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剎那間,李裕覺得自己的心跳都似乎停了下來。今日裡正準備去集市裡,幫解家兄弟抓些藥回來,剛一出村卻看到一幅想都沒想過的景象。
一頭大白熊正往村中走來,他從未見過如此巨大之熊,甚至聽都沒聽說過,趴著就有一人多高,毛色更是聞所未聞的白色。這熊背上竟然還端坐著一位中年道士。約莫四十的年齡,一襲天青道袍如流水般平滑閃亮。而頭上的道冠更如玉石,陽光下散發著一層光暈,籠在那人頭上。
自己打小愛聽人說些仙神故事,所以得閒便去集市上道觀裡看那些畫在牆上和用木頭雕出來的神仙。但現在見到的這幅景象,別說那些畫和塑像,就是比他幻象中的那些神仙都更加令人眩目。
揉揉眼睛,看著那仙人騎著白熊走近自己,李裕確認自己不是眼花,又是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痛得連眼淚都快出來了。卻聽那仙人輯掌說道:“這位小哥,貧道這廂有禮了!”
“神仙?!”李裕尚未從震撼中清醒過來,嚥下唾沫,艱難地問到。
“呵呵!只是修道之人罷了,哪敢稱得上神仙?”說著經過強化訓練學來的本地話,那白熊緩緩趴下,翟南起身下來。
“您定是神仙,可是來收我爲徒的?”看著如此仙風道骨的人物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李裕哪信他的否認之詞。此般人物若不是神仙,哪還有神仙?
“弟子李裕,打小就慕仙學道,如今得見仙長,定是誠心感動上天。仙長一定要收下我??!”說罷也不顧翟南是否答應,就在地上磕起頭來。
看著這激動得快暈過去的小夥子,翟南覺得自己的形象設計是不是有點太過火了。畢竟這個時代的人們大都很樸實,對形象包裝免疫力有點差。
雖然看起來效果不錯,但翟南的任務是傳教,可不是要收徒。不成還收個徒弟教他物理化學,再把他們培養成象自己一樣的無神論者?
但就這樣下去也不行,總不能就這樣掉頭就走啊。
“道法自然!”翟南唸到,這句是他設計的頌詞,作爲自己宗教的特色?!斑@位小哥且先起來!貧道到此確是有事,欲待上一段時日。收徒之事慢慢再說不遲?!?
伸手將其扶起,李裕卻不敢耍賴。又聽著這仙人似要村裡待上些時日,心裡尋思著,回頭日日懇求便是,定要讓仙人感到自己一片誠心。又不敢真的讓仙人扶他,也便起了身。只是眼中盡是熱忱。
“那仙長不如先進村,到弟子家中安坐再說?!?
待進了村,便迅速引起一陣騷動,那正在院前啄食的雞羣驚得撲棱直飛,更是以咯咯叫聲將警報發給全村家禽,擴散著恐慌;而懶在路上曬太陽的狗兒先是吠得兩聲,待將那白熊看得真切,立即嗚的一聲轉身就竄。
聽到動靜的村民,有的喝罵幾句,也有的開門開窗探頭瞧瞧,卻是目瞪口呆得瞧見李家大郎領著一神仙般的道士,而後面著跟了頭碩大無比的白熊。更有抗著鋤頭欲去地裡幹活的農夫,拐到路上看到這一幕,驚得農具也跌落了。
於是,有拍門讓娘子出來看神仙的,有大喊妖怪的,夾著雞飛狗跳,孩童啼哭。山村陷入一片混亂。
來到李裕家,吩咐那名叫“慢熊”的坐騎在院裡趴著,翟南本待進屋,李裕卻從屋裡搬出一張椅凳。先是用自己的衣襬用力擦了,才放在翟南身邊?!扒艺埾砷L就坐這裡吧,屋裡狹小雜亂,不敢委屈仙長,弟子這就去煮茶?!闭f著,又去搬了桌子出來,放上幾個粗陶大碗。又回身去廚房裡燒水煮茶。
翟南打量著,這是幾間土坯房,以茅草覆頂,正中開了扇門,只在牆上開了個小窗,中間用幾根木條隔了權當窗楣,看著就知道採光不好。自進村來,所見大部分房屋皆是這般。
而如今正是秋高氣爽的時日,還真是坐在院子裡爽利些,又有棵大樹,恰也能遮陽。
只是半胸高的籬笆圍住的院子外,卻是圍上了一羣村民,眼光躲閃著望內看,不時還發出幾聲驚歎,免費參觀著白熊和道長。也有那膽大的孩童在地上揀拾石頭,就要丟那巨熊,唬得邊上大人連忙劈手奪了,便是一頓斥罵好打。
正尷尬間,一位五十餘歲的老者分開人羣進來,看到白熊也是面露驚色,然後勉力鎮定下來,拱手向翟南說到:“小老兒李平,是這石豐村保長。敢問仙長上下?”
