，可，你這次選項怎麼偏右了。”
佐助：“我曾三度遭遇背叛，成王的道路總是孤獨，總有人漸行漸遠。
所以我不希望曾經是朋友但是背叛了我現在是敵人的敵人撿起我的作業就能直接抄襲，這是……我的第二重保險！”
林立面無表情，只是迅速的翻回到剛剛答案是C佐助選B的題目，指尖重重地點在題目，冷聲道：
“來，王，你給我解釋一下這題爲什麼選B。”
“……”
“……”
“王不知道。”
沉默的看了許久，小皇帝給出了優質回答，訕訕一笑。
林立微笑。
“可惡！又被看破了嗎！這次的敵人，超乎想象的強大，我還要磨鍊……”李佐助面對林立的微笑，暗啐一聲，偏過頭咬著指甲，自言自語。
果然。
什麼何晨光，選擇題總共只有四個選項，只要上三重保險，怎麼選都是‘對’的。
這幾把孩子，國家的奮變、民族的挑擔，會社的英精，世界失去了他就像體育界失去了霍金一樣，加油，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
“好了，開始看錯題，首先，這題……”林立深吸一口氣，將吐槽壓回心底，迴歸正軌，
……
從李佐助的中二病就可以看出來，這傢伙成績差絕對不是因爲腦子笨，所以努力了依舊沒結果。
而是沒努力。
果不其然，林立可以很明顯的發現，這傢伙在聽課的時候，走神嚴重。
有些時候自己這邊剛開始講，他就已經拿著兩隻筆開始對打，嘴裡還喃喃著招式，手指在兩隻筆上滑動，筆的長度就是血條長度，手指滑到哪裡就等於扣血扣到哪裡。
很有生活，但是身爲上帝，李佐助明顯更喜歡左邊那隻筆，每次都是它贏。
有一次右邊好不容易打贏了，左邊不知道用什麼方式，血條回滿了。
上課走神，這種學生真可惡啊。
林立不禁想問，這天底下還有比李佐助更加讓人頭疼的學生嗎？
沒有的兄弟，沒有的。
當一個小時的時間過去，林立看著系統的【接下委託，爲修士誠心授課三時（0/3）】，微微皺眉。
進度到現在，完全沒有漲。
是這裡的「時」，其實是時辰的時，進度想要漲需要至少兩個小時？還是說是李佐助不認真聽課時，系統就不計算在時間裡？
因爲不是進度條，林立沒有辦法去驗證。
“林立哥哥，我所有作業寫好了。”這時，隔壁的李奶龍起身，走過來對林立說道。
一年級作業量少，哪怕是週末，以奶龍的速度，一個多小時完成也已經算慢的了。
林立笑著點點頭，將李奶龍寫完的作業拿來看了看，檢查一下正確與否。
“奶龍，你這本子的幾朵小紅花，是老師給你的獎勵嗎？”
林立見其中一個作業本扉頁貼著好幾朵紅花貼紙，便笑著詢問。
“是奶龍當班幹部當的很好，老師的獎勵！”奶龍聞言立刻有些驕傲的站直，立正了：（個）！
林立豎起大拇指：“這麼厲害啊，奶龍，你在班級裡擔任什麼班幹部？”
奶龍：“空氣管理員！”
林立愣了愣。
怎麼不是小組長課代表之類的職位。
這職位從沒聽過，難道奶龍班級裡同學們想要呼吸或放屁，都需要到奶龍這裡打一個小報告？
那權力很大了。
“你這個班幹部是做什麼的？”林立忍不住的詢問。
李佐助聞言瞥了過來：“有同學抽菸的話就要負責開窗。”
林立：“(；☉_☉)？”
那責任很重大了。
畢竟一年級聞二手菸對身體發育什麼的肯定有影響，肯定是儘量要避免的，這個職位設置的好，奶龍班主任有心了。
“纔不是！”奶龍立刻反駁，“是如果空氣不好聞的話，奶龍就要把教室窗戶打開！”
“那也很重要，”林立點點頭，“有職位就很厲害了！不錯！”
“嗯嗯！”奶龍重重點頭。
“他們班所有人都是班幹部，有什麼厲害的，”李佐助又撇了撇嘴，拆臺道：
“還有兩個人的班幹部職位是「空調遙控器第一節電池管理員」和「空調遙控器第二節電池管理員」……”
聽完佐助的介紹，林立倒是聽懂了。
奶龍所在班級，班主任爲了讓所有人能有一份參與感，給每個學生都安排了班幹部。
什麼窗戶、窗簾、衛生角、投影儀，都有專屬的細分職位。
林立挑了挑眉。
“奶龍，你們班平時如果想開空調，是怎麼樣的流程？”林立好奇道。
奶龍聞言沒有說話。
當林立以爲自己問倒他了準備圓場時，奶龍掰著手指頭，流利地背誦起來：
