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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天下自古無能才

河間府。

河間府本是秦代之上谷、拒鹿郡,南北朝時後魏在此設立燕州,此名便沿襲至

熙寧年間。熙寧間石越、司馬光並路、裁併州縣,纔將燕州升爲河間府—這個名

字來自於漢代,漢代在此設立過河間國。河間也屬於關南之地,是周世宗從

契丹手中收復的地區之一。宋初在河北東面抗禦契丹,是以高陽關爲根本佈局,因

此,直互仁宗時,燕州也屬於高陽關路。但是,擅淵之戰,契丹南下,圍攻燕州

結果在此城下,丟了三萬具屍體!最終不得不繞城南下,自此以後,燕州,也就是

河間府便越受到重視。因爲河間府地處水陸衝要,舟車通利,轉運方便。周圍又

奪是官庶之地,東臨滄州,兼有農田海故夕利。契丹若南下,佔據河間,則進可攻

退可守,深入河北、京東,來去自如:而宋朝若要謀取燕薊,河間府也可以成爲前

進基地—從河間府到雄州,不過一百三四十宋裡左右,之間又有河北路最重要的

官道。因爲其地理位較之高陽關更加優越,慢慢的,河間府便取代了高陽關的地

位,宋朝在河北路,形成了西有鎮、定,東有燕、莫的釗形佈局。

紹聖以來,司馬光、石越經營河北防線,便是以真定府、河間府一西一東爲據

點,皆是池深城高,屯駐精兵,若北方之敵敢深入大名府,則此二鎮之兵,便可斷

其糧草,攻其後背,將來犯之敵殲滅於大名府防線之前。所以,實際上,在司馬光

與石越的佈局中,真定、河間,纔是大名府防線之關鍵。若無此二鎮,則大名府防

線便成了單純龜縮死守的一條防線。

也因爲如此,真定、河間府駐紮的,乃是河朔禁軍中,最爲精銳的兩隻部隊:

武騎軍與雲騎軍。

自石越得意以來,大宋樞密院、兵部,遍佈出身西軍的武官或者親西軍的文

官,雖然收復河西后本來塞防重點已經轉移到河東、河北,但事實上卻是,一切兵

甲配給,西軍總是會暗中得到照顧,連禁軍徵募,那些看起來孔武能戰的,也是由

禁軍上軍與西軍先挑,然後便輪到河東軍,到了河朔禁軍,就只有挑剩的了。其餘

諸如前往講武學堂培訓、各軍校卒業之學員分配,樣樣都是上軍、西軍爲先,河東

軍次之,河朔禁軍與東南禁軍最後。兩府雖然曾經有意裁減部分西軍,或者將一些

西軍調防河朔,但相是因爲西軍在樞密院、兵部的龐大勢力,最後不了了之。

可以說,除了火炮配置、城防構築這樣直接由兩府宰執決策的事情,河朔禁軍

事事皆受歧視。

河朔禁軍中,惟一能得到平等待遇的,便只有武騎軍與雲騎軍。這也是河朔禁

軍中僅有的兩隻純馬軍。自從有了河套、河西之地後,雖然仍免不了要屯田養兵

但宋廷仍棲汁意保護那裡的牧場,一方面以輕稅鼓勵漢人經營牧場,一方面對當地

的蕃人也只徵極輕的賦稅,朝中戰馬來源,由賦稅直接徵收的只保持兩三成,而七

到八成則採取購買之方式—雖說官府之和買,總免不了要壓低價格,但是紹聖以

來,宋廷政治還算清明,且當地並非達地區,物價較低,宋廷又嚴格控制和買比

例,因此這十來年間,的確是大大促進了當地畜牧業的展。而另一方面,自從宋

朝有了穩定的戰馬來源後,而且對與宋朝進行馬匹貿易抱著極不樂意、百般限制的

遼國,態度也轉變了。再加上與西蕃、西夏的馬匹貿易,宋朝的戰馬十數年間,就

翻了好幾倍。

以武騎軍與雲騎軍來說,不僅配備了一人兩馬,此外,還配備了上千頭的駱

駝、騾、驢組成貓重營。這兩隻馬軍裝備也遠較其他的河朔禁軍精良,它們既不是

重騎兵,但也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輕騎兵。針對契丹騎兵以輕騎兵爲主,配備少量重

