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阿不只身沿著林蔭道走向校北鬼樓。
兩邊的樹木稀稀簌簌的搖著,似乎在給阿不送行。
阿不平靜的沿著樓梯走向13樓,對他來說,什麼準備都已經做好了,現在等待的就是上天對自己的審判了。
他走到了那個陰森的樓層,在那個可怕的房間外邊停住了。
他靜靜的看著面前的房門,打開那個房門以後,真相就在眼前了。
生死只隔一線。
阿不深吸了一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裡面正中的地方放了一張桌子,桌子上面點著一根蠟燭,它發出昏暗的光芒將整個教室映襯得陰森恐怖。
在窗子的旁邊立著那個帶面具的人,他嘴角帶著一絲冷笑看著阿不。
阿不緩緩的走到了桌子邊上,看著那個人,笑笑說:“等了很久吧?”
那個人點點頭用低沉的聲音說:“今晚從你走進這裡開始,我就一直在盯著你。”
阿不搖搖頭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計劃這件事情計劃很久了吧?”
“...”那個人不說話了。
“姚靜呢?”
那個人似笑非笑的說:“你放心,她沒事,我很守信用的。”
“我知道,不過我們的確是很久不見了,大概有一個多月了吧?”阿不接著說道。
那個人的臉色一變,繼而又馬上恢復正常,慢慢說道:“看來你已經猜出我是誰了吧,哈哈,沒有辜負我的期望。”
阿不看著他,笑了:“把面具摘下來吧,怎麼說也是好朋友啊,畢夕。”
那個人摘下面具,出現在阿不眼中的赫然是畢夕那張熟悉的面孔!
“你是怎麼猜出來的?”畢夕笑著問阿不。
“是遊達告訴我的。”
“不可能..遊達雖然知道是我,可是他是在臨死前知道的,不可能告訴你。”畢夕很平靜地說。
“哼,”阿不哼了一聲,說道:“是遊達的屍體告訴我的。”
畢夕的眉頭皺了一下,然後笑了,“哦?你怎麼猜出那個符號代表的意義的?”
“遊達死的時候,手裡握著那一件東西是被你拿走了吧?”
“是啊。你明白那個符號代表什麼?”
阿不輕輕的笑了一下,“對,那個符號既像希臘字母中的α,又像手寫體的阿拉伯數字的2,起初我也不知道代表什麼。但是首先我要確定那個符號是遊達寫的而不是你僞造的。從遊達的屍體來看,他是被人掐死的,而且有懸空的跡象,而人如果被懸空抓起來的話,他的手腳基本上是用不上力量的,一般人只能下意識的用雙手去扒對方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這種情況下這個符號如果是遊達寫的,一定是他掙脫以後迅速在牆上畫的,警察在遊達屍體附近的牆上找到了一個遊達的鞋印,這說明了這個符號的確是遊達寫的,我猜想他在被抓起來的時候奮力掙扎一下,在牆上踢了一腳,藉助這個力量劃了這個符號,而人在被卡住脖子的時候,通常幾秒鐘就會陷入昏迷,懸空的話更快。”
“這又說明了什麼?跟你解出符號之謎有什麼關聯?充其量證明了符號是遊達劃的而已。”畢夕還是在笑著問。
“別急,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遊達用來劃記號的時間肯定是非常倉促的,所以就不能單純的認爲那是希臘字母中的α,或者手寫體的阿拉伯數字的2,應該還有別的解釋。後來我偶然間遇到了小雙,她爲了不讓別人知道她在地上寫得什麼,用英文的開頭字母把那句話給表達出來,這件事情提醒了我,那個字符會不會是某個詞語或者人名的開頭字母呢?經過比較,我認爲它更像是一個字母x,因爲如果我們倉促之間寫的話,x就有可能寫成那個符號。”
畢夕不說話了,靜靜地聽阿不講。
“當然這些是在我猜出遊達死前手裡握著的那個東西以後想到的,畢夕,雖然你和遊達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你們之間並不熟悉,你吃虧就吃虧在這裡,遊達有一件東西是不離身的,那就是你從他手裡拿走的那支鋼筆,那是他深深戀著的小女孩留給他的,就算是死,他也不會丟開的。”
“原來如此,難怪你會知道。”
“其實曹道跟浪子應該比我還早猜出來的,可惜他們都不瞭解遊達,他們想的是猶大可以找到什麼握在手裡,而我只需要想一下游達有什麼東西不見了就行。”說到這裡,阿不指著畢夕說:“遊達手裡握著的鋼筆再加上牆上的符號x,指的就是你的名字--畢夕(bixi)!”
