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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 待到山花爛漫時(大結局)

阻止早就來不及了,逐鹿的話讓玉仙似乎又看到了希望。她衝過去推開千離衝他喊罵,千離面如死灰任由她打罵。在千離沒有注意的時候,玉仙扯下了扶疏脖子上的血玉墜。

玉仙說她要帶扶疏走,這下失魂落魄的千離終於開口了:“不!誰也不能把她從我身邊帶走!”千離紅了眼睛,看著玉仙越發戾氣。玉仙不由一驚,恐怕現在誰帶走扶疏他會毫不猶豫地殺了那人吧!可玉仙也不能這麼輕易就放棄了,怕千離回想起來會察覺什麼。

“你有什麼資格留她在身邊?”玉仙冷冷說到,臉上滿是譏諷。

千離看著她,半天才鏗鏘有力地說出一個理由:“她是我的妻子。”是啊,怎能忘記,他們一夜的露水夫妻呢?

玉仙面色似乎緩了下來,轉而被悲傷之意覆蓋:“扶疏有沒有跟你說過,她這一生不管經歷過多少艱難困苦,她都不悔?一生中,有個這樣無怨無悔愛著你的人實在不容易,你們爲何總是不懂去珍惜呢?”她說的是你們,不是你。她何嘗不怨瑯沅,爲何總看不到她。

玉仙將扶疏還給他,什麼都沒有再說,離開了地府。地府的鬼差們都知道發生了大事,可誰也不敢不知死活去打探。

天君的肉身已經消弭如塵埃,千離抱著扶疏踏過奈何橋,判官傻了眼,這樣的結局誰又能猜到呢?下一刻判官又犯難了起來,妖皇一死,這六界難道又要大亂了嗎?判官把頭磕在了桌案上,心裡一片混亂。

千蕉山,千離用雙手挖了墓穴,就在扶疏爲山老頭和小仙做的墓旁邊。

他跪在那三天三夜後,真乙纔得到消息。他猜到他會將扶疏埋在千蕉山,於是他風風火火地趕到那二話沒說,迎頭就打。這一次,千離一點都沒有還手,打得他那不染纖塵的白衣都成了紅衣。

真乙打累了,也癱坐在墓前,兩人都沉默著……

過來很久很久,真乙掏出兩封書信遞到真乙面前:“這信,是扶疏寫的,一封給你一封給我。”真乙忍不住苦笑,曾經他們都擔心過扶疏入魔,會毀天滅地,可誰想到,到頭來扶疏到死心裡卻惦記著這天下蒼生。

她怕她身後六界再次動亂,所以她要千離接手天君的位置。可她又怕,怕千離不聽她的囑咐追隨她一起死,又或者一蹶不振,所以她想好了第二人選,便是真乙。

千離看完書信,望著那塊墓碑喃喃自語:“你說的,我都答應。我要求的,我都照做。我用一生來贖罪,只求你一個來世我們能再相逢。”

真乙搖搖頭,千離又在自欺欺人了。她已然消亡,何來的來世?看著千離雪白的頭髮,這一次,他是真的傷到絕望了。

————

凡間,皇宮。

玉仙帶會血玉墜交給逐鹿,他卻什麼都不肯告訴她,只叫她趕緊帶著瑯沅回龍蛟宮去。他還不忘記提醒玉仙,醉離憂要騙瑯沅喝下去。玉仙帶著還未甦醒的瑯沅回到龍蛟宮。

而逐鹿,拿著那枚血與墜,離開了皇宮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回到龍蛟宮的玉仙熬了三天三夜,就怕瑯沅醒過來她不知道,於是一直守在他身邊一步都不曾離開。

瑯沅醒了過來,在他們回到龍蛟宮的第三個晚上。瑯沅難以相信,自己是如何活過來。許是躺了太久,他全身都十分的僵硬,他一動驚醒了玉仙。玉仙揉揉眼睛,不顧一切抱緊瑯沅,像個少女一般歡喜雀躍。

瑯沅卻是一臉木然,喃喃道:“我……不是死了嗎?”

玉仙鬆開他,告訴他一切都是真的,他又活過來了。瑯沅難以置信後又很快就接受了現實,可瑯沅下一句話卻問道:“扶疏,扶疏她有消息嗎?”玉仙的笑容頓時散去,扶疏說得對,瑯沅必須忘了她。

玉仙搖搖頭,將那瓶醉離憂遞給瑯沅,說是復活他的那個世外高人說,這酒有奇特的功效,讓他醒後必須喝下去。瑯沅拿著淨瓶半信半疑,可既然玉仙口中的那個世外高人救活他,想來確實是有幾分真本事了。

酒到嘴邊,瑯沅忽然又放下,這讓玉仙一顆心簡直就是七上八下的。

“你說的那個世外高人是何許人也?明日我備上厚禮便去謝他。”玉仙忙說不用,他既然是世外高人,自然是不屑什麼厚禮,更不喜有人去打擾。再說了,她已經替他謝過了,不會失了禮數。