騎兵,戰鬥技能不僅僅長於騎射,馬上格鬥衝鋒、近戰也很出色的特點,武騎軍與

雲騎軍的騎兵們採取了更加靈活的搭配。每軍中,有兩個營的馬軍裝備長槍、短

槍、配劍、圓盾、手弩五種兵器,他們身穿一種特製的輕甲—胸前由一大塊鋼板

防護,但手臂與大腳則幾乎不受保護,戴著鋼製頭盔,戰馬則披上紙製馬甲,短槍

被用來投擲,長槍則用來衝鋒,配劍用於格鬥。另外三個營的騎兵則以騎射爲主

他們只穿著紙甲,戴著很輕的頭盔,戰馬則完全沒有防護,配備弓、箭、手弩、短

劍、小圓盾,還有五枚霹靂投彈。他們極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無法將自己的騎兵

訓練得如同契丹人一樣全面,因此只要求騎兵們掌握一兩種戰鬥技能,比如弓騎兵

就幾乎不進行馬上格鬥訓練。

這樣的效果的確更好。

至少新任的雲騎軍都指揮使田烈武是這麼認爲的。不管怎麼說,從訓練上來

看,他的弓騎兵熟練的掌握了馬上騎射的幾種姿勢,而且射程也能達到要求,只是

命中率低了點,只有不到三成的騎兵能達到五中三,大部分騎兵只能五中二。另外

兩個營的騎兵,從力量上看,也能讓他滿意。

對於田烈武這樣的宋軍馬軍將領來說,他就只能要求這麼多了。培養精銳騎兵

是一件極爲困難的事—漢朝騎兵之盛,不僅僅是因爲漢武帝在長安組建了常備

軍,更是因爲在民間,特別是關中地區民間有大量馬匹,關中地區的“良家子”,

雖然不能如塞北匈奴一樣完全生長在馬上,但也是從小就習於騎馬射箭,這就保障

了可靠的兵源供應。唐朝的騎兵之盛,除了國家擁有大量的牧場外,府兵制的存

在,至關重要。當府兵制敗壞後,大唐真正的騎兵,就很自然而然的變成了以胡狄

爲主。所謂的漢人騎兵,大量的其實只是騎馬之步兵。田烈武對這些典故並不清

楚,但他已經是一個很有經驗的馬軍將領,他知道大宋的雪鴛},大多戰士從應募入

伍後,纔開始學習騎馬,要精熟騎射之術,已屬相當不易。若要讓他們如契丹人一

樣全面,那是隻有少數人才能做到的—如十餘年前的西軍,在打了近百年的仗之

後,擁有的少數幾隻馬軍,雖然數量不多,但卻是真正的精銳敢戰之士:還有選撥

標準更加嚴格,對天賦要求更高的上軍一宋軍中馬匹的短缺是這十餘年纔開始改

善的,朝廷鼓勵民間養馬,宣佈對每戶養馬五匹以下不徵賦稅,是更近的事。也許

再過十五年,大宋的馬軍也能擁有穩定而可靠的兵源供應,生長於中戶與上戶,打

小騎在馬上打獵、耕地、拉車,只有當這樣的人多起來,大宋的馬軍,纔會真正的

強大起來。

至於現在,田烈武甚至不敢期待如今的西軍馬軍也能如契丹人一樣全面,雖然

他相信西軍仍值得信任,因爲如今掌握著西軍的,依然還是那些纖歷過戰陣的校

尉、節級。

所以,雲騎軍已經令田烈武十分滿意。

他手握一萬騎兵,稱得上是兵強馬壯,雖然他是新官上任,對部下還欠缺了

解,威信也未建立起來,而且這隻部隊從未有過實戰的經歷,但當四月十日他收到

