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屋裡,一片安靜。
北冥傾絕的手還伸著,這是原本摟著蕭南屏腰肢的姿勢。
他這位岳母大人,太讓他們驚喜了。
蕭南屏被這位愛哭的母親快抱的喘不過氣來了,她只能小心翼翼推她一下,微笑柔聲道:“女兒不怪您和父親,一切皆是天意弄人。”
所以,這鍋天道老爹背了,您老能放過你親女兒我一命嗎?
咳咳!真快被勒死了。
綺裡拂青一見女兒都要翻白眼了,他忙走過去拉開妻子,無奈的溫柔笑說:“女兒已爲人婦,又是新婦來給親家老太爺敬茶,你……有話稍後再說,反正還尚有時間呢?!?
御龍紫極在夫君爲她擦乾淨眼淚後,她才轉身對老威王行一禮,略有歉意道:“北冥伯父,真是對不起!我這是多年不曾撫養這個女兒,一時又過於愧疚,纔會在您老面前失儀了。”
老威王看向這位之前談吐極爲不俗的御龍氏當家人,他和藹慈祥道:“紫極你多年不見女兒,會忽見女兒面喜極而泣,也屬人之常情?!?
“多謝北冥伯父理解,我這女兒……真是太苦了。”御龍紫極說著說著,又不由得眼中含淚想哭了。
綺裡拂青哭笑不得的拿著帕子爲她拭淚,對上女兒揶揄的眼神……他更是哭笑不得了。
蕭南屏真是太意外她母親是這般模樣的了,嘖!老爹命苦啊!打,打不過媳婦兒。說,媳婦兒會一哭二鬧三上吊。
得嘞!攤上這麼武功高強且愛哭的媳婦兒,老爹的脾氣不好也被磨好了。
曲蓮淺笑溫柔的看向蕭南屏,語氣淡淡道:“屏兒這丫頭機靈,打小便懂得何爲生財有道。如今的她富可敵國,又嫁得良婿,可說是這天下最美滿幸福之人了?!?
“富可敵國?”御龍紫極眉頭一皺,不解的看向自家夫君。
綺裡拂青也不太明白曲蓮這話是何意?顏冰查了女兒許久,沒聽他說女兒有做什麼生意?。?
蕭南屏瞪了多嘴多舌的曲蓮一眼,轉頭對上她父母探究的目光,她輕咳一聲淡然道:“我其實也沒做什麼生意,就是個賣大米的。因爲當年我離家出走恰巧被人拐賣去東陵,又與朱雀有緣初遇,一起合力殺掉了那個人販子,被一羣無家可歸的小鬼拜了老大,我就……就成了如今的東陵公子。”
好吧!她承認她很懶,當初隨便給自己取了個名號,便稀裡糊塗的混成了現今的第一大米商東陵公子了。
“東陵公子,是什麼人?”御龍紫極已十八年未出無極島,根本就不知道陸地上出了一個了不起的少年商賈東陵公子。
綺裡拂青可不是第一次登岸爲妻子尋藥治病了,所以,他是知道這位東陵公子的。
可是,對於女兒就是東陵公子的事,他還是很吃驚的被嚇到了。
曲蓮好心爲御龍紫極解釋道:“東陵公子乃當今之世最大的米商,她手裡的米糧,比南北國國庫裡的糧食還多一點,絕對是一個被天下霸主敬著的活祖宗?!?
“活祖宗?我女兒成天下人的活祖宗了?”御龍紫極又有點激動過頭了,一時失言便把她女兒捧成祖宗了。
“嗯,也可以這麼說,她就是所有人都該敬著的活祖宗?!鼻忀p頷首淺笑道。民以食爲天,南屏手中有如此多的糧食,可不算是天下人的衣食父母了嗎?
嗯!至少天下有三成的人,在吃南屏她販賣的大米,這數量還是很驚人的。
這下不止御龍紫極愣了,連綺裡拂青也吃驚不已的看向他這個女兒,真的是難以置信,她十年前就能做生意了?
蕭南屏對上她親爹親孃這像看怪物似的眼神,她乾咳了聲道:“咳!十年前,我不曾出現過,而是與一箇中年米商合作,我背後出主意,他出面談生意。後來他欺我年幼,竟然心生要囚禁我賺大錢的念頭,然後,我就把他給毒死了。再後來,我不就找到青龍了嗎?那時的青龍有十五六歲了,他出門代我談生意還是沒問題的。至於我?我也就是前兩年才現身人前的,許多人都以爲我是個駐顏有術的老妖精呢?!?
