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的陰氣已經不見了,顯然結界的法力正在散去。
阿不靜靜的待在原地,畢夕還是呆在窗戶邊的牆角,目光呆滯。
“砰!”房門被踢開了,在屋子外徘徊了幾乎一夜的曹道,小狼,浪子領著警察衝進來了。
“不許動!”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了畢夕。
忽然,由於結界消失而現身的姚靜出現在畢夕的面前,她閉著眼睛躺在那裡,看來還沒有從法術中甦醒過來。警察看到平空出現的姚靜顯然都愣了一下。
“姚靜!”小狼在後面興奮得叫道。
這句話喚醒了正在發呆的畢夕,他看到在自己的手邊,阿不帶來的匕首就掉在那裡。
他猛地跳起來,抓住匕首,同時拖過姚靜來,用匕首對準了姚靜的咽喉。
警察們回過神的時候,姚靜已經在畢夕的控制之下了。
“你幹什麼?把匕首放下!”曹道在那裡喝道。
畢夕一言不發,只是把手裡的匕首往姚靜的脖子上靠了靠。
“不要!有話好說..”小狼在後面焦急的叫道。
“你們出去!我有話跟阿不講.”畢夕低聲說道。
浪子對曹道說:“他的情緒不大穩定,不要刺激他,你們先出去?!?
曹道想了想,命令警察退出去,他親自跑到對面的大廈佈置狙擊手。
小狼不想走,可是被警察拖出去了。
“我不是警察,你知道的,我知道你想跟阿不說話,我要保證阿不的安全,呆在這裡你不反對吧?”浪子說道。
畢夕根本沒理他,只是看著阿不。
阿不吐了一口氣,對畢夕說:“你不會這樣做的,畢夕,把刀放下吧?!?
畢夕握緊了匕首,居然笑了:“爲什麼我不會那麼做?”
阿不看著畢夕的眼睛,沉痛的說:“畢夕,你不是壞人,我知道的,如果你是壞人,我們不可能成爲朋友的,我進了鬼樓這麼多次了,其中很多次是在殭屍可以活動的晚上,你至少有三次的機會殺我,而你沒有殺。爲什麼?你捨不得我這個朋友對吧?..”
畢夕笑不出來了,眼睛裡面出現了複雜的神情。
“爲什麼不說話?”阿不問他,“你之所以誤殺了遊達,並不是因爲你那晚恰好有事不在,而是因爲你不忍心親眼看我被殺死,故意避開不看,還在桌子上留下一封信告訴我真相,免得我死得不明不白對吧?”
“不是!”畢夕說話的語氣已經言不由衷了。
“不是?如果你真的那麼處心積慮,爲什麼把日記留給我?你只要留給我一個盒子,上面寫著你去鬼樓了,我肯定也會去的,你把日記留給我,還留了一個死亡密碼給我,還有讓逍遙留給我的關於你屍體的忠告,其實都是爲了給我線索,你自己也不希望復仇成功,可是壓在身上的責任讓你不能放棄,所以你希望我能夠早點揭開鬼樓的秘密拆穿你,那樣你就會心安理得的放棄復仇,是這樣吧,畢夕?”
“..”畢夕說不出話來了。
“對不起,畢夕,我太笨了,我一直沒想到這一切,其實你的小密碼並不僅是告訴我怎樣揭開大密碼的鑰匙,那兩個數字其實就告訴我了整個事件的根本原因,我卻沒有想到..畢夕啊,你既然不想做,爲什麼不放棄呢?爲什麼不跟我這個朋友說呢?”
浪子用同情的眼光看著畢夕。
畢夕的眼睛裡閃現出了晶瑩的淚滴,他低下頭,喃喃的問:“阿不,阿不,我們還是朋友嗎?我害了那麼多人..”
阿不笑了,用低沉而堅定的聲音說:“別傻了,畢夕跟阿不永遠都是好朋友,永遠永遠..”
