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踏入古滄海的房子, 沒有驚慌,只有悠閒。於是也一掃上次對房子留下的陰翳的印象,原本, 房子也只是略微空曠而已。
古滄海果然聽進了她的話, 安排了一間有著大大的落地窗的房間給她。拉開窗簾, 窗外一片空曠地, 偶爾有一兩個高大的男人走過, 提醒堇色,這個男人的特殊身份。
他留給自己的一面,始終是平靜, 他獨自面對的,想必不乏腥風(fēng)血雨。
似乎現(xiàn)代女性總是埋怨自己男友或者丈夫沒有擔(dān)當(dāng), 不能保護身邊的女性, 而堇色, 在明白古滄海並非因爲(wèi)變心而莫名令她回國,只是不想把她捲進危險之中後, 並沒有立即感激涕零立即撲向古滄海,不過是因爲(wèi)不悅古滄海隱瞞的態(tài)度。她也是有獨立思想的人,當(dāng)時若被告之形勢,自會掂量,如果需要, 一定會留在他的身邊, 而一旦成了他的拖累, 也會安心回國。
古滄海本意是好的, 可是方法錯了。隱瞞是萬萬不可養(yǎng)成的習(xí)慣, 她又不是事事都能看透他的心思。
休息了一會兒,古滄海來敲門, 喚堇色一起去吃午飯。
待到坐下,堇色看到擺在桌子上的菜,不禁又笑了。原來,桌子上擺著一盤爆炒菜心,一盤菠蘿肉,還有,便是當(dāng)歸烏雞湯。
“讓我猜猜主食,呃,定是花捲。”堇色看著古滄海說。
他點點頭,看出了堇色神色裡的揶揄,微微不好意思。
“可是,其他菜也都簡單,這湯,你如何令人那麼快便準(zhǔn)備好?”堇色喝了一口,確信是小火熬了幾個時辰纔可以達到這樣濃香的效果。
“早早令人準(zhǔn)備也就是了。”古滄海平淡的說。
堇色聽了,心思一動。難道,他竟然是一早便想好了,讓自己到這裡住?而方纔在古家大宅,自己微微有些得意的突然讓古太太和吳盈蘭兵敗一招的做法,只不過是恰巧遂了他的意?
對面已經(jīng)開始大口吃飯的古滄海看著堇色沒有在吃,只是想著什麼,終於開口說:“本還想著如何能讓你答應(yīng)到這裡來住。那裡,老爺子對你總是有古怪的另眼相看。”
堇色又笑了,這個男人,本就是一個極其善於計劃而又格外不善言語的人,相處這些日子,也應(yīng)該充分認識到這一點了。並且,顯然他也不善於對自己不瞭解的事情發(fā)問。於是開口說:“你是否好奇,爲(wèi)何古先生對我那麼好?又或者,你會不會好奇,我與你母親,其實有那麼一點點的相似。”
古滄海停頓了一下,沒有回答,但是形體動作顯見他正在仔細聆聽。
堇色想了想,悠悠的說:“你大概總是以爲(wèi)你父親是個花心不負責(zé)任的男人,有了太太,還招惹了你母親。可是,如果說,他其實一直愛著一個女子,你信不信?而且,那個一直刻在他心底的人,是我外婆。”
古滄海顯然有些驚奇,馬山又問:“那,剛纔那個白玉手鐲?”
