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翟南出門時,李裕早已候在門前。他心中存著拜師學(xué)仙的念想,一夜幾乎未睡,一早便來侯著。只因有那慢熊守著,遠遠的不敢過來。待見的翟南出門,當(dāng)即過來行禮。又請翟南去家中用早飯。已對宋朝食物絕望的翟南又以辟穀爲(wèi)由推了。
看了眼正趴在院子裡啃草的慢熊,李裕問到:“仙長既是辟穀,那可需替這白熊準(zhǔn)備些什麼吃食?”
“無需煩擾。此熊隨我修煉有年,也已辟穀了?!钡阅洗鸬健i_什麼玩笑?要是還得管這巨熊吃喝,那還不得整天給它捉雞撲兔子才能餵飽?因此早就將它調(diào)製過了,每日只需喂塊高能飼料就行。
李裕聽得連熊這等牲畜都修煉成了辟穀,不免心中學(xué)道之心又熱切幾分,言辭更加恭謹(jǐn),就盼著怎麼才能打動這仙人,收其爲(wèi)徒。
與李裕去了趟解家。解大已是活潑亂跳,而解二高燒也是退了,傷口處竟已結(jié)上痂,看來再過幾日便可痊癒。
在解家兄弟千恩萬謝中離開,相信不久救治解家之事就能傳遍村子,從而初步建立起自己的威信。
翟南決定抓緊時間瞭解瞭解這些村民的信仰狀況,完成本次出來的任務(wù),也好早日回到基地享受現(xiàn)代化生活。
趁今天這機會,就首先便從這李裕開始,順便也把這拜師的事給解決掉。
在倉庫前尋了棵大樹下,搬出凳椅,吩咐李裕一併坐了。
“小哥爲(wèi)何要學(xué)道?”翟南打了個腹稿後首先提問。
聽得這仙長終於問起此事,李裕頓時興奮起來,覺得是自己的機會到了。連忙站起來,躬身說到:“弟子自幼便聽聞許多神仙之事,時常羨慕那仙人有那許多神通,呼風(fēng)喚雨,殺妖除魔。還可騰雲(yún)駕霧,旦夕之間周遊天下。更有長生之法,不受那病痛之苦?!?
“哦?!小哥想學(xué)得長生之法?”
“自是想學(xué)的!何人不想長生?便是那皇帝官家,聽說也要求人煉丹延壽呢?!?
“那世間爲(wèi)何又有許多自己尋死的?”
“這。。。”李裕不過一個十六歲的半大孩子,哪曾想過這事。想了半天,方纔說到:“別人俺不曉得,但鄰村卻有位張寡婦,因是丈夫早死,而兒子好不容易剛拉扯成人,卻又跌到河裡死了,當(dāng)晚就在自己家上吊了。想來是沒甚指望的緣故?!?
“若是她兒子不曾死,她又有何指望不成?”
“若是沒死了兒子,還能指著兒子養(yǎng)家,給她養(yǎng)老送終啊。若是再能攢些錢財,娶妻生子,日子和美,當(dāng)是不會尋這短見的?!?
“如此說來,若是日子和美,便要長生;生活困苦,則無生趣了?”
“似乎倒也不是。世間總是生活困苦的人多些,也不是都去尋死,總有些指望的?!?
“好一句有些指望的?!钡阅下牭眯难e一動?!澳怯钟姓f轉(zhuǎn)世的,不定那張寡婦平素積善,來生投得一個好人家,富貴榮華呢。這豈不是也是指望?”
“自是如此。但這死後之死,總是難說。俺聽說輪迴之後還要喝孟婆湯,將今生之事盡數(shù)忘了。這也無趣的很?!?
“呵呵!你覺得甚事卻不能忘?便如那張寡婦,丈夫兒子亡故,總是傷心,若是不盡數(shù)忘去,豈非轉(zhuǎn)生後也是悲痛?”