說這話時,她還瞟了曲蓮一眼,這纔是真正的老妖精呢。
曲蓮手捧紫玉杯,看向她淡然一笑:“丫頭,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那也不能太過分了,知道的人當你是我義父,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是我哥呢!也不怪乎我家雅嵐會吃你的乾醋了?!笔捘掀撂裘紝η徱恍Γ廊粚斑@老妖精爲義父之事,倍感彆扭。
曲蓮將目光移到北冥傾絕身上,先不取笑他這身打扮,就憑他今兒沒吃乾醋,就有點不正常了。
北冥傾絕沒理會曲蓮意味深長的笑,而是走過去,對綺裡拂青和御龍紫極拱手作揖了一禮:“小婿見過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好孩子,快免禮吧!”御龍紫極雖然有些激動的手足無措了,可她還記得點中原的規矩禮數,只是伸手虛扶了這個好女婿一下,並未曾與對方有半分肌膚接觸。
北冥傾絕直起腰,神情溫然的伸手請道:“岳父大人,岳母大人,請入座!讓我與南屏,也敬您二老一杯茶吧。”
“好好好,我們這就入座!”御龍紫極的情緒一直就沒平復過,她笑容滿面的拉著夫君回到了座位上,落座後,還滿眼慈愛的看著女兒和女婿。
水藍與翡翠早就準備好了七分熱的香茶,就等著他們夫妻來給老威王敬茶了。
蕭南屏與北冥傾絕走向老威王,擡腳上了鋪著紅地毯的階陛,在棚足弓幾長案前的紅蒲團上雙雙跪下。
蕭南屏先自水藍端著的茶盤裡,端了一杯茶,雙手奉給老威王低頭含羞道:“祖父,請喝茶!”
“好好好!”老威王高興的合不攏嘴,伸手接過茶盞,呷了一口茶水,給了她一個大封紅包。
“謝祖父?!笔捘掀岭p手接過紅包,遞給了一旁捧盤的麒麟。
麒麟用紅漆描金長形茶盤,接過紅包,便退後了一步在她們主子身後站著了。
北冥傾絕端過翡翠茶盤上的茶,恭敬的奉上道:“祖父,請喝茶!”
“嗯,以後好好待南屏丫頭,可不許欺負她,連惹她生氣也不可以?!崩贤踅恿藢O兒奉的茶,沒喝茶前,先一臉嚴肅的訓了孫子一頓,這才低頭呷了口茶水,從翡翠端著的茶盤裡拿了一個紅包,遞給了這個還算乖順聽話的大孫子。
“謝祖父。”北冥傾絕接了紅包,便遞給了朱雀。
朱雀捧盤接了紅包,也是低頭退後一步站立好。
夫妻二人一起給老威王磕了三個頭,這才起身走下去,向著左邊桌席處的綺裡拂青夫婦走去。
如雪和綠羽把紅色的蒲團拿過去,放在地面上。
蕭南屏和北冥傾絕雙雙跪下,先給父母叩頭三個,這才端杯一起敬茶道:“父親\/岳父大人,母親\/岳母大人,請喝茶!”
“乖!”御龍紫極先給了紅包,這才伸手接了女兒奉給她的茶,甜蜜蜜的呷了一口茶水。
綺裡拂青接過北冥傾絕這個女婿敬給他的茶,遞了一個紅包過去,之後便低頭呷了一口茶水,擡眸望向女婿溫和笑說:“以後你們好好過日子,等你們閒暇了,便回無極島看看吧?!?
“是,岳父大人?!北壁A絕溫聲應下,他也看出來了,岳母大人的身體狀況並不好,在那頭青絲中夾雜著幾綹華髮,明顯就是因離開無極島太久,而出現了身體衰老之象。
蕭南屏也看到母親那眼見著已藏不住的華髮了,這位母親,她是真的愛自己的女兒勝過生命。
可奈何天意弄人,她與她當初拼死生下來的女兒,此生再無緣相見了。
之後,他們又向曲蓮這位義父敬了茶,得了兩個紅包。
曲蓮喝了北冥傾絕的茶,便是有點爲老不尊一笑道:“你這小子,今兒隨著屏兒喊我一聲義父,以後便要嘴上心裡皆敬著我這位義父,休要在背後不敬長輩的偷罵我,我可沒你小子想的那般爲老不尊。”
對蕭南屏他若是有半點邪念,便早已用盡手段把人留在他身邊了,哪還會有他小子抱得如花美眷進家門的事兒?