遼軍入侵的戰報時,他仍相信,他有足夠的領兵經驗,完全可以克服這些困難,大

有作爲。

四月十二日,他見到了由歸信城一路南下,前來求援的使者。他本來已經在考

慮兵北上增援,因爲據使者所言,遼軍的兵力不多,若依託於瓦橋關、歸信城

他完全可以與遼人一戰。雖然河朔禁軍經常有將領坐擁大軍、避戰不前而見死不救

的事情,但這可不是西軍的傳統。西軍許多失利的原因與河朔禁軍正好相反,他們

是在前去救援的路上被人設伏以待。雖說戰敗皆無榮耀可言,但相比而言,田烈武

也是寧肯敗在救援的道路上。況且,歸信城的戰況、使者的忠義,的確也讓田烈武

爲之動容。

但是,當天晚上,雄州傳回來的戰報,卻讓田烈武不得不告訴那位使者一個壞

消息—歸信已經陷落。而他的上司,河間知府更是直接拒絕了他想救援雄州的要

求。而知河間府在戰時,的的確確是河間府內所有駐屯軍事力量的最高長官。

幸運的是,十四日,他迎來了一個新上司。新任判河間府,正是剛剛罷相的前

兵部尚書章悼!章悼是在上任的路上聽到了遼人南犯的消息,便拋下從人,自己單

騎快馬前來,接掌河間府一切軍政事務。

章悼到任當日,便答應了田烈武北上增援的請求。

田烈武已經整裝待,然而,當天晚上,從莫州又傳來緊急軍情—雄州陷

落!柴貴友、趙隆生死不明。

局勢彷彿在頃刻間坍塌。

從十四日起,從雄州、莫州南下的難民蜂擁而來,附近的百姓也紛紛涌入城中

—如束城鎮這樣的小城不能給他們安全感,無數的百姓向河間府涌來。

但河間府只是一座城周十二里的城市而已。它能承載的人口是有限的,很快

街道上到處都睡滿了逃難的難民。對於糧食的壓力更是陡然增大。

十五日,遼人兵鋒進入莫州境內,莫州北面的郭鎮被洗劫一空。

十六日,遼人繞道攻入莫州西面的長豐鎮,在長豐鎮放了一把火,將該鎮燒了

個精光。

當日更是傳來謠言,風傳霸州也已經陷落。因爲霸州音訊隔絕已經許久,雄、

霸之間,遼軍遍佈,章悼與田烈武一商議,只能做最壞的打算,假定霸州的確已經

淪陷。而這也許可以解釋爲何遼人在攻下雄州後,一直沒有直接攻打莫州城。二人

猜測也許是攻下雄、霸,讓遼人損耗太大,他們不得不休整數日。

章悼開始更加雷厲風行的整頓河間防務。他下令禁止難民再進入河間府,迫使

更多的難民不得不繼續南下,一面則在沿途而來的難民中,招募習練過弓箭、武藝

的青壯,充入巡檢。又派人帶了一大堆忠士、銳士、守煙忠士、守煙銳士的空白告

身,前往河間府各縣、鎮、村,頒給各地之忠義社、弓箭社的頭領,讓他們聽令於

河間府巡檢,平時互相聯絡,定時向河間府報告消息。又頒下賞格,鼓勵他們在遼

軍進入河間府後,敢於攻擊小股遼軍。駐紮河間府的宋軍,原本除了雲騎軍外,尚

有神!營第十六營、以及河間府;a檢=百餘人,章悼大舉募兵,兼之河間府本是做

爲重要軍事據點經營,府庫之中,兵甲堆積如山,數日之內,他就把河間巡檢擴充

到了六千餘衆!

