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不要動。哪怕一點點動作都可能讓我害怕,我害怕起來手就會抖,然後……”翟南威脅著光頭強,他握著手槍,槍口在光頭強的腦袋、胸口、乃至胯間的重要部分晃動。
光頭強額頭開始冒出了冷汗。
“你……”
“閉嘴。”
翟南忌憚光頭強開口說話的聲音會引起他同夥的注意,立即低聲喝道。
他慢慢的從水溝裡爬了上來,在這個過程中他一點也不敢放鬆手裡的手槍對於光頭強的威脅,接著向光頭強走了過去,論單兵作戰他還是不怕光頭強的。
“小強!你在搞什麼!”翟南心中一凜,他的眼神下意識向著喊出聲音的方向瞟了過去。
光頭強眼中迸出一道精光,身體猛地衝向了翟南,雙手向著翟南握著手槍的**了過去。
翟南一驚,看到了光頭強的動作立即收手,然而光頭強整個身體都撲了上來,翟南卻只後退了一步,僅僅退了一步根本避不開對方衝過來的勢頭。翟南手上的速度再快也無濟於事。結果被光頭強抓住了手臂,往他的身上拉。
槍械發出了零件的摩擦碰撞聲。
“砰”槍聲響起。
兩人這一刻都莫名而呆滯的對視著。
光頭強低頭看了看那把抵向他胸口槍口還散發著灼熱刺痛他皮膚的手槍,又看了看翟南,嘴巴張了張,只發出一個“你”字,就像一隻擱淺將死的游魚,嘴脣不停顫動著倒了下去,全身痙攣般的抽搐著。
翟南懵了。
“我、我不想殺你的,是你自己要過來搶、對,是你自己過來搶槍才這樣的,不關我的事……”翟南覺得現在的語言很蒼白,他的心裡也透著一股奇怪而莫可名狀的情緒。
“小強!”張龍帶著溫美清跑了過來,看到斜擺的電筒光源照在了光頭強的面頰,睜大的雙眼充滿了悲憤不甘,微微開合的嘴脣似乎想要更多的呼吸這個世界的空氣,可是他身體輕微的抽搐已經快要歸復停止,很顯然,己經沒救了。
“你殺了他!”張龍的雙眼怒睜。
“不,我……”
“你殺了我弟弟、我親弟弟!”張龍的表情變得猙獰。
說什麼都只是蒼白無力的推卸搪塞。
“嗚、嗚嗚、嗚嗚……”溫美清的表情看上去很奇怪,不像是焦急恐懼驚慌等等負面情緒,而是像是在敦促著翟南什麼。
張龍雖然失去了理智,但是看到翟南的手裡有槍,衝上去跟他拼命無疑是找死,他一手捏在溫美清的脖子上,自己則躲在她的身後,一邊推著溫美清向著翟南靠近。
“你最好自己自殺,不然我讓你媽先死!”張龍恨不得一刀一刀的割下翟南的肉,弟弟是和他相依爲命長大的。他酒鬼老爹從他記事起除了喝酒就是發酒瘋地對他和他弟弟施暴,他爛貨老媽誰他媽知道在生完了他弟弟以後跟哪個男人跑了,從來就沒有回來看過他們一眼。
五歲就跟著一羣撿垃圾的老頭子逛遍了他生活的小鎮的垃圾堆,把撿到的廢品賣了錢然後買東西回來先餵飽了他弟弟,自己才吃他弟弟剩下的東西。那麼小光是撿垃圾賣錢絕對活不下去,所以學會了偷、學會了從同歲大小的孩子裡搶東西。對於他來說,最需要的是生存。
日子就這麼熬了過來,國家實行的九年制義務教育,入學時張龍都沒經過他酒鬼老爹的手,在九歲的時候才領著小他兩歲的弟弟一起到附近的學校跟校長求了三天,終於得到了小學校長的答覆,免費讓他們在學校裡學習。但是爲了生活爲了餬口,他不得不去坑蒙拐騙,雖然他小學的成績在同級裡是拔尖的,可是還是被學校開除了。
再然後就一直磕磕絆絆、常常要東躲西藏的活了過來,而且還拉扯起他雖然不成器,但是從來沒有嫌棄過,厭惡過的弟弟。
這一次的事情雖然他弟弟負有很大責任,但張龍從外地回來只是口頭上罵了他幾句,就全部攬下了這個爛攤子。
可是,現在卻只看到自己的弟弟躺在地上,一點一點的邁向死亡而自己束手無策,那個他恨不得生吃了肉的翟南卻有槍威脅著他,讓他不敢靠前,不敢輕舉妄動。