敬茶過後,便是一家人團團圓圓用膳了。
一頓飯,大家吃的都很高興。
等吃罷飯,蕭南屏便和北冥傾絕一起,送她父母離開了。
建康城外,十里長亭。
一家人坐在馬車裡,母女二人相擁,御龍紫極是萬般的捨不得女兒。
綺裡拂青何嘗又安心放女兒在這風雲不靜的建康城,可是沒辦法,孩子有孩子要走的路,他們不能因爲自己的不放心,便阻止孩子去飛得更高更遠。
千里送行,終須一別。
蕭南屏雖然心裡也有點不捨得這對新認的父母,可她卻萬不敢留他們再住幾日了。
御龍紫極的華髮已露出了許多,再不回無極島,她說不定就要衰老成一個老婆婆了。
他們一行人下了馬車,站在十里長亭裡依依惜別。
綺裡拂青對北冥傾絕交代道:“神龍殿並不好對付,如有一日遇上神王,你們一定不可與之有肌膚相觸。你母親當年便是意外遇上了神王,纔會被其害成了如今這般模樣。由此可見,神王所修之功法,十分陰邪,不可不防?!?
“岳母大人是神王打傷的?”北冥傾絕原以爲御龍紫極只是得了怪病,如今聽綺裡拂青言中之意,明擺著便是……他這位岳母大人是受了內傷,因不能痊癒,纔會出現了這種衰老之癥。
御龍紫極眼中浮現殺氣,提起神王那個老妖婆,她便是氣的咬牙切齒道:“那個死老太婆,想長生不老想瘋了。當年我與你爹鬧彆扭離家出走,誰知竟會被一個灰眸男人抓去,拿我的血去煉丹且不說,最後還把我送到那老妖婆面前,害我差點被那老妖婆吸盡功力枯竭而亡?!?
“那您最後是如何逃出神王殿的?”蕭南屏看著她緊張問,她依稀覺得御龍紫極逃出神王殿,必然是有人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哦,這個??!當時呢!我身上有條小毒蛇,我用它毒了那老妖婆一下,害得老妖婆泄了真氣,一下子頭髮就全白了。”御龍紫極說起這事,便覺得解氣道:“那老妖婆這一白了頭髮,可這輩子都別想變黑髮了。後來,真有人幫我,那是一個老婆婆,她也是被神王害成那樣的。爲了幫我逃出神王殿,在我們一起跳懸崖時,她不幸摔死了?!?
蕭南屏明白了,也就是這次逃走,讓御龍紫極遇上了蕭宣達。
當時,那個老婆婆摔死了。
而御龍紫極雖然沒死,卻也是身受重傷,然後她就被路過的蕭宣達給救了,蕭宣達見她貌美,便對她生了邪念。
後來,她摔壞腦子失憶了,蕭宣達乾脆將計就計,讓她成爲了他的一名妾室。
可卻不料她身懷有孕,蕭宣達爲了謊言不被戳破,只能耐心等待她生產,並且還故作大度的認下御龍紫極肚子裡的野孩子。
不過,之前的原主命是真夠大的,那麼高的地方,母體都摔壞腦子了,她居然堅強的都沒流掉?
果然,御龍紫極接下來講的往事,和蕭南屏心裡猜測的差不多。
只有一點是錯的,那便是蕭宣達並沒有那麼大度,他曾經讓人多次給御龍紫極下藥,爲得便是想要打掉御龍紫極腹中的胎兒。
可御龍紫極與顏冰一塊長大的,又豈會一點藥理不懂?