有了這六千餘巡檢,再加上城牆上那二十餘門火炮與整整一個營的神!營,章

悼與田烈武一合計,與其坐等著擁有火炮之利的遼軍從容攻下莫州再兵臨河間城

下,倒不如北援莫州,維持著莫州不被攻陷,也可減輕河間府的壓力。兼之據此前

雄、莫傳回來的戰報,遼軍騎軍只有數千人,顯然只是先鋒部隊。於是,十七日

田烈武便親率三個營五千餘騎軍,北上君子館。君子館北距莫州州治任丘縣四十

裡,南距燕州城三十里。田烈武無論北上增援莫州,還是南撒回燕州,以騎兵之

度,半日可至。

然而,讓田烈武納悶的是,他在君子館呆了三天,一直等到二十日,除了現

小股的遼軍斥侯外,韓寶並沒有對莫州起進攻。遼軍的前鋒,只推進到郭鎮,便

停了下來。

田烈武與他的參軍們商議了數次,都沒能猜到韓寶到底在想什麼,遼軍究竟

生了何事。

契丹動這場戰爭,必然有其目的。田烈武與他的參軍們能想到的,不外乎四

個—其一,滅亡大宋:其二,報復大宋終止條約,試圖通過突然的戰爭,迫使大

宋重訂城下之盟:其三,報復大宋,但報復的方式是奪取關南之地,或固守,或迫

使大宋用財貨贖回:其四,報復大宋,但報復的方式是如歷代塞北胡狄所做的,劫

掠大宋的沿邊州郡,既能搶奪財物,亦能令大宋不堪其擾,最終不得不求和。

而且,只要戰爭獲利,遼人便能再次確立對大宋的優勢地位。。

除了第一個戰爭目的,其餘三個目的,皆有可能。田烈武的參軍們雖然事先想

不到遼人真的敢於南犯,但當戰爭開始,他們倒是很容易的理解了戰爭的原因—

既然是歲賜確立了宋遼的百年和平,沒有了歲賜,自然就不會再有和平。

順理成章。

只是他們不知道遼軍的戰爭目的,不知道遼軍究竟是開始了一場多大規模的戰

爭,他們就只能去猜測遼軍的想法。

沒有幾個人相信遼軍只是小打小鬧,僅僅是想劫掠沿邊。遼國已經不是一個蠻

夷國家,而且大宋如今國力正盛,絕不可能對遼軍的劫掠忍氣吞聲。劫掠沿邊等同

於邀請宋軍去收復幽薊,無異於將遼國的南京道與西京道也變成戰場—這樣一

來,雙方的損失是相當的,而這對遼國顯然不利。

而且,遼軍南犯之前隱蔽得如此之好,又選擇四月進軍,如此煞費苦心,亦非

小打小鬧的跡象。其明顯便是想打宋軍一個錯手不及。

既是如此,他們便應該迅南下,在兩三個月內,西軍馳援之前,突破大名府

防線,擊潰河朔禁軍,迫使大宋簽訂城下之盟—如若河朔禁軍果真在西軍到來之

前就被擊潰,西軍數千裡赴援,孤軍作戰,亦難有什麼大作爲,而且若西軍急於復

仇,反而可能被遼軍各個擊破。總之,若能如此,遼軍至少能牢牢掌握著這場戰爭

的主動權,宋軍想要復仇至少也將是幾年以後的事。

若其目的只是奪取關南,亦當及早攻取莫州,才能集中兵力,圍攻河間,以便

在宋軍援軍趕到之前,先攻取此城,避免腹背受敵。佔據關南之後,便可取得先

手,利用關南之積聚,與大宋爭雄於河北。如此一來,大宋整個河北皆淪爲戰場

勢必損失慘重。而契丹國力所受損耗則能減到最小。河北腹地利於騎兵馳騁,在接

下來的戰爭中,契丹將能盡得地利。

其實,即便遼軍僅僅是想劫掠,也應該馬上南下。他們既然攻得下雄州,自然

也攻得下莫州。搶城市總是收穫比較大的。雄莫之間相距不過六七十里,騎兵一日

可到,沒有任何理由放過莫州。

因此,韓寶突然按兵不動,實是讓人大惑不解。就算他是在等主力或者其他部

隊合兵,他既如此輕易就奪了雄州,完全可以趁勢先取了莫州,在莫州會合主力

再來攻河間—這不正是先鋒該做的事麼?

莫非,雄州出現的,竟然不是遼人的主力?

