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jīng)刻意降低速度，但是西蒙和季菡到達(dá)巷口的時間，還是要比季念早。
將車靠在盲道上停著。
西蒙揉了揉眉心，難得地有些疲倦。
他將手剎拉上，然後從置物盒最角落翻出一包香菸來，轉(zhuǎn)頭問季菡：“介意嗎？”
季菡啞然，跟西蒙認(rèn)識這麼久，她都不知道他還吸菸。
似乎看明白了季菡疑惑的樣子，西蒙笑了一聲解釋：“我不會，就是特別想試試。”
被西蒙臉上強自撐出來的笑刺痛，季菡突然想到了曾曉年，還有之前的沈昊。
他們的說話和笑容，都帶了一絲絕望的味道。
季菡靜靜地看了西蒙一會，垂下眼從他手裡接過煙盒去。
手指纖纖抽出一支來，她不說話，臉上也沒什麼語氣和表情。
徑直從置物盒裡翻出火機來，將煙叼在嘴角，動作不甚熟練打火，點燃。
逐漸有淡淡菸草的氣息在車裡漫開。
煙霧繚繞中季菡也看不清楚西蒙的表情，沉默地將煙遞過去給他。
他的手微微發(fā)抖，從季菡手裡將哪支菸接過去，重重吸一口。
西蒙調(diào)低座椅靠背，將車窗按下來，對著窗外長長地呼出一大口白氣，語氣低沉：“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可能是在小城裡待久了，再出來我居然處處都不能適應(yīng)，這城市那麼吵，這裡的人那麼多，覺得人生真是…毫無意義。”
這是西蒙第一次對季菡說，除了包容和安慰之外其他的話。
季菡心頭難過起起伏伏，偏著頭靜靜地看他。
“我之前去療養(yǎng)院看過她，她現(xiàn)在很好，比她之前在林家過得還要好。”
雖然西蒙沒有說明白，但是季菡自然明白他是說的林夫人，稍稍遲疑了一下，季菡也點頭：“我也覺得，我之前跟每一去看過她。”
西蒙深邃好看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極淡的笑容，雙眼微閉地又吸一口煙。
他偏著頭開口，語調(diào)又恢復(fù)了一貫的清淺柔和：“以前在父親家住的時候，我整天想的是如何離開那個討厭的家族，我不喜歡他們，所以我努力看書學(xué)習(xí)畫畫，將一切東西都做到最好。”
季菡擰眉看他。
這是第一次聽西蒙主動提起他在國外的家族，以前在網(wǎng)絡(luò)上看見過，只知道他出生於歐洲古老的貴族家庭，四國混血，學(xué)識異常優(yōu)異淵博。
這樣完美的出色的人，他爲(wèi)什麼會這樣難過…
手裡的那支菸很快燃完，西蒙的話剛剛開口就打住，他扔掉菸頭又將座椅調(diào)直，看了看儀表盤上的時間道：“季念也應(yīng)該到了吧。”
季菡點頭，正要回答，她的手機卻是先響了起來。
眉頭不自覺地一跳，來電顯示是之前那個陌生號碼，她求助不安地朝著西蒙看過去。
西蒙沉穩(wěn)果斷點頭：“接。”
得到身旁人的支持，季菡的心稍稍定了些，還多了些底氣，滑動了放到耳邊去。
男人的聲音粗嘎依舊，他在電話的那頭大笑幾聲，然後纔開口說話：“季小姐，你的車在巷子口停了這麼久，你就這麼怕我這個廢人？”
心頭一驚，季菡下意識地環(huán)顧四周。
白天的拆遷區(qū)異常地安靜，來往的車輛都沒多少，更不要說人。
這種被監(jiān)視被發(fā)現(xiàn)的感受，真是糟糕極了。
男人又笑了，粗糲沙啞在耳邊令人作嘔，他開口道：“你這個小姑娘啊，這麼多年過去怎麼一點見識沒長啊！哈哈，我都跟你說了不要帶太多人，你還停在門口等救兵？”
這麼多年過去？也就是他們之前認(rèn)識？
季菡努力回憶，可對這個聲音是半點記憶也沒有，說到底她連這種層次的人都沒接觸過，他到底是誰？
心頭又惱又氣，季菡乾脆直接開口問：“你到底是誰，你找我做什麼？”
男人賣關(guān)子，語調(diào)輕浮：“季大小姐貴人多忘事，把我這個老朋友忘掉也是…”
一聽這話就煩躁，季菡語氣焦躁打斷他的話：“你夠了啊，我都跟你說過，你把羅晚晚怎麼樣跟我沒有多大關(guān)係，我來純粹是站在人的道義上不想做噩夢，你想做什麼直說不要在這裡七彎八拐的！”
“哦…道義啊！”
男人倒是不生氣，語氣千轉(zhuǎn)百回地感嘆了一句。
接著又是柺杖杵在地板上一頓一頓的聲音，男人的腿腳明顯不算便利，移動的時候他說話的語氣有些喘：“對了，我忘了提醒你了，我才聽那賤人說你有個上藝術(shù)班的妹妹，我找人去把她接過來了…”
藝術(shù)班，妹妹！
這樣幾個字重重地砸進(jìn)季菡的心頭，讓她的血液頓時全部往頭頂涌去，她來不及多聽別的，厲聲尖叫：“你個瘋子變態(tài)！你要是敢動她一根頭髮我讓你全家人都陪葬！”
看見季菡突然這麼大的反應(yīng)，西蒙焦急地伸手?jǐn)堊∷募绨颉?