畢夕擡起頭,臉上的神色說不出是欣喜還是悲傷,對阿不說:“謝謝你,阿不,我也是一樣的,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最好的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
他拉著姚靜打開了窗戶,外邊已經被警方的探照燈照得雪亮。他向外面無邊的天空看去,“世界真美好啊...”
說著,他上了窗臺。
“不要啊.”阿不跟浪子就要衝過來,
畢夕手裡的匕首一緊,他們就不敢再動。
畢夕的臉上浮現出淒涼的笑容:“從13歲開始我的生命就是爲了復仇,現在我發現不必復仇了,我的生命也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回頭對阿不說:“再見了,我的朋友,哥哥說得對,我要對我自己做的事情負責。”
“不要...”阿不和浪子意識到他要幹什麼,飛快的搶過來。
畢夕把手裡的姚靜往兩個人面前一推,自己飛身從那裡跳了下去。
阿不伸手抱住昏迷的姚靜,再伸手去拉畢夕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他撲到窗臺邊上,正好看到雙目流淚的畢夕戀戀不捨的看著自己,身體急速的墜倒了樓下。
血流了一地.
“畢夕!..”阿不悲痛地喊著,依稀記起自己做的第一個噩夢,不同的是,那次掉下去的是他自己...天亮了。
姚靜被送上了救護車,醫生做了簡單的檢查,確定情況不要緊,在小狼的陪同下,救護車開向了醫院。
畢夕的屍體也被擡走了,阿不愣愣的待在樓上的窗戶邊,看著樓下的一灘血跡。
“別傷心了。”
阿不轉身一看,是浪子來了。
“你說,當年阿q他們死的冤嗎?”
浪子嘆了一口氣,說“怎麼講呢?在當時政局動盪的時代,面對首都譁變的情況,當局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就可以理解,畢竟,穩定壓倒一切,一旦陷入戰爭,死的就不僅是幾千人了。再說,戰端一開,東南孤島很可能加速分裂,外蒙古就是例子,趁中國內亂獨立,既成事實以後,我們看他們束手無策,從這一點來看,他們死的不冤,更何況,現在我們走的道路,不就是當年他們極力主張的麼?國家已經走上了正軌,他們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但是,他們可惜了,哪個都是熱血青年啊!我可惜的,不僅是他們,還有他們的家人,他們纔是最大的受害者,我們這些受益者,或許真的不應該忘記他們的.”
阿不點點頭。
“說到這裡,我忽然想到,”浪子說,“其實畢夕有個同夥的。你知道是誰麼?”
“你是說琦琦?”阿不問道。
“沒錯,你怎麼會想到她?”
“這個,當我知道有法器存在的時候就想到了,畢夕一直呆在鬼樓的結界裡面,不可能出來不被人發現,就算出來他不可能把法器直接送給姚靜和珠珠。所以他一定有共犯。我想這個人就是琦琦。絲絲死的時候帶著她送的項鍊,後來我看到項鍊給了逍遙,而且我聽說中了法器以後會神情恍惚,這種情況下絲絲失蹤那晚不可能說謊,即使說謊也不可能不被琦琦發現,所以,唯一的解釋是當時絲絲根本是在琦琦的故意掩護之下出了宿舍的!”
“還有嗎?這只是推測?!?
“後來姚靜跟珠珠的失蹤給了我肯定的答案,在珠珠的身上我看到一個被施了術的筆記本,我問過珠珠,是琦琦給的,而且姚靜也有一個。所以我知道了,琦琦在這個事件中扮演了很大的角色。我現在不明白,琦琦爲什麼這樣做?!?