這倒是有可能的。韓寶裝出主力先鋒的樣子,但實際上卻是一隻偏師,來牽制

河間府的宋軍。而他們的主力,則由鎮、定南下。契丹若能攻取鎮、定,將比佔據

關南更加有利—非止是河北,連河東也將陷入被遼軍夾擊的境地—雁門、瓶形

天險,立時便化於烏有。

但這一切都只是猜測,周圍到底生了什麼,他們所知少得可憐。他讓主管情

報的參軍向雄州、霸州、高陽都派出了細作,但要等這些細作帶回來情報,還需要

時間。

在此之前,田烈武所能做的,只能是等在這裡。

四月二十日。

保州,滿城陵山。

陵山位於滿城西南三裡,滿城東距保州州治所在保塞縣僅四十里,西距北平寨

也不過三四十里。在唐代天寶年間,這裡曾經設方汁滿城縣,然而,歷五代以來之

戰亂,每有契丹入侵,滿城總是當其衝的地區之一,因此戶口減少,至宋代,便

已併入保州。宋初之時,滿城猶是重要的軍事要地,但到了紹聖年間,這裡便只有

一座年久失修的廢城,以及居住在城中的千餘戶居民。這既有和平日久的原因,也

有司馬光、石越重新規劃河北戰略的原因—過去在河北沿邊密佈著上百的軍事要

寨,因爲司馬光、石越要將兵力集中起來,遂致無兵可守,因此被廢棄的,佔到十

之八九。

大宋河北邊境,大體上是以保州爲界,保州以東稚塘水泊數百里,這水泊與

江淮不同,都是深不能行舟、淺不能過馬的塘泊。保州以西,則多有層巒列嶂,處

處都是小山,但這些小山都極爲低矮,幾乎天沙陰當步騎通過,所以宋廷纔在此廣

植林木,以阻隔敵騎。因爲一旦遼軍到了保州東南,便是地勢平坦得連這些小山都

沒有了。段子介的飛武軍此時駐紮的陵山,便是這樣一座低矮的小山,相傳此山曾

經是古代帝王的陵墓,當地百姓便叫它爲“陵山”。

段子介駐軍於此,實屬迫不得已。

遼軍—從燕子林之戰俘虜的遼人手中,段子介已經知道這隻遼軍的統帥是遼

國宿將蕭阿魯帶,據說有六萬人馬攻入鎮、定。六萬騎兵當然是不可能的,因爲算

上家丁就是十餘萬人,如此大軍,與段子介目前觀察到的情況大不相符。段子介與

他的參軍們猜測,可能是正軍連家丁一共六萬,實際上應該是兩萬騎左右。這也符

合他此前的猜測,以及保州知州張緒提供的情報,當日出現在保州城外的,最多不

過三千騎,領兵者,正是蕭阿魯帶本人!

