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菁看見過這種眼神，並且非常害怕這種眼神。
這是當年榮梅去大鬧校長辦公室的時候，她清晰地在圍觀者的臉上看見過的。
壓制著的興奮，看著上位者出醜那種扭曲的快意。
手腳發顫，腦袋裡呼呼的，簡直想要發瘋！
秦菁一巴掌扇到自己臉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出聲道：“順著人流走！”
這樣不尋常的氣氛，就連黑風都察覺到了，伸手按住秦菁的手臂，出聲催促司機：“開快點！”
果然不出秦菁所料，人流最終的目的地，果然是校長所在的職工宿舍。
院子外早就圍了不少人，熙熙攘攘嘰嘰喳喳，大家努力地壓制著興奮，遠遠地指著那邊宿舍，眉飛色舞地低聲議論。
秦菁聽不見他們說的什麼，也實在是沒有心思去聽，只一股腦地撥開人羣往裡面擠。
還好有黑風在，讓她擠進人羣中央的進程輕鬆不少。
大門口已經被校園保衛隊的人封閉起來，秦菁著急上前也沒注意，被一個穿著軍綠色軍裝的男生大力一推，粗聲粗氣地驅趕她：“不許進去！”
秦菁在黑風和攙扶下穩住身體，踮著腳朝裡面打望，同時出聲問：“請問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沒事，沒事！”
學校裡出現這樣的狀況也很少，男生的精神高度集中緊繃，導致他說話生硬得厲害。
一臉嚴肅兇狠地對著秦菁道：“回去上課去，看什麼熱鬧！”
秦菁急得滿頭是汗，她身後的黑風眼神一轉，正要想辦法的時候，包圍圈裡面出現一個熟面孔來。
“胡老師！”
秦菁提高音量大喊了一聲，同時舉高了手對她示意。
看見她們的輔導員出現在包圍圈裡面，秦菁心中越發確定了事情跟他有關係的結論，這一刻心思倒是出奇地冷靜下來。
因爲秦菁的電話始終是沒辦法接通，就連她們宿舍的人都說不上她的聯繫方式。
胡老師正著急得快要爆炸的時候，聽見秦菁的聲音簡直感動得快哭了，上前一把將她拽進去：“姑奶奶，你可算來了。”
聽見這樣的稱呼，秦菁簡直是有些哭笑不得。
該是有多麼著急的事情，才能讓這位中年老師對著自己的學生喊姑奶奶啊。
這樣一打岔，秦菁的心情倒是出奇地淡定了許多。
有什麼啊，不管是什麼醜事爛事，又不是她造成的，她爲什麼要丟臉害羞。
這樣一想頓時就好過了許多，秦菁轉頭跟黑風要了一張紙巾，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這才擡步上樓。
這座古老校園的職工宿舍很是原始，校長也是出了名的清廉，他的宿舍在最高的六樓，並且沒有電梯。
樓梯周圍也站了不少校園保衛科的人，看見胡老師帶著上樓的人，眼神皆是帶了些異樣。
秦菁努力地裝作沒看見，硬著頭皮爬到六樓。
剛纔擦掉的汗水又冒出來一大片，秦菁無力地撐在欄桿上喘氣，耳邊聽見榮梅那粗噶刺耳的聲音：“你們別過來啊，你們誰都不許碰我！”
聽見這聲音心裡就止不住地作嘔，秦菁的氣也喘不勻了，擡眼順著聲音看過去。
再一次被榮梅的不要臉刷新了三觀…
這個年近五十的胖女人，居然在這大學校園，當著這麼多高水平高知識老師教授的面，脫得只剩下內衣。
她身上的肥肉全部都在空氣中跳舞，一條一條的發出油膩膩的光。
可人家卻事一點都沒有丟臉的意思，抱著一根柱子不撒手，只要有人去拉她，她就作勢要繼續脫。
只見榮梅擦了擦臉上的汗，開口粗魯地罵道：“你們這個破學校，都是一羣道貌岸然的僞君子，我一個清清白白的黃花大閨女，到了你們學校被別的男人拐跑了，現在你們不給我一個交代打死我都不走！”
秦菁的心和臉都已經麻木了。
聽著榮梅這些可笑荒唐的話，她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是單純地覺得無奈。
榮梅外面站了一圈人，秦菁還沒有做好要出去的打算，就聽她的教導員在身後喊：“讓讓，讓讓，麻煩讓讓！秦菁來了！”
像是一滴水扔進了油鍋裡。
現場頓時出現一陣動亂，大家不由自主地給秦菁讓出一條路，同時看過來的眼神非常複雜。
像是憐憫，又像輕蔑。
校長應該是在睡夢中被硬拉起來的，他穿了一件老大爺穿的那種白色背心，眼睛被摔碎了一片。
他瞇著一隻眼睛看秦菁，雖然狼狽，但修養還在，因而語氣很是溫和：“秦同學，你幫忙勸勸你的父母吧，這樣鬧下去，我個人是沒什麼但對學校的影響不好。”
秦菁恭恭敬敬地對著校長彎腰道歉：“給學校和您造成困擾我很抱歉，我會努力和他們溝通。”
校長不再多說，慈祥地拍了拍秦菁的肩膀。
深深地吸一口氣，秦菁擡腿朝著榮梅那邊走過去。
她身後的黑風喊住她，眼神真誠：“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秦菁微笑拒絕。
榮梅可能也是鬧得有些久了，身體本來就虛胖不健康，再加上沒吃早餐體力有些不支。
她衝秦菁喊的聲音不像以往那麼中氣十足，但還是充滿了戾氣：“你個賤人，自己做了醜事，還要老孃來幫你擦屁股。”
這話一出口，現場的人皆是表情一變。
這哪裡是一個母親會對自己女兒說出的話…
心態轉變之中，大家看秦菁的表情倒是多了幾分憐憫，同時也認定了榮梅秦連忠兩人這是刻意的找茬。
秦連忠被保衛隊的學生們死死壓在地上，而榮梅因爲脫了衣服，保衛科的男同志男學生們也不好下手去抓她。
而女老師們卻都不及她的人高馬大，所以這才僵持了這麼長的時間。
“榮阿姨。”
秦菁停下腳步，開口卻是禮貌地喊了她一聲榮阿姨。
榮梅一愣，好久沒有從她的口中聽到這個稱呼了。
秦菁微笑，可那樣的笑容卻是沒有達眼底，她淡定地走近榮梅，只說了一句話，就讓那個瘋狂的胖女人服了軟。
怒目瞪她半晌，還是撿起衣服來一件一件地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