畢夕笑著點點頭:“分析得很好,不愧我對你寄予厚望,看來當時我應該把那個符號給去掉的,也不應該拿走遊達手裡的鋼筆,這下子,欲蓋彌彰了。”
“不!”阿不低聲道:“沒用的,就算遊達手裡握著那支鋼筆,不管有沒有符號,我都會想到你的,因爲一個筆字就足夠了。我早該想到的,如果幕後的黑手是你,很多事情就解開了,絲絲逍遙姚靜中了法器,雨嫣遊達爲了我的安危,只有你是無緣無故的進去的。我曾經想過你是不是成了殭屍,可是在鬼樓裡面始終沒有你的蹤影,只有一個女性的殭屍,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早該想到你不對勁,可是我始終沒有往你身上去想,因爲你是我的朋友,我信任你。多虧了遊達,他用生命告訴我,我的朋友居然就是我苦苦尋找的幕後黑手!對你來說,遊達只要帶著這支鋼筆,拿不拿走它你都會暴露,這就應了那句俗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畢夕還是在笑,“哦,是嗎,真的有這句話麼?”
阿不點點頭,“有的,今天就應在你身上了。你殺雨嫣遊達是爲了引我進來,那爲什麼要殺絲絲逍遙?”
“因爲絲絲是最後看見我的人,僅此而已,她的運氣不好,至於逍遙,早就準備對付他了,法器已經交給他了,本來想多讓他活一天,沒想到他居然跑去暗算你,你要是死在鬼樓外邊對我可就沒用了,所以我搞掉了他。至於雨嫣麼,你知道爲什麼我不用法器暗算她?”
“我記得陳一聲醫生曾經跟我說過,我的意志力很強,他遇到的不多,所以我猜想雨嫣的意志力也很強,陳醫生因此對她格外有好感,她纔會跟陳醫生那麼熟。你沒有辦法用法器對付她,所以鋌而走險打電話把她騙進來,電話裡面說的鬼怪云云都是騙人的。”
畢夕輕輕吐了一個字:“中!”
阿不沉痛的問:“遊達呢?爲什麼不用法器暗算他,而是用殭屍殺人?”
畢夕嘆了口氣說:“阿不,我沒想要殺遊達的,他做了你的替死鬼,我的計劃是要你的命,所以我在桌子上留下了給你的一封信,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寫在上面,好讓你死得明白。那天晚上我剛好有事,看見遊達走進來,穿著你的衣服戴著你的帽子,就沒注意看他的面容,我提前給殭屍下了命令,看到帶法器的人就發動攻擊,他的身上帶著那本日記,就直接被殭屍攻擊了。當我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死了。真是地獄無門他闖進來,這不能怨我..”
阿不的眼中露出了淒厲的眼神,對畢夕說:“爲什麼是你?爲什麼要殺這麼多人?你跟宿真真是什麼關係?!”
畢夕呆呆得看了一眼桌子上跳躍的燭花,嘴角露出苦笑,說:“我跟她的關係不是很大,我跟阿q的關係到是很大,”說到這裡,他看了阿不一眼,“其實我是阿q的弟弟。”
阿不吃了一驚,在真真的日記中曾經提到阿q的弟弟將成爲阿q的載體,自己一直以爲自己之所以成爲鬼樓的目標就是因爲自己可能是阿q的弟弟的緣故,沒想到畢夕纔是!