“貧道道號‘道泉’,見過保長,打擾之處尚請見諒則個?!钡阅掀鹕硪菊埔姸Y,將給自己取的道號說出,又側身讓坐。
看著這道人眼神端正,慈眉善目,神色和緩,李平微微放下心來。斜簽著坐了,又道:“不知仙長從何而來?來本村所爲何事”說話間又瞥了眼那趴著的巨型生物武器。
“呵呵!亦無甚要緊事。貧道自幼隨師入山修煉,恍然不知世間歲月。而今恰值出山遊歷,積攢功德。路過貴處,便欲稍事盤桓,也做些個打探。敢問保長,當下世情如何?可還是大唐天下嗎?”編著瞎話的翟南微笑地說著。
“呃!咳!咳!”保長聽到只是打探情況,剛暗暗鬆了口氣,又被最後一句驚得一陣猛咳,說不出話來。端茶出來的李裕見狀,急忙遞上碗茶湯,又是一陣捶背撫胸,好一陣才緩過來。
“敢問仙長是哪年入的山?”
“那時貧道年紀幼小,懵懵懂懂,卻不知道是哪年。只記得大人說過大唐天下就要亡了等語。隨後家中就遭了兵災,父母皆亡,幸蒙宗門前輩救出並收入門下。”翟南邊說間,還擠出幾分黯然的神色。
“這,如此說來,仙長當有兩百餘歲了?”保長驚疑不定,但還是介紹到:“本村爲乾佑縣轄下。那大唐已亡了約兩百年了,隨後天下大亂,兵災連連。直到約百四十年前,我朝太祖抵定天下,建起這大宋,卻是趙姓的基業。當今這位官家即位不過三載,如今的年號崇寧,卻是去年改的,今年是爲崇寧二年,今日正是九月二十八?!?
保長說著,翟南心裡琢磨著:“這麼說來還是北宋,但都已經150年了。崇寧二年,大體是什麼情況?這該死的天頂星人,竟然不在基地裡裝上人類歷史信息。而且保羅是按公元紀年推算的時空座標,今年是1103年,但這東西現在對推斷世界形勢根本沒用?!?
“真是山中無歲月??!竟然就過了如此之久?!钡阅瞎首鰷嫔5卣f到:“那如今天下可還太平?”
“應也算太平吧!二十年前,有位王相公鬧過陣變法,但這些年朝廷倒是安生。也沒生出什麼天災,我等小民倒也能混個溫飽。北邊契丹也消停了好幾十年了,也就是西賊黨項人不時滋擾一番,但也沒甚大亂?!北iL撫了撫自己的鬍子,“說起來,這幾十年還真是好時日?!?
翟南大體確認了是在北宋末年,但由於貧乏的歷史知識,無法確認地更精確些,也無法把自己記憶中印象模糊的歷史事件串聯起來,只得作罷。
又閒扯了幾句,這石豐村卻是以李姓爲主,那李平卻還是族長。故此甚得衆人信服,但凡有事村中衆人皆是推他出來主事。如今翟南進村,李平卻是打了個避禍消災的心思,聽得翟南欲在村中盤桓幾日,雖然心下不安,卻也著人將村裡的倉庫騰出一間,請翟南安頓下來。
那庫房倒是磚房,平素也少有使用,由著幾個村婦打掃了一番也還整潔。李裕又殷勤地張羅著借了些桌椅等物給搬來,牀則用塊木板鋪上些稻草充當。這倒不是李平有意怠慢,事實上,這村裡大部分家裡都是如此,少有人家能打上個牀架的。
待到午後,保長又讓人準備了幾樣素齋送來,拉了幾位村中長輩陪著。李裕父親,也是保長李平的堂弟,也從田裡幹完農活回來,一起陪著,通過姓名叫做李保。李裕卻趕去集市爲解家兄弟抓藥了。
翟南嚐了幾口那沒什麼調料也沒什麼烹飪技巧的煮菜後,就推說自己已經“辟穀”,只說話不動筷了。
爲了解決在這個時空的就餐問題,翟南特意將自己飢餓感調製到幾乎沒有,至於營養,則用“高能聚合食品”進行補充,每天只需如餅乾大小的一片就夠了。
席間衆自然驚歎不已,問起許多仙人傳聞。但翟南先前早就將來歷編得嚴實,談到法術則故作一番玄虛,別人也不敢逼問,倒也糊弄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