結果,蕭宣達沒能弄掉御龍紫極的孩子,便想著在御龍紫極生產時,買通穩婆弄死那個孩子。
可御龍紫極堅持要保住孩子,拼死生下了那個孩子,並在臨死前抓著蕭宣達的手,對他說:如果你敢害死我的女兒,我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古人嚴重相信鬼神之說,也是因此,蕭宣達沒敢把孩子弄死,反而還找了奶孃照顧這個孩子。
至於御龍紫極?一個妾室,能給她一件壽衣,一口薄棺埋葬了,便已是主家對她夠情義了。
這也就是,御龍紫極爲何會出現在亂葬崗的原因。
聽完這些,他們皆是極爲驚心。
北冥傾絕和綺裡拂青看向蕭南屏,心疼她,覺得她這一輩子活的太不容易了。
蕭南屏卻心疼原主,這樣坎坷的命運,又生活在羣狼環伺的靖惠王府裡,能平安的活到四五歲,真是已經很不容易了。
可惜!她命再硬,還是沒躲過最終被人毒害致死的命運。
綺裡拂青見妻子發尖已然開始逐漸變白,他便伸手摟她入懷,低頭望著她溫柔說:“等過些日子,讓屏兒他們來看你,我們先回去好嗎?”
“呃?好。”御龍紫極雖是還有好多話要和女兒說,可她也知道自己的情況,如不盡快回到無極島醫治,她必然會像神王一樣,滿頭白髮,像個老妖怪,那可是會嚇壞女兒和女婿的。
綺裡拂青摟著妻子的腰,看向他們小夫妻叮囑道:“紫極說的灰眸人,應該就是神王殿的大祭司。此人身份來歷皆十分隱秘,連他到底叫什麼名字,也從來都無人可知。你們若是遇上此人,一定要小心,萬不可與之交手?!?
“是,父親,我記住了,您快帶母親回去吧!有時間我會回去的,一切保重,照顧好母親?!笔捘掀琳驹诒壁A絕身邊,望著手背上已經開始出現皺紋的母親,她才知道母親這衰老癥有多嚴重。
“嗯,我們先走了,你們要好好過日子,爲父和你母親,等著你們的到來?!本_裡拂青語速極快的說完這些話,便抱起虛弱的御龍紫極,疾步上他們的馬車。
車伕在主子上車後,便揮鞭策馬揚塵而去了。
蕭南屏望著那滾滾塵埃中漸行漸遠的馬車,她心中竟真覺得好生不捨,也是好生爲御龍紫極擔心。
“有岳父大人在,岳母大人不會有事的?!北壁A絕一手攬著她的肩,望著她溫柔笑安慰道。
“我知道她不會有事,只是……免不得擔憂罷了?!笔捘掀粱仡^望著他,想笑卻笑不出來。
她從不知送人離別,竟是這樣酸酸澀澀的滋味兒。
北冥傾絕一瞧她這一臉不開心的小模樣,他便是擡手點一下她鼻尖,轉過身去彎下腰,讓她上來,他揹她回家。
蕭南屏在後盯著他翹起的屁|股笑,在撲上去時,小手還使壞的拍他屁|股一下,然後便是雙手摟住他脖子放肆的大笑道:“哈哈哈……小嵐同學,你的翹|臀很不錯哦!”
北冥傾絕背起她,也拍了她的翹|臀一下,回以微笑道:“爲夫比不過夫人你的翹?!?
“嘿!你是真決定一壞到底了是吧?”蕭南屏歪頭在他臉頰上親一口,又伸手從他脖頸處探入他衣領中,讓他壞,看她如何教訓他這個色胚。
北冥傾絕眉頭一皺,對於她的使壞,他忍著。等到天黑,他定要百倍千倍討回來。
“美人兒,你心裡在想什麼呢?是不是在想回頭怎麼報復我?”蕭南屏歪頭去咬他耳垂,語氣輕佻又壞笑道。
“夫人想多了,爲夫只會愛夫人入骨,如何會捨得報復夫人你?”北冥傾絕這話說的巧妙,他是不會報復她,因爲,他只會向她討債。
“信你,我就是傻子,壞蛋!”蕭南屏在北冥傾絕背上笑嘻嘻的,一雙小手也是真不老實。
北冥傾絕嘴角勾起一絲邪魅的笑意,對於她的撩撥,他越發忍的不爲所動。
新媳婦兒進門欠教訓,吃一塹,才能長一智,更能讓她以後學乖點,莫要再放肆無忌的這般撩撥自家男人。
蕭南屏就算吃一塹,也不一定會長一智。
只因,她決心要把作死發揮到極點,一定把自己送進狼嘴裡,讓餓狼把她吃得個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