這樣一來,就不難想象畢夕這麼做的原因了。
畢夕把頭扭向窗外,看著天地之間黑黑的一片混沌,聲音變得低沉,開始講述自己的經歷。
“我哥哥比我十一歲,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在知青下鄉的年代,我父親在蘇北農村跟他媽媽結婚了,後來生下了哥哥,之後不久,我爸爸就回城了,那時候時事亂得很,有些知青爲了回城,往往都會跟原來農村的配偶離婚,要不然他們就要一輩子留在大山溝裡面,爸爸沒辦法,只好暫時離開了他們母子兩個,回到上海之後,國情原因,爸爸沒辦法把他們接過來,兩個人就一直分居著,後來他媽媽得病死了,我爸爸就把哥哥接過來,再後來,爸爸跟媽媽結婚了,也就有了我。”
“那時候,哥哥已經很大了,很懂事,很聰明,上學的時候甚至連跳了兩級,直接上了三年級。我媽媽打心眼裡面喜歡他,我也很喜歡他..小的時候,每次我受別人欺負,每次都要拉著哥哥去幫我報仇,然後哥哥就要被爸爸罵...哥哥總是護著我.我還記得六歲的時候有一次我把爸爸最喜歡的花瓶打碎了,我們家教很嚴的,我很害怕沒敢告訴爸爸,後來爸爸問到花瓶的時候,我低著頭不敢說話,哥哥看了我一眼,就站起來說是自己打碎的,後來被爸爸罵了一頓,不許他吃飯,去樓道里面罰站,我很後悔,就偷拿了一包點心跑到樓道里送給他,他一邊吃一邊看著我笑,我告訴他是我打碎的,哥哥說他知道,我很吃驚,問他那他爲什麼..他說,因爲我是他弟弟啊..”畢夕的眼睛裡面透出了一絲溫和,沉浸在對阿q的美好回憶當中。
“這麼多年來,哥哥對我來說,不僅僅是我的哥哥,我們之間的感情好過了別的兄弟,我所認識的每一個字都是哥哥教給我的,哥哥在我的心中是燈塔,是標尺,是偶像,也是我的老師,哥哥也把我當成是他最重要的人,當他上大學放假回來的時候,都要問我的成績,聽到回答後就會開心的笑,把買來的東西往我手裡送。不管到哪裡都領著我去,逢人就指著我介紹說‘我弟弟畢夕.比我厲害多了。’雖然我裝作很害羞的樣子,可是心裡是很高興的,因爲我真的很在意哥哥對我的評價。哥哥是很優秀的,我的夢想就是要超過哥哥。我想總有一天,我要讓哥哥親眼看到我超過他..”
說到這裡,畢夕的眼睛裡面出現了異樣的眸子,“一切都是從我13歲那一年開始改變的,哥哥去了北京,再沒有回來,那一年的夏天,我看著日曆數著哥哥回來的時間,還對爸爸媽媽說,我等哥哥回來啊,回來帶好多好多的東西給我啊..我沒注意到,那段時間,爸爸媽媽晚上都睡不著,天天坐在那裡發呆,我還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聽到我這麼唸叨,他們的眼睛裡面變得很亮。後來我逐漸的明白了,哥哥再也回不來了。我們家無緣無故少了個人,在那個敏感的時候,鄰居們很快知道了怎麼回事,身邊的同學見到我就叫:‘畢夕的哥哥是反革命..’我不說話,可是回到家就哭,對爸爸說我不要哥哥了,他是反革命,我不是反革命的弟弟。爸爸抄起一根棍子把我按倒地上就是一頓暴打。我長這麼大,爸爸就那麼狠的打了我一頓,下手的時候,彷彿我不是他的兒子,我嚇壞了,就那麼哭著站在那裡任他打,爸爸打著打著扔掉了棍子,抱住我像個孩子般大哭起來,嘴裡說著:‘你哥哥不是反革命,他是好人..’那天我好像哭得暈過去了,醒來的時候,媽媽那裡看著我,對我說‘畢夕,記住,你哥哥是好人,作他弟弟不丟人!’我記住了那句話,一直記到今天..”