“這自是須忘的,但亦有許多趣事的。父母家人,親朋好友,若是盡忘了,轉(zhuǎn)世之後路上相逢亦不識得,想來也不免難受?!边@李裕本是心智未熟,說到這些,竟然眼裡泛出淚光來。“所以當(dāng)修今生,求得長生久視!”
“當(dāng)修今生!呵呵,小哥頗有慧根!”翟南誇了句?!氨闶悄阈薜昧碎L生,那父母家人也未必就也能得了長生,若是你尚活著,而眼看父母家人,親朋好友盡數(shù)老死,又能如何?”
“這......俺可以給他們丹藥,幫其續(xù)命延壽......”說著,李裕自己都覺得不太可能,聲音越來越低。但接著又提高聲音說到:“不是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嗎?想來是可以福澤家人的。”
“哈哈!”翟南不禁被他逗得笑起來。
那李裕父親,一早便沒見到兒子,知道定是去見那道人了。有心去拉他回來,又怕惹了那道士不快,生出什麼禍端。
正猶豫間,門前卻有人喧譁,出門一問,卻是在傳那解家兄弟的事。昨日裡還傷重臥牀,甚至說是救不活了。那騎熊的道長去了一趟,施下幾顆丹藥,今日便是大好了。那解大甚至還出門挑水。逢人便說那藥丸如何神奇,昨晚服下後他竟是一夜未睡,早上還神清氣爽如何如何。
“這道人莫不是真有仙法?若真是有道之人,想來不會有甚爲(wèi)難。”心下思忖著,李保還是決定去看看那道士和李裕說些什麼:“無論如何,總不能讓大郎離家學(xué)道?!?
待趕到庫房,正見到那道士正在大笑,而兒子卻訥訥站著。
見得李保過來,翟南收了笑,行過禮,讓了座,便誇到:“大郎頗有靈慧,更是心性淳樸,甚有孝心。有這般孩兒,卻是你家福氣!”
來時本就心中忐忑,聽得此話更是感覺不妙,手腳都感覺有些冰涼。李保急忙求懇:“仙長過獎了!小兒自小頑劣,村裡人家,卻沒甚管教,只是盼著能留在家中安心種地,再早些娶妻生子,傳了家裡香火便是。實在是當(dāng)不得仙長錯愛,還望仙長體諒則個?!?
那邊李裕聽得仙長誇獎本是歡喜不勝,聽到父親所言,急得只在後面拉扯,又不敢插話。李保卻是不顧他,只是繼續(xù)說到:“要說淳樸,本村有個王姓孩子,小名叫楞子的,性格最是純良。父母皆亡,家中更是沒有其他人了。若是能跟隨仙長,卻是莫大的福氣?!?
翟南本來只是誇誇,藉此營造個融洽的氣氛,卻沒想到反應(yīng)這麼大。聽著話裡的意思,略微一想就明白了這李保的心思。心想:如此也好,卻省去許多手腳。
“居士多心了!呵呵,貧道修道小成,此番出來遊歷,是要積累功德,暫無收徒之念。”
且不說李保扯著兒子回家如何教訓(xùn),李裕又如何埋怨父親。這次談話翟南倒是頗有收穫。
按照他的理解,宗教最關(guān)鍵的核心教義,不外乎要解決,世界是怎麼來的?人爲(wèi)什麼活著?未來又會怎麼樣?圍繞這些問題,則需考慮衍生出來的行爲(wèi)準(zhǔn)則,再加上適當(dāng)?shù)慕M織方法。最後再進行一些增加神聖性的儀式等輔助性的東西。
自己雖然決定以道教的一個分支的名義進行傳教,但在原時空卻自小接受國朝教育,對宗教所知甚少。選擇道教,不過是因爲(wèi)這個時空的人普遍相信神仙之事罷了。