在這個嚴格實行槍禁的法制體系裡,弄一把槍談何容易?他通過地下渠道,花費多少錢倒還在其次,但是求了多少人託了多少關係,這裡面的辛苦只有他這個當事人最明白。**都可以找建築公司偷偷買工程**,雖然這方面審批嚴格,但是從中剋扣下一點用量,對於那些見有利可圖的人來說,簡直輕而易舉。
看到地上的光頭強已經全然沒了動靜,張龍掐在溫美清脖子上的手幾乎不可控制的想要捏緊,他好幾次差點崩潰般的用力讓溫美清有一種快要窒息死了的感覺。
“你給我放開手!”翟南看到溫美清痛苦的表情,臉都快扭曲了,他不是很明白剛剛溫美清做的表情是什麼意思,可是這不妨礙他對溫美清的關心和在乎,很快的從殺人以後茫然無措的情況下走出來,他要保護媽媽。
“你以爲你在跟誰說話?”張龍冷笑。看著翟南握著手槍,神情緊張的看著自己手裡的女人。本來還有想法把這裡的事情搞大了做好了然後和這個女人發生點什麼,然後再殺了她,可是現在,因爲自己弟弟的死亡,他已經沒有了這個想法。但是,應該可以利用一下。
“你想要我不對你媽媽動手嗎?可以。”張龍陰森的笑容浮在了臉上。
“你想要我怎麼做?”
“放下槍。聽說你很有能耐,那廢了自己的雙手,然後我就放了你媽媽。”
“我這麼做的話你不放人呢?”
“你以爲你是誰?你有選擇的權力?”張龍冷冷的笑了一聲,捏著溫美清的脖子的手臂緊了緊。
“停!我答應!”翟南看著張龍,慢慢的蹲在地上放下了槍,從周圍廢棄的建築垃圾中找出了一塊還算完整的磚頭,狠狠地砸在了左手臂上。翟南用力的砸下,幾乎可以聽到骨折的聲音。
“滿意了?”
“右手!”
“嘿。”翟南譏笑,卻不敢刺激對方,左手砸廢了,還怎麼去弄斷右手?
張龍意識到這一點,但是仍然沒有放開溫美清。他沒有領教過翟南的本事,不知道爲什麼光頭請會忌憚他,就算說一個打十個,這種事情張龍覺得自己勉強還是做得到的。更何況翟南已經丟掉了對他威脅最大的槍,已經可以任由他揉捏了。
溫美清已經垂下了腦袋,朦朧的夜色遮住了他的面孔,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任何人在見到自己兒子當著面受傷,那種滋味必然都不會好受。她的雙手被反綁著,控制在了張龍的手裡。
張龍控制著溫美清靠近了翟南,猛地一把推開了溫美清,雙腿邁開飛奔,凌空騰起,並起的雙腿狠狠的踢向了翟南。
可是當他放開了溫美清的一刻,也註定了他的下場。
翟南的速度加成雖然不足矣讓他躲過子彈,可是躲過這種小伎倆還是輕而易舉的。腿上和手臂上被槍打傷的傷口已經止血,雖然會痛,但是沒有大礙,可是被打斷骨折的左臂卻提不起一絲的力氣,但是根本沒有問題。
翟南側滑一步,右手以準確的切入點狠狠的打在張龍的腹部,一股海嘯般的絞痛從張龍的肚子傳來。這時候幾乎被心切的報仇之心衝昏了理智的張龍纔開始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當時逼他把腿也給打斷,也許就不會這樣了吧?
張龍覺得就算讓翟南把雙腿打斷,但他無論如何都會有一隻手臂可以活動。可那個時候只能一隻手活動的翟南,在張龍眼裡必然是一個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死人,他又殺了自己親弟弟,張龍絕對會選擇慢慢折磨他,而不是一槍打死。
可是感受到了翟南手頭裡爆發出來的力量,張龍知道,就算他只剩下一隻手可以活動,只要自己貼近,那麼局面一定會被逆轉。
翟南看著在地上捂著肚子翻滾的張龍,卻並不放心。
“嗚嗚……”溫美清走到了翟南的面前,反過身讓翟南給她解開繩子。
翟南狠狠地一腳踩在了張龍的胸口,讓張龍一下子體會到了無法呼吸的痛苦。看到制住了張龍,他才小心翼翼的解開了綁在溫美清手上的繩子。
溫美清拿開了塞在嘴裡的布團,脫下了上班的西裝制服,用袖口撿起了地上的手槍,轉身對著張龍開槍。
砰!