阿不看著畢夕,畢夕的臉上出現了野獸般的兇狠神情:“後來我長大了,一次偶然的機會,在櫃子裡面找到了哥哥的遺書,原來哥哥在去北京的時候就抱定了必死的決心,在遺書裡面,哥哥說自己做出這樣的選擇並不後悔,只是對不起我爸爸媽媽,無法爲二老養老送終,他說他很放心,因爲還有我,我的能力在他之上,以後會成大器的,他還有留給我的話,要我負起責任,好好照顧爸爸媽媽。我終於知道了當年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也終於知道父母爲什麼總是偷偷傷心卻從來不跟我講的原因。而更令我寒心的是,人們似乎忘記了我哥哥他們,爲了世人,哥哥他們連生命都拋下了,而人們呢?除了冷嘲熱諷就是假裝不知道有這件事,全然忘記了哥哥他們那幾千條人命!哥哥真傻,爲了一羣白眼狼把命搭上去了,還可憐的說自己不後悔!我好恨!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告訴自己,我要報仇,要給冤死的哥哥報仇,哥哥是爲了你們死的,我要讓所有的人把欠哥哥的交回來,哈哈...哈哈..”
畢夕發出的笑容讓阿不感到害怕,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喃喃的說:“畢夕..你..”
畢夕看看他,嘲諷的對他說:“怎麼樣,害怕了?我一直在苦惱,因爲我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報仇,終於在7年前,我接到了一個郵包,郵包裡面包著兩本東西,一本就是真真的日記,另外一本就是操縱法術的秘籍,當我看完了真真姐姐的日記之後,我真的很高興,因爲我知道還有一個女人和我一樣,願意把生命投入到給哥哥報仇中,我很佩服真真姐姐,所以我暗暗的發誓,一定要完成她的遺願,發動九轉還魂大法,讓無知的世人遭到應有的報應!我要把這裡變成一片血海!讓世人血債血償!”
阿不搖搖頭,“畢夕,你這種想法太偏激了,歷史的錯誤,不應該加在無辜的百姓的身上..”
話還沒說完,畢夕就粗暴的打斷他:“歷史的錯誤?一切推到歷史身上就行了?死的不是你哥哥,死的不是你兒子,你當然可以說風涼話,你知道這些年了,每到6月份,我爸爸媽媽是怎麼過的嗎?一句歷史的錯誤,就抹掉幾千條人命?!”
阿不看畢夕的精神狀態陷入了混亂邊沿,不敢說話了。
畢夕接著說:“還好老天有眼,真真姐姐的大法發動時間就是現在,於是我早就開始做好準備,爲了今天的到來,我甚至放棄了兩次高考,復讀了兩年,就是爲了趕上15年之約。第三次高考的時候我的第一志願就添了威海大學,而不是父母制定的復旦大學,過去你總問我爲什麼離開上海跑到這裡上學,現在你明白了麼?在大一的時候,我一邊研究法術一邊悄悄接近鬼樓,到了大二,也就是發動的時候了。我就故意假裝失蹤,把那本日記交給你,因爲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我無意間發覺你的意志力是很好的,一次我做實驗對你施法的時候,你居然可以不受到法術控制,僅僅是做惡夢而已,那時候我就做出決定,我的身體要給哥哥作爲轉生的載體,而你就是我的載體,你的靈魂死後,我就會上你的身體,你的身體不會排斥我,然後我們就真的變成一個人了,就像真真姐姐和小桃子那樣,用我的思想和你的身體融成一個新的人,這不是最好的朋友麼,阿不?”
“畢夕,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喪心病狂,所以你就要把我引到這裡來,要我做你的載體?”
畢夕恢復了原來的樣子,笑著說:“對。”
阿不搖搖頭說:“我不會同意的,我的身體絕對不會給你這種人作載體。”
“恐怕由不得你。”畢夕笑著一揮手,那個女殭屍已經堵住了房間的門口。
“我猜你來的時候一定跟警察打過招呼,外邊一定有很多警察,阿不,”畢夕看著阿不說,“但是我已經把這裡設爲了結界,他們進不來,一羣凡人而已,你不要把希望寄託在他們身上了,來吧,乖乖的作我身體的容器..”
後面的殭屍一步步的往阿不這裡逼近,畢夕的臉上說不出事一種什麼表情。
阿不的頭上冒出了一絲冷汗,他猛地掏出袖口的匕首,往殭屍身上插去。
殭屍一揮手打在阿不的手腕上,把匕首打飛了,然後慢慢的往阿不身上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