“因爲,琦琦是真真的妹妹。”
“你怎麼知道?”阿不問。
“還記得那天在刑警隊曹道給我們看宿真真的檔案麼?我看完後就讓我湖南的朋友幫我調查了一下宿真真的家庭情況,我的朋友到了宿家村,遇到了鬼打牆,在原地轉了好幾圈就是走不進村子裡。沒辦法他到鎮上的派出所打聽情況,據派出所的同志講,宿家村跟外界幾乎是隔絕的,除了婚嫁之外,他們幾乎不跟外人來往,唯一的例外,就是二十幾年前一對姐妹先後出來讀書,因爲要辦身份證,所以在派出所有記錄,而這對姐妹就是宿真真跟宿琦琦,琦琦出來的時候,改了姓,似乎是爲了隱瞞什麼..但是她們確實是一對親生姐妹。”
“哦!”阿不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自己第一眼看到宿真真就覺得好像在那裡見過!原來跟琦琦長得很像!這也就解釋通了爲什麼當年琦琦放棄封印宿真真的決定,應該是當年她看到了真真的日記,又看到兩個人的冤魂,動了惻隱之心,而她既不能親手爲姐姐報仇,又捨不得姐妹之情,所以她就把日記和法術的書籍按照阿q留給真真的遺書上面記載的他家庭的地址寄給了畢夕,讓畢夕親手爲哥哥報仇,這樣一舉兩得。
難怪真真的日記裡面提到“她”會給把他們喚醒,原來那個她指的就是自己的妹妹琦琦!一開始真真的日記就是留給琦琦的!
這一下子,所有的事情都豁然而通了。
阿不接著問浪子:“曹道知道麼?”
“我們能想到,他一定也能想到。上次我看到的檔案上面的照片被撕掉了,我猜想,就是因爲他看出琦琦跟真真很像的緣故吧?!?
“那他準備怎樣對待琦琦?”
浪子忽然露出了一種奇怪的表情,問阿不說:“你恨畢夕他們麼?他們害死了雨嫣,害死了遊達..”
阿不沉默了好一會,擡起頭說:“我不知道,雨嫣死了,遊達死了,畢夕死了..我不想再有人死了?!?
浪子如釋重負,對他說:“我也一樣.”
“你覺得曹道會怎麼結案?”
“這個麼,因爲是無頭案,最後的結果麼,不外乎這樣,絲絲自殺,逍遙傷心之下也作了傻事,雨嫣心臟不好,遊達死在畢夕手裡,畢夕畏罪自殺,就是這樣,唯一的一點是,曹道要寫夾片了,總不能告訴別人說這是鬼在殺人吧?”
“那麼輿論呢?大家似乎對這裡很關注?!?
“放心,牽扯到敏感政治事件,輿論一定會噤若寒蟬的?!?
阿不沉默了,事情這樣了結了,似乎就是最好的結局。
正在這個時候,有人在遠處叫阿不的名字。
阿不擡頭一看,居然是範園。
浪子看他們有事要聊轉身告辭走了。
“你就是阿不?”範園打量他說,“我剛纔根曹隊長說,一定要見見你,他就指著你介紹給我,很厲害啊,小夥子,尤其是座機號碼那件事,辦得漂亮極了,我只有關機假裝沒電了,哈哈”範園笑著說。阿不忽然發覺,原來平日裡自己認爲高高在上的校長範園其實是很和藹可親的,一點都不像個大學校長。
“跟你們年輕人聊天真好,我自己也感到年輕了好幾歲..”
“可是..院長,您當時到底在哪裡?”阿不心中一直有個疑問。
“就在威海啊,我早就回來了,曹道他們懷疑琦琦有問題,就必須通過我來調查啊,我一直在暗中幫忙呢.”
“曹隊長他們怎麼會想到懷疑琦琦?”
範園笑著說,“他在學校裡面提走了真真的檔案,一看到上面的照片曹道就覺得跟琦琦有點像,然後順藤摸瓜就找到真相了。他們注意到琦琦在雨嫣出事的當天在華聯廣場的公用電話給別人打電話,經過雨嫣手機裡面的電話記錄顯示,琦琦就是那個打電話給雨嫣的人。可是他們沒有料到作案的是兩個人,他們以爲只盯死琦琦就行了,沒想到背後的人是畢夕..害的雨嫣遊達...”說到這裡她有些傷感,停住不說了。
“院長,有件事我想問問您,您是不是威大的畢業生?”
範園愣了一下,點頭承認:“是的。”
“那怎麼從來沒聽您提起?”
