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最是簡單,亙古不變的兩個人的對手戲;愛情卻又最是複雜,沒有完全相同的兩段愛情。初次的愛情,往往最是飽含了青春的芬芳和羞澀,而最終的愛情,卻更如港灣般,無盡的包容和安寧。
堇色這兩日總在想,如果自己不是那樣的敏感或許更好。試想,一個如好友阿梨那般粗線條的女子,如果碰到那日晚上的情況,大約並不會多想,還會歡天喜地的與男友一起跑到那個受傷的女孩子面前,笑嘻嘻的與她稱兄道弟,然,仍然會當著男友的面對那女孩子說:“你快點好起來,然後離我的男友遠遠的?!笔堑?,依阿梨的風格定會如此做。但,自己終究不是她。這麼多年的相處卻依然沒有學到她的半分。
好在,吳盈蘭的傷在肩膀上,沒有傷及內臟和肩關節。這些,都是吳媽探望吳盈蘭回來後說的。古滄海,這些天卻基本沒有回來過,令堇色想找他好好談談的機會都無。大家似乎都在圍著吳盈蘭轉,古太太自不必說,每日令人煲湯,勤快的往醫院探視,就連因爲那日驚嚇而病情加重的古永年,也讚許的說,吳盈蘭是個真性情的孩子。
可是,雖然理智上明白吳盈蘭並無甚過錯,她也只不過是追求自己的真愛罷了,但是,感情上,終究是不能喜歡那樣一個女孩子,只因爲,她追求的對象,恰好是自己的愛人。堇色平日與人相處,大多溫和低調,卻並不代表,可以圓滑到對著情敵還談笑自如的地步。
這一日,是吳盈蘭出院回家的日子。
堇色在房間裡,實在不大想到大廳裡,似乎看到吳盈蘭與古滄海在一起,都是讓人不能忍受的事情??墒牵瑓菋寘s來到了她的房間。那樣一個老人,雖然平時不大講話,卻似乎不是糊塗,她只是輕輕的說:“逃避,總不是辦法?!陛郎珔s如醍醐灌頂,幡然醒悟。
自己這兩日,實在是彆扭的厲害。而人一旦開始時候做了些彆扭的事情,後面就總疑惑大家都看到了她的彆扭,愈發不願意去坦然面對衆人,而那樣的畏縮,看在旁人眼力,更是彆扭。這樣循環下去,拖得越久,就越不好面對。正如以前打單機電腦遊戲,堇色一旦某一處失誤,心裡立刻覺得如吃了蒼蠅一樣不舒服,明明後面可以繼續,也寧願從頭再來,也要達到沒有失誤的完美境地。
那日,在得知吳盈蘭救了古滄海以後,自己實在是不應該急躁到如此地步,也不應該輕易接受了John的擁抱。而古滄海來找自己的時候,實在也不應該那樣的便放他離開,連一句詢問抑或解釋都無?;蛟S,自己這些日子不知名的煩悶,並不單單緣於對吳盈蘭介入兩人之間的擔心,實在也是對自己前面作爲的懊悔,只是不自知罷了。
從始至終的完美不易,而一旦錯誤以後,能補救的漂亮更難得。
想明白了,換上了一件色彩明豔的橘色裙子,堇色翩躚下樓。
大廳裡,古太太坐在一個沙發上,不時看著表,看到堇色下來也並無什麼表示,只是當她如空氣般。
堇色坐下,吳媽坐在旁邊,兩人都很安靜。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門口的僕人走進來,恭敬的說:“少爺與吳小姐回來了?!?
片刻功夫,只見一身白色裙子的吳盈蘭走了進來,左手臂仍然被繃帶固定著,大約是怕牽連到肩膀的傷口,雖然面色仍然有些蒼白,但是看起來精神還好。她的後面,是古滄海。兩人一進來,吳盈蘭便微笑著走向大家,看向堇色的時候,眼神裡有著挑釁的意味。
古太太看到他們,立刻說:“哎呀,盈蘭,快點過來坐下?,F在傷口可還疼?”
吳盈蘭立刻朗聲說:“已經好多了,除了偶爾疼一下,平時只要不碰到都還好?!笨戳艘幌伦约旱募绨?,頗有點持病自重的味道。
她坐定以後,立刻看向古滄海,說:“滄海哥哥,這些天,你也累了吧,似乎比前些天都瘦了許多呢?!闭Z氣關心,卻因爲過分的親暱,反而顯出了些刻意來。
古滄海聽了,微微皺了下眉頭,立刻又恢復了常態,沒有言語,選定了旁邊的一個椅子坐下。眼光卻並沒有看向堇色。
堇色卻細細看著他,果然,似乎憔悴了些,或者因爲太過忙碌,平日一貫整潔的形象顯得有點不修邊幅。微微辛酸,這些日,他都忙些什麼?難道,真的如吳盈蘭剛纔話語裡暗示的那樣,都在醫院照顧她嗎?輕輕低頭,掩飾自己的情緒。暗暗想著,待會兒,定要跟他好好談談,將一切講個明白纔好。
這時候,古太太突然問:“盈蘭啊,這次你受苦了,既然是爲了我們滄海,你大可以向他提出什麼要求,我們在這裡,他不能不答應?!?