幾乎可以斷定,蕭阿魯帶分散了他的兵力—這鳥是今日之遼軍最可畏懼者

因爲長期的戰爭,今日之遼軍,擁有數不清的出色的中低層將領,蕭阿魯帶可以隨

意的將他的部衆,分成百人隊、千人隊,四散出擊。相比而言,河朔禁軍中,以

鎮、定地區而言,敢於統率三千之衆出城尋找戰機的將領,屈指可數。而以戰鬥力

而言,段子介率三千之衆,即便是樂觀的來看,實力也只能與遼軍千騎正兵加上兩

千家丁組成的千人隊相當。

段子介十四日抵達保州,將解救出來的百姓與遼人俘虜全數交給保州知州張

緒,因爲十二日蕭阿魯帶才從保州撒圍而去,張緒與保州軍民正是驚魂未定,見到

段子介,無不大喜過望,當即殺牛宰羊,稿勞定州援軍。張緒滿心想讓段子介替他

守保州,或者至少留點兵力給他,不料十五日即傳來保州東北的安肅軍遇襲軍情

安肅軍軍使胡沱遣使告急,段子介便即準備離開保州,前往救援這個“銅梁門”一

一因保州有神!營第十八營的第一個指揮駐紮,段子介便想向張緒借一百名神!營

士兵,誰知張緒算盤打空,不僅一口拒絕段子介的請求,還擔心引火燒身,反而連

蕭婆典的屍體與蕭繼忠這個俘虜也不肯接收。氣得段子介七竅生煙,幾乎與張緒翻

臉。

段子介負氣出城,一怒之下,竟打算直往保州三陵,在那裡殺了蕭繼忠

祭祖,院得他的參軍們苦苦相諫,這才做罷。原來這保州三陵,乃是趙家祖陵。宋

廷在那裡也部署了一個步營護!—此營直隸殿前司,並無軍號,其職責就是守!

三陵,便是遇上戰事,也只有保州救三陵的責任,沒有三陵守軍救保州之義務。原

本“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這個道理人人都懂,但天下間這等荒謬之事卻是甚

多。蕭阿魯帶率軍過境時,竟然遣使前往三陵拜祭,而三陵守軍也只是婉謝使者

其餘任憑蕭阿魯帶圍攻保州也好,大模大樣途徑三陵也好,竟全當沒看見。

張緒只想自掃門前雪,三陵守軍則有過之而無不及。而最荒謬的是,最後說將

起來,三陵守軍還會佔著理。因此,段子介休說在三陵殺不了蕭繼忠,便真讓他做

了,惹得蕭阿魯帶報復三陵,最後此事往朝廷一報,憑他段子介多大的後臺,也逃

不脫個死罪。

但如此一來,段子介與張緒便是徹底鬧翻了。

他最後也沒去成安肅軍,離開保州才半日,段子介便在路上又遇上胡沱的使

者,原來遼軍只有千餘人,圍了一日,因安肅縣實有兩城,夾河而築,兩城互相聯

系支援,遼軍圍南城見佔不著便宜,在城外放了半日的火,便撒圍往南去了。軍使

胡沱見遼軍遠去,引軍踢其後擊之,兩軍戰于徐水之畔,宋軍雖傷亡過百,然亦斬

十二級而還。

段子介見樑門無憂,遂引軍而西,他不能再過保州,便想取道滿城而回北平

寨。誰曾想,從保州至滿城雖不過四十里,段子介卻走了整整四天!