“需要想開空調的同學跟「班級設備管理員邱妙菡」申請，然後讓他跟「班長吳熙」和「副班長王木泛」商量，然後三個人跟「老師聯絡員孔琪琪」一起去找老師要遙控器，同意後回來再跟「空調遙控器第一節……”
嘰裡咕嚕說什麼呢，林立先豎個大拇指得了。
這奶龍班級的權力架構，真是小小年紀就一把年紀了。 讓孩子們從小體會社會上的流程繁瑣，奶龍的班主任真的是有心了。
也不再糾結於職位，林立指出其他作業裡明顯的幾個錯誤。
“都改完了？奶龍，你可以出去看電視了。”等奶龍訂正之後，林立就溫和的說道。
“那哥哥，我出去看電視了！我要看《奶龍和小七》！”
“去吧去吧。”
“我是奶龍！我是奶龍！我是奶龍……”李奶龍重複著興奮的吶喊，離開了房間。
林立看向李佐助，揚了揚下巴，示意繼續。
李佐助便希冀的看向林立：“林立哥哥，我們也該休息了吧，好累。”
“我剛剛在給奶龍講題的時候，你不是就一直在休息嗎，你當我沒看見。”林立淡淡道。
“可惡。”李佐助撇了撇嘴，耷拉著腦袋看向課本，但是心不在焉。
估計又不打算認真聽。
想到任務的可能完成標準是雙方的認真，林立覺得不能繼續這樣。
於是林立開口勸說道：“佐助，你學學奶龍不好麼，你跟他一樣認真一點，你也可以早點解放。”
“嗯？那個愚蠢的歐豆豆？我學他？呵呵，林立哥哥，這不是開玩笑嗎？”
李佐助不屑的嗤笑一聲，說完後，目光看向禁閉的房間門。
——門外，奶龍的「我是奶龍」聲，依舊隱隱約約。
如此一眼，李佐助再次看著林立，沒有說話，似乎這就足夠表達他的意思。
但林立眼中精光一閃。
下一秒，他面色陡然變得無比嚴肅，聲音低沉而充滿壓迫感：
“李平星，你竟然覺得李平辰很愚蠢？你一點危機感都沒有嗎？你的王位都要被奪走了，你竟還渾然不覺！”
“什麼？爲什麼要有危機感？王位？他跟我搶什麼？”李佐助一臉茫然。
林立面色晦暗不明，目光深邃：“平星，你學過歷史嗎？”
“當然啊！”
“那我問你，象徵古代天子的動物是什麼。”
“酷炫的九爪神龍！”
“那我再問你，太子……是什麼！”林立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
李佐助一愣，下意識地思索答案，下一秒，瞳孔驟然縮緊！
“沒錯，是奶——龍——！”林立一字一句，宣佈殘酷的真相：“天子是龍，太子身爲未得到蛻變的龍，當然是奶龍！”
據野史記載，中華上下五千年的封建王朝每逢奪嫡時刻，皇宮裡無數皇子便會涌向皇宮，向皇帝和官員們大喊「我是奶龍我纔是奶龍」，再由皇帝決定誰纔是真正的奶龍。
據野史記載，大臣們因爲恐懼一位太子，所以暗中佈局嘗試讓皇帝換一位皇后，後世記載爲恐龍讓離，成就一段千古佳話。
李佐助：“！！！”
“李平星啊李平星，你到現在還在覺得李平辰很愚蠢嗎！”
林立越編越覺得自己是對的，於是漸入佳境，步步緊逼，氣勢如虹：
“他現在喊的每一聲「我是奶龍」，都是射向你所期待「王座」的利箭！是赤裸裸的宣戰書！”
“而你這個傢伙，竟然對此毫無防備，甚至沾沾自喜！以爲成王不過時間問題，說他愚蠢？我問問你，現在，到底誰纔是愚蠢的那一個！？”
李佐助瞳孔地震！巨大的信息量衝擊下，他無意識地緊貼椅背向後縮去，嘴脣囁嚅著，半晌才掙扎著反駁：
“不……不可能！我弟弟就是個幼稚的蠢貨！怎麼會……”
林立長嘆一聲，語氣轉變，帶上了惋惜：
“佐助，你有沒有看過《想要成爲影之實力者》？”
“當然看過！林立哥，你也看這個嗎？”李佐助眼前一亮，瞬間如找到同好一般的熱情了起來：
“我也想要成爲暗影大人，爲此，我還建立了一個類似暗影庭院的組織！
林立哥，你要加入嗎？”
“加入不加入，不是現在考慮的事情，”林立擺擺手，迴歸正題：“李佐助，我問你，番劇裡，男主不是暗影的時候，平日裡是怎麼樣一個姿態？”
李佐助：“就是一個很沒用的……”
李佐助的話到這裡戛然而止，他的眼睛逐漸瞪大。
“沒錯，”林立知道李佐助已經明白了，“僞裝是暗影最喜歡做的事情，他享受著自己擁有的雙重身份！喜歡扮豬吃老虎，享受著此間樂趣！”
“既然你是他的信徒之一，那我請問，是誰給你的勇氣，讓你輕視任何一個在現實中看似平凡甚至無用的對手？！”