範園的臉變得很嚴肅,對他說:“我是86級的,到了大三的時候,我成爲了學生會主席,當時阿q應該已經上大一了,在我手下做事,我記不得他了。那時我很年輕,和別的年輕人一樣,一心就想實現自己遠大的抱負,對現實社會諸多牢騷。我爸爸看到我這麼眼高手低很擔心,就對我說,中國不缺那些誇誇其談的熱血青年,缺的是勤勤懇懇認真做學問作事業的人,他不想我變成這樣,所以把我所到國外讀書去了。”
“兩年後我在外面遇到了當年逃出國外避難的麗兒,你知道當時外國對中國學生是很寬容的,簽證很好拿,我從麗兒的口中得知了那個事件以後,我驚呆了,如果我呆在國內,躺在廣場的屍體中就有個叫範園的了,真的,就我那個牛脾氣上來,真地會那麼做。霎那間我好像想通了很多東西,他們是替我死的,我要爲他們做點事情?!?
“我能做什麼呢?就看他們還有什麼心願沒有完成,他們想讓人們過得更好,我要替他們完成這個心願.在以後的日子裡,我就不再提起自己是威海大學的學生,因爲我覺得自己是個逃兵,如果提起來就會讓我想到殉難的那些戰友們,沒有完成他們的心願,我不能說自己是威大的86級學生?!?
說到這裡,她看看阿不,“一直到現在,我都會用這個來約束自己,我不會向阿q他們一樣去救國救民,我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事情,能夠幫助一個人就不遺餘力的幫助他,屬於我保護的人,我要保護好他們,你也是一樣的,對嗎?”
阿不點點頭。
“真正要記住他們的,不是放在嘴邊,而是把他們放在這裡?!惫爤@用手指著心口說。
阿不用欽佩的眼光看著範園。
6個月後,在明鏡副省長的批示下,威海大學北邊的危樓被正式拆除,開始建造顯得現代化教學樓,奠基儀式上,明鏡副省長,以及剛剛升任市長的嶽班,接替他成爲副市長的範園都出席了。
在衆多看熱鬧的人羣中,曹道在裡面擠來擠去,尋找一個人。
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他靈機一動,向學生宿舍走去。
宿舍裡。
“終於找到你了...”曹道看著阿不大叫。
“什麼事?”在宿舍偷懶的的阿不以爲自己又犯事了。
“有件事找你商量?!辈艿酪呀洕M頭大汗了。
“你的夾片寫好了?”阿不調皮地問道。
“別提了,可傷腦筋了..你說,有鬼要怎麼寫?”
“你找我什麼事?”
曹道很嚴肅地對他說:“你快要大四了,面臨分配了,我想把你要到刑警隊,浪子那小子說你是這塊料,我也覺得你不錯,在我退休前把你提上去接我的班,我很放心你。怎麼樣,考慮一下?”
“我不要?!卑⒉幌胍矝]想就回絕了。
“爲什麼?”
“因爲我不會寫報告..”
“你...這是什麼理由?”曹道愣了。禮拜天,阿不走進陳一聲心理診所,對陳一聲恭恭敬敬的叫道:“老師,我來了?!?
陳一聲看著阿不,鏡片後面閃現出和藹的目光:“來了..好了,我們去給病人看病,你在後面看,能學多少學多少。”
“嗯?!卑⒉淮饝吡顺鋈?。
他謝絕了曹道的好意,不去做刑警而來學心理學是因爲在他看來,把活人從煩惱中解救出來比爲私人報仇更有意義。
公墓裡
阿不靜靜地站在雨嫣的墳前,把一束玫瑰放在上面,一個人靜靜的看著雨嫣微笑的照片。遠處,珠珠的身影若隱若現。
阿不的眼中噙滿了淚水,想到了自己的好朋友,剛纔他在遊達的墳前放了一支鋼筆。
不知道他們快不快樂,在另一個世界裡..
雨嫣遊達畢夕阿q真真絲絲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