但問題在於道教清淨(jìng)無爲(wèi)和出世的宗教理念,使得其衍生出來的行爲(wèi)準(zhǔn)則無法滿足翟南希望改變世界的要求。更不用說那撲街的教團組織和傳教方式了。道教對世人影響最深的估計就是讓人相信那些法術(shù)、丹藥和房中術(shù)之類的了,而且就這,還是跟神話傳說以及臆想之類的聯(lián)合起的作用。
因此,卻需要對一些東西重新架構(gòu),再拿道教的外皮包裝,來個借殼上市才行。
又摸出根菸點上,坐在倉庫前繼續(xù)想著這些事。這舉動卻讓遠處路過的村民大吃一驚。只見那道長閒坐樹下,手上火光一現(xiàn),竟然吞雲(yún)吐霧起來。傳言之下又有誇大,到了李平保長耳裡時,卻已變成嘴裡吐火,鼻中噴煙。
本來一早得知,解家兄弟已是大好,李平心中的擔(dān)憂便是大減。如今聽到這個傳聞,更覺得這道人或是確有道行,不象那歹人。若真是如此,則能結(jié)下善緣,對村子的好處自不待言,又慶幸自己應(yīng)對還算得體,未曾怠慢。思量了一陣,又尋來數(shù)人去採了些山果,自己提上,並拉上解大,藉著感謝的由頭,一起來尋翟南。
見面間又是一番客套。解大更是大禮拜謝,直道若非仙長,就是個家破人亡之局。
翟南也就借這個機會了解了一下週圍的情況。那李平保長倒也健談,讓翟南瞭解到不少情況。
其中翟南比較感興趣的則是,這村子往東卻是有個稍大的集市,叫北觀集。靠著乾佑河,是周圍幾個村莊去縣城的中轉(zhuǎn)碼頭。而且這北關(guān)集上還有個小道觀,主持道士叫王豆腐。
附近竟然有同行,翟南倒是考慮去見見,但這得等自己的教義整理出來才行?,F(xiàn)在自己對道教只是個大概瞭解,卻是不能主動上門,免得露了馬腳。
那保長看翟南談笑不拘,溫和有禮,倒是更將心事放下不少。如此賓主盡歡,直聊到近晚飯時,保長和解大方纔告辭離去。
晚霞中,按以往的生活習(xí)慣,辟穀的翟南便牽著被辟穀的白熊,將別人吃飯的時間省出來,用於繞著村子溜達。
村中幾隻好奇的正太和蘿莉,乘著大人沒看住,溜出來直跟在後面看那稀奇白熊??粗麄兲煺鏍€漫,翟南伸手相招,卻將那些孩子嚇得一鬨而散。再過一陣,復(fù)又綴在後面起鬨。
如此幾次後,那幾個孩子也膽大起來,離得近些。翟南便拿出幾顆糖丟給他們。再自己做示範(fàn),讓他們吃了。這一招可謂所有時空裡哄騙孩子好感的殺手鐗,頓時好感度爆滿。
待到有村民來找時,已有孩童敢騎在白熊上了,將村民一頓好嚇。有些有孝心的,留下幾個糖果給父母品嚐,又是平添了許多希奇。
經(jīng)過此番親善聯(lián)誼,村民們的提防之心又減小不少。
風(fēng)輕雲(yún)淡的日子又過了兩天。那李裕卻是不肯死心,每早必來問候,得閒便來相陪。翟南也就和他聊上些人生觀的嚴(yán)肅話題,但最後總是被這淳樸卻又充滿幻想的小夥子的想法逗得大笑。
翟南也藉機與其他人聊過,但村民大都是懵懵懂懂。多信些口口相傳的怪異之事,推崇些傳說神通。
對於宗教,村民基本上都是非常膚淺的認(rèn)知,並持功利性的態(tài)度。基本上靠傳說確定一下各個神仙職責(zé)範(fàn)圍,然後自己有事了,便去燒柱香。除此之外,卻是與平日的生活毫無關(guān)係。
李裕或者是不少其他人之所謂對道教入迷,其實也就是基於對長生的期盼和對法術(shù)神通之類的幻想罷了。離真的按道教信奉的教義去生活,還差著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