“你怎麼知道，你弟弟李奶龍他，是不是一個藏在你身邊的「暗影」？他此刻不過是在積蓄實力，讓你輕敵，麻痹你的警惕，就等有朝一日，化繭成蝶，從奶龍徹底蛻變爲聖龍！？”
“佐助啊，你或許不知道，其實我就是帝師，我見過龍。”
“你媽媽請我來，其實並非是爲了給你當長期家教，而是爲東宮花落誰家做個判斷，看看誰……才適合成爲這個王。”
林立語氣陡然轉冷，帶著濃濃的失望：
“我本是想選擇你的，畢竟奶龍雖然年幼，但現在表露的心機太深沉，我不喜歡，但如果你是這樣自大的傢伙的話，我或許……”
不再言語，林立只是一味的搖頭。
房間裡，只剩下佐助逐漸粗重的呼吸。
林立的每一句話，都如同驚雷在他腦海中炸響。
振聾發聵！醍醐灌頂！
李佐助猛的坐直了身體。
原來……最大的敵人就在身邊？！
或許真是這樣！許多動漫裡的反派，不都是隱藏在主角身邊，在最後一刻才揭露真面目的嗎！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上天靈蓋！
這一刻，李佐助只覺得汗流浹背，毛骨悚然。
不！我的王位！我的一切！絕不能拱手讓人！
李佐助求救的目光看向林立，而林立也帶著鼓勵的看向他。
“李佐助，”林立的聲音如同戰鼓擂響：“告訴我！你想對我說什麼！”
李佐助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化作燃燒的火焰！
他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聲：
“老師——我！才！是！奶！龍！”
吼聲落下，將自己的宏願發出，李佐助只覺得渾身血液沸騰，每一個細胞都在吶喊！力量從未如此充盈！
熱血在蹭蹭蹭的往上涌！
林立先是欣慰的點點頭，隨後目光再次凝重：
“佐助，奶龍不是靠說的，而是要靠做的，是要證明給他人看的，你明白嗎？”
“我明白！”
“你想輸給弟弟嗎？”
“不想！”
“你想成爲王嗎！”
“想！”
“那麼——”林立的目光如電，看向課本與作業：“告訴我！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
“我要認真的學習！”李佐助拿起了筆，聲音堅定的像是要貫穿黑暗，“老師！請你教我！請務必……教我！！！”
林立：“好！讓我們……學習！”
李佐助：“學習！”
林立：“學習！！”
李佐助：“學習！！！”
……
“咔噠——”
房間的門被打開，端著裝有新水果盤子的吳慧珍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
吳慧珍當然知道教學的時候打擾不好，但是剛剛在客廳裡的時候，好像聽見房間裡在喊什麼不像是人類話語的內容，加上林立歸根究底還是個邪祟，所以吳慧珍還是決定進來看一看。
而推開門的剎那，吳慧珍愣住了。
因爲他看見林立站在一邊背靠著牆壁教學，嘴裡說的是純粹的和學習有關的知識點，而自己的大兒子李平星則神情專注的奮筆疾書，時不時的點點頭。
兩人因開門聲同時看了過來。
林立目光掃過吳慧珍手中的果盤，便指了指書桌上幾乎沒動的上一盤水果，微笑著搖了搖頭，示意不必。
而李平星則皺眉：“母后，請不要打擾兒臣的學習。”
“我以爲你們水果吃完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吳慧珍如夢初醒，連忙退出了房間門。
帶上房間門後，吳慧珍忍不住將耳朵貼在門板上聽了一會兒。
裡面清晰地傳來林立沉穩的講解聲和李平星偶爾的提問聲。
是真的！不是在演戲！
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和震撼瞬間淹沒了她。
吳慧珍控制不住的笑了起來。
吳敏啊吳敏，我纔是對的。
雖然不知道兒子爲什麼叫自己母后，怪拗口的。
但是，吳慧珍認爲，自己請林立來當家教這件事，是她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