聽了這話,堇色一愣,擡頭看了看吳盈蘭。只見她嬌憨的笑了笑,說:“我救滄海哥哥並不是爲了什麼報答?!币贿吥醚圯p瞟古滄海,一幅羞澀的樣子。而旁邊的古太太,卻滿臉慈祥的笑容。這兩人,是在唱雙簧嗎?一唱一和。堇色心裡冷哼,這樣明顯的意圖,古滄海還不至於答應。於是又看向古滄海。
眼光卻與他的眼光相碰,他立刻轉頭,避開了。堇色微微欣喜,是否,他剛纔也在偷偷的看自己?又或者,心裡也爲那一日的事情對自己有些歉疚?甚至,他竟然也跟自己一樣的心理,覺得開始沒有做好,後來就更加不知如何面對?想著,看向他的眼睛閃了閃。
這時,古滄海突然開口:“吳小姐確實救了我,按理說我也應該報答。這樣吧,目前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而且父親這兩日身體也不大好。不如,我送你們一起到歐洲的一個療養院去修養,算是略微表達我的感激吧。”
話一落音,衆人皆驚。
吳盈蘭笑容一時凝在了臉上,可是,立刻反應過來,問到:“滄海哥哥,你,也一起去嗎?”
古滄海略一猶豫,點點頭,說:“我這裡大約還有些事情處理,所以,要晚點去?!?
他的話一停,吳盈蘭立刻興奮的說:“好的,好的。你事情處理完後,要立刻來哦。”
而旁邊的古太太也興奮的表示:“很久沒有去旅行了,這次,託盈蘭的福,到底可以去玩玩了?!币贿呎f著,一邊看著堇色,注意到了她面色不好,又說:“滄海還從沒有爲了誰帶我們一起出去玩呢,這次倒是難得?!?
堇色苦笑,自己難道真的那麼讓古太太討厭?厭惡到非要當面挖苦的地步?
古滄海又對著堇色旁邊的吳媽說:“吳小姐身體還沒有痊癒,你,也跟著一起起去吧。”
是嗎?連吳媽都要跟著去照顧那個吳小姐?一個傷口竟然就有如此的威力?堇色握住拳頭。
旁邊的吳媽看了看堇色,猶豫了下,說:“古先生,我看,我還是留下吧。盈蘭跟那麼多人一起,總沒有什麼差錯?!?
古滄??戳丝此c堇色,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轉身,大踏步的上了樓。他走後,吳盈蘭回臥室休息了,古太太也回去收拾東西。吳媽嘆了口氣,拍了拍堇色的手背,也離開了。只餘堇色一人,孤單的坐在大廳裡。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爲何幾日不見,他便如變了一個人似的,冷冰疏遠。堇色不認爲他真的移情別戀,她一直以來忐忑的,均是吳盈蘭有可能的糾纏,卻從未想過,古滄海會移情別戀。難道,那些時候,她以爲的,兩個人的心無限接近的瞬間,俱成虛幻?堇色竭力告訴自己,一切皆有因,他必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想著,快步的衝上了樓,她要問清楚,一定要問清楚。
直到了那扇門口,堇色顧不得什麼,用力的敲著門。不久,門開了,古滄海站在門口。去掉了領帶,只著白襯衫,上面的兩顆鈕釦沒有扣上,眼睛仍然幽深,卻多了幾分堇色讀不懂的情緒。
堇色想開口問,卻突然不知道如何表達,原來,長久的不說話,再熟悉默契的人也會覺得生疏。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開口:“你爲何如此對我?”然後立刻懊惱,爲何那麼多繁複的情緒,待到說出來卻只是這樣的如怨婦的置疑的一句?
待要再開口,古滄海卻打斷她:“我沒有怎樣待你?!闭f著,遞過來一樣東西。
堇色低頭接過,心裡立刻被巨大的悲痛充滿,這是自己的護照。當日,如何向他索取,都沒有還給自己的東西,今日卻如此容易的便到了手上,可是,爲何,卻沒有了一點喜悅,反而是滿心枯澀。是了,他沒有怎樣待自己,從始至終,他都沒有開口說一個“愛”字。那樣自己以爲的剎那的瞭然,竟然只是自己的幻覺。他,可以要與那樣一個女子以及父母一起去歐洲了,多出來的,不過是自己一個人罷了。想不到,自己竟然淪落到了要讓對方拿出護照來提醒該要離開的地步。
沒有擡頭,沒有再說一個字。堇色決然的轉身離去。心裡默默的想著,你的選擇,難道就是這樣嗎?我以爲的以後曠日持久的三個人的糾纏,原來真的是錯的,原來你連糾纏都不願,直截了當的作出了決定。難道,一顆真心,真得抵不過一個傷口嗎?
她沒有注意,背後那雙眼睛,在她轉身後的瞬間,閃現了強烈的歉意和無奈。
古滄海待到堇色下樓後,才關上門,然後拿起電話,低低的說:“都安排好了嗎?一定,要保證她安全回去。對,多派人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