打完了一槍,溫美清調轉了一個角度。
砰!
再次開槍。
然後把槍丟給了翟南,說道:“現在媽媽來給你上一堂課。”
溫美清的語氣嚴肅,不是在開玩笑。
叫翟南掰開張龍的手,讓他握住槍,接著讓翟南抓著張龍的身體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期間翻滾的痕跡一定要弄得凌亂不堪,製造出一副在搏鬥的樣子。
溫美清的兩槍並不會馬上讓張龍死掉,所以槍上刻意染上張龍的指紋。
“媽。這是幹嘛?”翟南做完了這些,不解的問道。
溫美清看著翟南身上沒幾處完好的樣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還是強自忍耐著什麼勃發的情緒,說道:“先不要問,現在教你串供。”
翟南目瞪口呆。
“之前的情況你可以根據你自己的想法複述,我說的串供指的是殺了這個男人的事情。”溫美清用手指了指地上流血過多,快要死了的張龍。
“我給你幾個關鍵詞,你自己把它組合成一幅完整畫面。雖然可以給你描述完全,但我們的口供不可能完全一樣。那樣做勢必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溫美清接著說了幾個關鍵詞,諸如“奪槍、打鬥……”之類。
然後又說道:“自己在腦袋裡面組合,一定要認認真真的把聯想完成的情景每個細節想清楚。還有,努力忘了現在的這些。如果做不到,我可以告訴你幾個自我催眠的方法。”
這些事情做完又費了不少功夫,翟南的疑問終於有時間問了:“媽。爲什麼要殺了他?還要做這些事情?”
溫美清看到翟南不錯的完成了她交待的事情,鬆了口氣,一直按捺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眼淚簌簌而落。溫美清細嫩纖長的手指點了點翟南的額頭,哽咽道:“你知道剛剛媽媽多擔心嗎?我接連看著他們的佈置,車子爆炸,我嚇了一跳,槍聲響了起來我又繼續被嚇了一跳,直到整幢樓房爆炸,看到你被炸飛了出去,我都已經嚇得魂飛魄散,我當時就決定不惜一切的報復他們,這樣的人你難道還要同情他們?”
“南南,媽媽雖然欣慰你來救我,但你知道嗎?媽媽更加希望你安全,我寧願你不要來,不要看到你受傷。你真是一個笨蛋。”
這纔是熟悉的媽媽,翟南心裡想著,卻有些失神。剛剛媽媽所表現出來的沉著冷靜、還有縝密的心思,這像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能夠做到的嗎?面對殺人,翟南第一時間都慌亂不堪、手足無措,可是媽媽連開了兩槍居然沒有皺一下眉頭,手法雖然生疏,但卻異常穩健。
“是是是……媽媽養了我這樣一個大笨蛋兒子。”翟南無奈的安慰著抱著他失聲哭泣的溫美清,總覺得之前發生的事情和現在有一種奇怪的違和感,他心裡非常好奇,但一想到這些都是媽媽曾經不堪回首的往事,翟南只能選擇緘口不言。
“媽媽知道你有其他的想法,可是原諒媽媽,有些事情媽媽真的不願提起來。”
“有你這樣的媽媽是我的福氣,我還能奢求什麼?那個從來沒見過的、可笑的父親?”這話只在翟南的心裡迴響。
警車的鳴笛由遠而近的響了起來,這邊的建築爆炸所產生的濃煙還沒有消除,所以可以很清楚的發現。
翟南拿起地上的手電筒向著警車那裡晃動,他的心情已經平復了許多,雖然殺人所給他帶來的嫌惡煩躁並不可能一下子消除,但是已經不影響他思考了。
馮斌斌率先下了警車,警察們隨後下車,看著遠處冒著火光幾乎塌陷的樓房,又看了看相隔那幢樓房不過數米的翟南,警察立即分做了兩批行動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