便在保州西北二十餘里處,段子介竟然遇上了自遂城南下的一隻遼軍。這隻遼

軍顯然是在遂城大戰之後,沒佔到什麼便宜南下劫掠的,雖然有千騎左右的正兵

然俠裹著上千名宋朝百姓與財物,息是棲爲輕視保州宋軍,招搖過市,全無防範。

雙方前鋒各百餘人率先相遇,瘁不及防之下,一陣混戰,而後雙方主力皆以爲是遇

上了小股敵軍,竟不約而同的一股腦的涌了上來。一番亂戰之後,雙方都大吃一

驚,遼軍本來極輕視張緒,萬萬料不到有數千宋軍出現在保州與自己野戰,而且以

騎軍爲主,更不知宋軍來了多少人馬。段子介猛然見著至少上千的敵騎,一時也摸

不清虛實,不知道附近還有沒有更多的遼軍。他畢竟領兵經驗不足,若非遼軍見他

這麼不知死活的亂戰,誤以爲後面還有大隊的宋軍主力,先行怯了,慢慢的且戰且

退,脫離戰場,段子介還不知道要把這場亂戰打上多久。

但就是這樣的一次短短的遭遇戰,段子介又損失了近四百餘人,算上燕子林之

戰的傷亡,他的三千人馬,數日之內,竟已經摺損了四分之一。遼軍一轉眼便撒了

個沒影沒蹤,段子介也不敢追趕,草草清點了戰場,便護!著遼軍留下來的數百名

百姓,向滿城轉移。

然而,段子介又犯了個大忌,就在他清點戰場、攜帶百姓轉移的這點時間裡

遼軍已經回過神來,他才走了十里路,這隻遼軍已如附骨之蛆一般,如影如隨的跟

了上來。段子介戰也不是,走又不敢,只得找了處小高地紮寨固守。那隻遼軍試探

著攻擊了幾次,見段子介防守嚴整,便也大模大樣的在幾裡之外紮營,與段子介僵

持。

段子介此時真是啞巴吃黃蓮,此處距保州城不過三十里,張緒肯定早已知道消

息,但他絕然不會出城相救。而他更不知遼軍何時會有援軍到來。

於是,就在離滿城不過十里遠的地方,段子介與遼軍僵持了三日。雙方互相忌

憚,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直到第四日清晨,段子介一覺醒來,照舊派出一小隊人馬

去試探著攻擊遼軍,才覺那隻遼軍已經在晚上悄悄的拔營走了。想來是遼軍分散

出擊,各部之間聯絡不易,那隻遼軍等了三天,等不到附近有遼軍出現,也不敢繼

續這麼僵持下去,因此先行走了。段子介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護送著百姓進了滿

城。他的部下皆是初歷戰陣,雖未遭敗績,但不到十日之內,兩次交戰,全都累得

筋疲力盡,兼之傷兵衆多,段子介本想在滿城休整兩日,再回北平寨。誰想滿城守

將早已知道他與張緒鬧翻,無論如何也不敢得罪上司,好說歹說,就是不肯讓段子

介部在城內休整。段子介百般無奈,不得不在陵山紮營。

直到此時,段子介纔是真正領教了張緒這等人的無恥。即便是國難當頭,也不

見得人人都能同心協力。他們好心來救保州,數百人死難,換來的卻是這般待遇。

段子介巡視營中,便見鷹下將士都是一肚子的怒氣,罵不絕口。

好在這數日兩戰,段子介雖然指揮、判斷,都並不完美,卻終究是建立起了他

在軍中的威信。河朔禁軍百年未有戰事,對遼軍不無畏懼之心,段子介兩戰遼軍

未遭敗績,的確是讓他的部下樹立起了難得的信心。在陵山休整這兩日,他又親自

帶著醫官,查看傷兵傷情,煎湯敷藥—段子介本就頗有豪俠之氣,與士卒相處

皆以兄弟相稱,因此滿營將士,對他都十分愛戴。須知自古以來,將領對士兵,縱

然愛護,講的也是“愛兵如子”,因此將領只有稱士兵“孩兒”、“兒郎”的,極

少有稱“兄弟”者,這上下階級之分,不管何時都清晰得很。如段子介這般,不僅

噓寒問暖,而且不問階級,年長者稱“兄”,年幼者道“弟”,衆校尉雖然看不過

眼,但於士兵,卻頗能收心。於是這一兩日之內,竟是滿營軍士,無不交口稱讚“

段定州”是個好上司。因此,雖然衆人對張緒多有怨氣,卻倒也並無兵變之虞。

讓段子介憂心忡忡的,卻是他的飛武軍戰鬥力太差,以及對於戰場形勢他完全

兩眼一抹黑這兩件事。

他坐擁兩千餘已經有過實戰經歷之騎兵,面對遼軍一個明顯是大戰之後的千人

隊,以兩倍之兵力而不敢攻擊!他在自己的國土之上,與遼軍作戰,他卻完全不知

道此時遼軍在哪裡,未來將在何時何地可能會碰上遼軍一

前者是短時間內無法解決的問題。戰鬥之技能,只能在一次次與遼人的短兵相

接中去磨練,除此再無他法。但後者呢?到達滿城後,段子介立即解除了主管情報

的行軍參軍之職務,雖然也許不能對他太苛責,但是,幾天前的遭遇戰,讓段子介

意識到了這個職位對他的軍隊來說是事關生死的,他毛法再容忍任何瀕頂無能者佔

據如此重要的職位!

既然他的飛武軍打不了遭遇戰,那麼他就要儘量避免打遭遇戰。他是在定州、

保州作戰,朝廷花費數十年,配合此處之地形構築的林寨,已然給了他極大的空

間。他是主軍,他應該熟悉地形,瞭解何處可以設伏,何處地形對自己有利,遼人

會出現在何處一便以幾天的那場遭遇戰來說,若他事先知道有這麼一隻遼軍會南

下,他的地圖上顯示,至少有三處樹林與小山他可以設伏以待!