“是我外婆留給我的遺物,當(dāng)年,卻是你父親留給她的定情信物。所以,他會對我另眼相看。”
古滄海沒有言語,卻是繼續(xù)吃飯,看來心情不錯。堇色也舒了口氣,原來,他竟然一直有些介意他父親對自己的關(guān)照。想了想,還是說:“以後,如果你有什麼決定,最好事先告訴我。而你如果有什麼疑問,也可以直言不諱。”
古滄海點了點頭。
堇色徹底放心了,你可以不相信其他人的應(yīng)允,卻是可以信任古滄海的保證。堇色對此很有信心。
經(jīng)過多日的分離後,難得如此閒適的坐在一起吃頓飯,兩人都覺得彌足針珍貴。可是,電話卻不識時務(wù)的突然響了起來。古滄海接起電話,臉色立刻嚴肅起來,放下後,對堇色說:“快跟我一起去大宅吧,父親,剛剛醒來,可是,醫(yī)生說,情況更加糟糕了。”
剛進入大宅,便看到幾個僕人慌亂的走著,待到走進古永年的臥室,更是看到牀邊圍了很多人,一個醫(yī)生正檢查著什麼,護士更是仔細的盯著旁邊監(jiān)視心肺功能的儀器。古太太、Linda、吳盈蘭,都站在旁邊,而吳媽,這次也在。她看到堇色進來,立刻喚了一聲:“阿堇。”向她走來。
堇色拉住她的手,在這樣的氣氛中,也並不能多說什麼,只好壓低了聲音,輕輕的說:“吳媽,等事情結(jié)束了,我們一起回家。”
這時,醫(yī)生起身,轉(zhuǎn)身說:“古先生暫時情況穩(wěn)定,各位輪流來與他說話吧。”
古太太首先向前,低垂著頭,仔細聆聽古永年的話,兩人絮絮說了一陣,雖然房間很靜,衆(zhòng)人仍是聽不大清楚,唯能看見,古太太臉頰上掛著的淚珠。堇色在一邊,突然就原諒了那個平日對自己刻薄的古太太。她不過是一個爭了一輩子的女人,爭地位,爭愛情。地位因爲(wèi)兒子得來了,愛情,眼看著卻是再也無望。
然後,Linda和古滄海一起向前,這兩姐弟,平日絕對是井水不犯河水,此時難得湊在一起,守在老父的病牀前。不知道古永年說了什麼,只見他們兩人皆鄭重的點了點頭,兩人起身走過來時,堇色見到,平日爽朗的Linda,眼中也盈滿眼淚。
輪到堇色時,她快步走到牀邊,才驚覺,此刻清醒的古永年,那贏弱的身體簡直似承載不住突然旺盛的思想,對比之下,更令人心酸。
她輕輕開口,說:“古先生,我來看您了。”
他吃力的開口,說:“堇色,我方纔醒來,看到枕邊的玉鐲,便知,是你來了。哎,現(xiàn)在我是不成了,不過也好,我想著,這次總可以再去追隨你外婆了。”
堇色想勸慰他放寬心,將身體養(yǎng)好,可是這樣的情勢下這種安慰實在太過空虛。所以,只好忍住傷心,不住點頭。
“我與你外婆是有緣無分,但是,或許我可以看到,你與滄海在一起的日子。”他停了一停,臉上努力想露出一個笑容,“放心,即使我不在了,也給你們準(zhǔn)備好了一份大禮了呢。你們的事情,別以爲(wèi)我不知道。”
堇色終於忍不住,眼淚滴了下來。而古永年也似耗盡了最後一分力氣,閉上了眼睛。
護士揮揮手,示意大家都出去。
古滄海走過來,攬著堇色肩膀,一起走了出去。堇色突然輕輕的說:“ 你可願意娶我?”
古滄海手臂一顫,但沒有多久時間,便低低的說:“我願意。”
堇色仍然低著頭,似乎沒有多大震動,喃喃的說:“你娶我以後,要一直愛我,不令我孤單,不讓我不安心,你要保證自己的安全,以便一直陪在我身邊,你要做我的親人,更是我的朋友,我們要有很多孩子,一直鬧哄哄的圍在身邊……”一時間,不停的低頭說著。
古滄海看著身邊略微有些不對勁的堇色,突然伸出另一個胳膊,環(huán)繞了她在胸口。雖然不知道她爲(wèi)何突然這樣,但是,卻能感覺她此刻身上散發(fā)出的落寞。想到小時候,在黑暗噪雜的街上無目的的漫步,似乎周圍一切都是熱鬧且鮮活的,仿服世界上孤獨的,只自己一個。而這個女子,那樣美麗的或者,卻又活的那樣沒有安全感。原來,他們本就是同一類人,嘗過孤獨的滋味,比常人更渴望心的溫暖。
堇色嗅著那有著淡淡香水味道,感受著古滄海的心跳,終於放開了心懷,也伸出手,緊緊的環(huán)抱住了他。一直以來,乖巧安靜的池堇色,卻從來抓不住身邊的人,父母渾身鮮血的拋下了她,外婆萬里之外突然離開,就連好友阿梨也一臉疲憊的輕輕訴說,堇色,如果有一日,我突然消失,不要擔(dān)心,我是去嫁人了。幸好,幸好,曾經(jīng)以爲(wèi)也無緣抓住的愛情,終究是仍然是實在在的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