季菡的全身都在發(fā)抖，剛纔那句話淒厲又尖銳，電話對面的男人明顯是很滿意她的反應(yīng)，笑了一聲順著季菡的話回答：“動到還沒動，畢竟是個嬌滴滴的黃花大閨女，我們可是稀罕得很呢！”
“你個瘋子，變態(tài)！”完全聽不得那些話，季菡一想到林每一現(xiàn)在可能遭受著什麼，全身像在遭受凌遲一樣。
“哈哈！”
男人笑得更開心了：“對了，你說要我全家陪葬的話，我跟你說我還真是不怕，我就孤家寡人一個！”
“你不信對吧，得，給你聽聽！”
然後是加快的柺杖前行，接著季菡清晰地聽見林每一的聲音：“滾！滾，你們都給我滾遠(yuǎn)點，我不要看見你們這些醜八怪，瘋子！”
季菡已經(jīng)喊不出來了，她的全身都疼，身上像是有無數(shù)個血窟窿，將她的血液的力氣全部都流逝出去。
又想起當(dāng)初林旭巖在電視裡跳下去的場景，季菡真的沒辦法再承受一次！
她已經(jīng)流了滿臉的眼淚，頓時什麼都不想管不想顧，只知道顫聲乞求地開口求他：“別，別你別傷害她，我馬上開車進(jìn)來馬上！”
“別，我知道你有權(quán)有勢的勢力廣，就換了個位置，我重新發(fā)地址給你，不過你要記得…不要帶太多人哦。”
那邊的人說完這句話就掛了。
季菡像觸電一樣將手機扔到一旁，看著西蒙哇地一聲大哭出來：“他們，他們抓了每一！”
“什麼？”
西蒙渾身一震，臉上的表情頓時凝重起來。
同時手機一閃，進(jìn)來一條信息，是那個陌生號碼發(fā)過來的地址，是在幾公里之外沒有開發(fā)的野山。
季菡渾身沒有力氣，拿手機都快要拿不穩(wěn)。
臉上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地往下掉。
她驚恐惶然六神無主，一把抓住西蒙：“走，走，快過去，每一不能有事，絕對不能有事！”
緊緊握住季菡粘膩出汗的手，西蒙沉聲道：“你不要慌，我們現(xiàn)在就過去。”
他回身坐正發(fā)動車，倒出去的空隙跟季菡道：“你快把更改後的地址發(fā)給季念，同時再聯(lián)繫蘇沛白。”
季菡一愣，搖著頭下意識地猶豫：“那人似乎在這邊留了眼線，他要是知道了，我怕…”
“沒事。”
西蒙果斷打斷她的話，“這人沒什麼大的勢力，你只管跟他們說，我們先過去。”
大腦亂成一鍋粥的，季菡咬牙掐了自己的腿一把。
西蒙這句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那人真是沒什麼大的能耐，他唯一能跟自己拼的，只是他那不要命玉石俱焚的底氣。
抹抹臉上的淚，季菡先是給季念打過去。
車很快進(jìn)入主道往野山開，轉(zhuǎn)彎的前一秒，季菡在後視鏡中又看見那個髒兮兮的小女孩。
她黑漆漆的那雙眼睛，像是暗夜裡的某種陰毒的獸。
再聯(lián)想到那個男人的柺杖，季菡的大腦頓時出現(xiàn)一道光，隱隱有線索和念頭冒出來，然後電話接通了。
季念沉沉微冷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堵車。”
他不知道這邊的事情，只以爲(wèi)季菡是在催他，開口語氣不善地說了這樣兩個字。
關(guān)鍵時候，季念這個弟弟還是她的依靠和底氣，季菡吸吸鼻子開口，簡單將有人跟他打電話然後抓了林每一威脅她的事情概述一邊，然後再說改了地址讓他快一點，她這邊先開去野山。
“你哭了？”季菡的話還沒說完，季念直接打斷她，開口問這樣幾個字。
季菡語塞，她說的那麼十萬火急，這人開口問的這是什麼話？
“你別急，我很快就到。”不過季念倒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簡單說了這樣一句就掛斷了電話。
因爲(wèi)在老城區(qū)的緣故，所以這邊的交通異常地順暢。
這一個電話的功夫，那在廢舊樓房中的野山已經(jīng)映入眼簾。
西蒙心思迴轉(zhuǎn)，看了季菡一眼道：“等下到了之後，你將車在遠(yuǎn)一點的地方停著等季念一起，我先往上上去看看。”
皺眉，季菡下意識地否定他這個危險的做法：“不行，天很快就黑了，山上沒有路也沒有燈，你一個人上去太危險！”
“季菡！”
西蒙加重了語氣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每一也是我的妹妹，我不能讓她有事，更不能讓你有事，你現(xiàn)在必須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