雖然在保州遇到如此待遇,但段子介絕不會因此就退回定州的城牆之內。對段

子介來說,正因爲這個國家有張緒這樣的人存在,他這樣的人才應該更加努力,只

有如此,他纔對得起死在滬水之畔的向安北。既然他判斷遼軍只有兩萬騎入侵鎮、

定,而且他已經知道遼軍是大舉入犯,那麼這裡的遼軍就不是主力,按著付往的戰

例,這支遼軍應該大舉深入,一路燒殺搶掠,然後在大名府一帶與其他各路遼軍會

師一所以,段子介也深信,雖然蕭阿魯帶分兵四出劫掠,但這一路所有的遼軍

必然會在大致的時間,往某處聚合,然後繼續深入,與主力會師。而他要做的便是

想盡一切辦法,不讓蕭阿魯帶得逞!

他要讓遼軍明白,他們面對的,是完全不同的宋軍。站在他們面前的,絕不是

那支只會消極防守的軍隊。他要讓蕭阿魯帶的分兵付出慘重的代價!

這兩天之內,他計戶州巡檢張龐兒兼任了他主管情報的行軍參軍。因爲燕子林

之戰,保州的一些忠義社紛紛前來投奔,他將他們全部劃入張寵兒鷹下,而張寵兒

則將這些忠義社的人遣散回去,讓他們聯絡各村各鎮之忠義社,刺探遼軍動向,傳

遞情報。他讓保州境內之忠義社,將刺探之軍情,全部傳至昊和尚與昊三兒處,而

二人再送往北平寨。雖然如此傳遞之軍情,多半難以及時,但若能將定、保州附近

之軍州忠義社全部聯繫起來,他就能大致弄清楚遼軍活動之範圍,各部大致活動之

脈絡,最終他就能知道遼人將出現在何處。

只是此事必須儘快。因爲他根本不知道蕭阿魯帶會在何時聚合他的大軍,繼續

深入。所以,在十九日,段子介便遣出張龐兒,讓他帶著自己的數封書信與全部巡

檢,分別前往定州、祁州、永寧軍、順安軍、安肅軍、廣信軍,乃至深州、趙州。

此外,他又採用李渾的建議,讓李渾從軍中挑揀出這數日兩戰之中,猶爲勇武

的戰士共三百餘人,別立一指揮,讓李渾任指揮使,擔任自己的親兵牙隊。下次再

遭遇遼軍,他便讓這隻牙!承擔衝鋒陷陣之重任。

對於這些舉錯,段子介其實心中也忐忑得很。他並不確信是否會有結果,特別

是倚重忠義社—遼國通事局經營已久,萬一忠義社中有遼人的奸細一段子介總

是會忍不住這樣想。士大夫們是很矛盾的,他們以百姓的保護者自居,卻並不是很

信任百姓,在他們的心裡,百姓是“小人”,而“小人”則不講節操,容易被“

利”收買,且易被愚弄與操縱。況且,孔子還說過,用不習於戰陣的百姓出戰,等

於是拋棄了他們一段子介也是個士大夫,儘管他是武舉出身,但究其內心,他到

底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士大夫。他願意爲百姓出頭對抗權貴,甚互偏意替百姓下獄坐

牢乃至冒生命危險—這些對於段子介,不會有半點的猶豫。但是,若要他相信百

姓,卻並不如他布命令時所表現的那麼容易。

實際上,那很困難!

但他知道張龐兒與李渾所獻之策,是他改變自己對遼軍一無所知現狀的唯一辦

法。

除了信任忠義社,他別無選擇。

【1〕注:真實歷史上,據《讀史方輿紀要》,至北宋末年之大觀年間,才

升爲河間府。

【2〕注:宋太祖祖籍保州,保州三陵,指的是趙匡撒四世祖信祖趙眺的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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