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突然覺得,這樣子的精緻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像極了一個人,像誰?堇色皺眉細細想著,突然,浮現出了外婆樣子,恍然大悟,可不就是外婆年輕時小照的樣子,只不過,少了外婆眉間那樣淡淡的清愁以及一份寧靜悠遠的氣質。
念極此,堇色突然心浮氣躁。環視了房間一圈,卻並無電話,於是快步走了出去,走廊裡無人,待到了樓下,一個女僕才禮貌的說:“池小姐,餐廳在那邊,您跟我來。”
堇色開口說:“不,我現在先不吃飯。”想到剛纔古永年特意說了讓自己去一起吃飯,此刻如果讓他等待實在是不禮貌,於是,又輕輕的說:“告訴古先生,不必等我吃飯了。”女僕點點頭,乖巧的轉身,堇色忙又問:“請問,這裡哪裡有電話?”
女僕指了指客廳一角,果然有一臺電話擺著。堇色快步走過去,拿起來,撥了家裡的電話。可是,卻響了許久都無人接聽。堇色不禁微微驚詫,難道,外婆此時還在醫院?心裡一直隱藏的擔心,又蠢蠢欲動。前兩天一直告訴自己外婆身體硬朗,偶爾一次病倒不一定非常嚴重,以此來緩解自己焦急的心情。可是,人到底是有慣性,即使是欺騙的話,說多了,也便成了真的。更何況是堇色極力讓自己相信那樣的暗示,想多了,她真的覺得,外婆大約真的沒有大事,且,過了這許多天,什麼小病也都早已痊癒,說不定,此時,仍然在那幽暗的偏廳,伴著二胡吊嗓子。但是,電話那邊“嘟……嘟……”的無人接聽的聲音,卻讓堇色的心慢慢下沉,不好的預感慢慢升騰。
茫然的放下電話,定了定神。她要回家,即使外婆沒有事情,她也要親眼見到才安心。可是,想到了什麼,她臉色突變。證件,她所有的證件,都放在了隨身的包裡,而包,卻還在被囚禁的那間屋裡。爲何會如此糊塗,昨夜逃出來時,竟把那樣重要的東西拉在了那裡。堇色懊惱的坐在了電話旁邊的沙發上。
如果想回去,就要拿到證件,而要拿到證件,就要去找古滄海。而即使能見到他,他是否會給,還是另一個問題。堇色心徹底涼了,依那人的脾性,怕不會如此通情達理吧?況且自己從他那裡逃出來,他餘怒未消,本就想再次囚禁自己,如何還能還證件回來呢?堇色臉色蒼白,腦筋卻急速轉動著,可思量了半天,卻還是覺得拿到證件的機會很小。
正在爲難中,忽然聽到腳步聲,原來,古永年走了進來。他開口說:“爲何坐在這裡不去吃飯?”
堇色想了想,雖然看起來他與古滄海的關係並不如何親密,但是,到底是古滄海的父親,也許會有些辦法,於是還是開口:“古先生,我想盡快回去,我很擔心外婆。但是,我的證件還在古滄海那裡。”
聽了她的話,古永年本來頗有精神的面孔卻突然黯淡,他想了想,說:“堇色,昨夜你剛剛來,我也沒有來的及告訴你。事實上……哎,不管怎樣,你還是先去好好吃頓飯,然後我們再細談。”
堇色奇怪他的態度,但是想到他在昨夜一見面便知曉自己的名字,而且似乎看向自己的眼神總含著不知名的情緒,堇色敏感的感到,也許,他真的如那日送給自己名片的人說的,與自己家有很深的淵源。但是,這個時候,堇色如何還能耐下心吃飯,只恨不得立刻將一切問個明白。更何況,關於證件的事情,也還並沒有著落。
正思量間,突然有人從樓上下來,人還未進,聲音已到:“嗨,堇色,你起得那麼早?”然後人便已經站到了堇色身邊,打量了她一番,臉上帶著了笑容,說:“原來,你穿上這一式古典的衣服,也很有味道。雖與平日的形象大有不同,但,卻是很好看。”John便是這樣一個人,一旦煩心事過去以後,立刻可以回覆清澈與明快,看起來又如初見時那樣的一個有點西化的年輕人,而且也具備了西方男孩子的共性,微微粗心和不拘小節,特別是他心情好時,更是難免不那麼細心,所以,他沒有發現此時堇色與古永年臉上微微憂慮的表情。
“外公,你們不會都吃過飯了吧?堇色,你可有吃?外公這裡的廚子可是可以做正宗的中國菜的哦,大概合你的胃口。如果沒吃的話,我們一起吃。”
被他這一攪和,堇色剛纔欲出口的問話也嚥了回去。想要逃避什麼似的,想著,先去吃早飯也好,到底不己急在一時。於是對著旁邊的故永年說:“古先生,我先去吃飯,待吃完飯,我再去找你。”
古永年看著面前燦爛笑容的John和雖然蒼白卻仍然秀麗的堇色,微微仲怔,心裡想著,時間向前,將過去一切的好時光,都淡化成了水墨畫般,失去了顏色,原來,再好的青春時光,也不過如過眼雲煙,一瞬間的愛,可以拉長到一輩子,但是,一輩子的愛,也不過是滄海一粟。心酸中,微微遲緩的說:“好,我在書房等你。”
被John拉著,堇色走了出去。潛意識裡,她明白,剛纔明明可以一句話就問明白的事情,自己卻沒有開口,是因爲,從古永年的反應中,她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而直覺告訴她,那隱藏的事情,也許是自己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那麼,就讓她逃避一回,即便是死囚,也能得到最後的一頓晚餐。於是,這頓飯,她吃得格外的香甜些,自然,美好的菜式,家鄉的風味,特別,旁邊有John在,自是決不會冷場。只是,她越是努力的微笑,那笑容就越虛弱空洞,僵硬的如面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