既然如此,瑯沅也沒有再堅持。玉仙一直在催促他喝下醉離憂,瑯沅雖然覺得奇怪,玉仙從來都不是這麼急躁的人,今天是怎麼了?不過轉念一想,他重生,也許是她太過高興了。瑯沅沒有再說什麼,一口飲了下去。

剛剛甦醒的他,一切都還不太穩定。特別扶疏渡給他的那股強大的力量,還有一部分沒有被扶疏肉身融合的怨煞之氣,都需要他自己去消化。然而此刻的他,對這事一無所知。

玉仙看著他喝下醉離憂,那顆懸浮著的心終於著地了。不知是酒的緣故,還是瑯沅剛甦醒身體還太弱,他竟然又沉沉睡去。

玉仙暗暗鬆了一口氣,但願明日醒來,扶疏二字就從他心裡抹去。

次日,瑯沅再一次醒過來時,感覺到自己不太一樣了。

他身上怎麼會有怨煞之氣?身體裡還蘊含著一股強大的力量,這力量足以毀天滅地,可他何時變得如此強大了?

瑯沅帶著疑惑去找玉仙,這一路心中的疑惑更加多了,龍蛟宮何時變得這麼冷清了?他的族人都去哪裡?一個個問題問得玉仙大汗淋漓,不過卻又一個好消息,至少瑯沅真的不記得扶疏了。

因爲不記得扶疏,所以也忘記了自己是如何而死的。玉仙十分蹩腳地說這一個個謊言,瑯沅雖然半信半疑,卻沒有再多說。龍蛟宮向來不與外界聯繫,爲何會橫遭滅頂之災?也許只有逃離掉的族人能爲他解答了,可玉仙爲何要隱瞞於他?瑯沅不解,但他相信玉仙不會害他。

瑯沅費了很多心力在召集舊部的事上和重修龍蛟宮上,玉仙留給他的很多疑惑,他都沒有能夠解開。只是,他隱隱中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一些事情。比如,他好像在等一個人!

等誰呢?記不清了,也不知道是忘記了,還是自己重生而來臆想出來的。他雖然疑惑,可不管怎麼問玉仙都會不斷用謊言來掩飾前一個謊言。有句話怎麼說的?謊言說多了,就成真了。瑯沅得不得真實的答案也就放棄了,繼而把心思都花在族人身上。

時光如白駒過隙,春花秋月,寒來暑往。瑯沅本來就性情沉重,時光於他似乎是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只是,時間過得越久,心中的一個念頭就越強烈。

他,在等一個人。

玉仙說,是他想多了。他向來避世,不喜與人交往,又怎麼會等一個人呢?瑯沅只點頭,玉仙說的,確實如此。可是,這感覺隨著時間越來越強烈,他不得不相信,那是真的。

玉仙說得對,他一向避世,那他等的人一定是外面的人。既然他等不到,那不如出去看看。

於是,瑯沅這日出了龍蛟宮,站在了南海的海岸邊。

夕陽西下,近海的漁船紛紛返航,瑯沅銀色的頭髮隨著日暮下漲起的潮水一起飛揚。他的目光定格在海平面上只剩半張臉的太陽,還有那被落日餘暉染紅的海面。腦海裡,似乎有人說過,她想讓他陪她看月升日暮。

她是誰呢?是他要等的人嗎?瑯沅乾脆坐在沙灘上靜靜地看著,試圖想起什麼,可惜除了月升日暮,其他的什麼都想不起來。

黑夜降臨,月亮緩緩升起,銀色的光芒照得海面的波光粼粼。瑯沅看著月亮,又忍不住看看自己身旁,明明什麼都沒有,他卻覺得自己身邊少了什麼。瑯沅沒有隱身,海邊的漁民已經升起的炊煙,一個小孩跑到了他身邊。

瑯沅銀色的頭髮實在是太過稀奇,那小孩蹲到瑯沅面前偏著腦袋看他:“爲什麼你的頭髮跟我的不一樣呢?我爹說,人的腦子不能想太多事情,這樣頭髮會白得快的!你看你,頭髮這麼白一定是想事情想太多了對不對?”

瑯沅輕笑,點點頭,他是想得太多了。

他這頭髮是銀白色,這根老年的雪白頭髮還是有些區別吧!不過這在小孩子的眼裡,沒有區別,都是因爲想太多事,不開心才變白的。

小孩從衣兜裡掏出一個紙包,小心翼翼地撥開露出十幾顆白色的糖蓮子,他抓了幾顆遞給瑯沅:“吃點糖,就不會不開心了。開心了,就不會想太多事情了。”

糖蓮子落在他掌心中,瑯沅看著有些愣神,這東西他好像見過:“這糖,是不是叫糖蓮子?”

小孩子點點頭,不遠處便聽到他母親喚他,小孩向他揮揮手,跑回家去了。瑯沅看著他走遠,又把目光放回手中的糖蓮子上。是誰說最喜歡吃糖蓮子了?

他想著想著,只覺得頭好疼。

捻起一顆糖蓮子入口,他似乎覺得心情真的好了一些。

海面升起一道漩渦,玉仙婀娜多姿的影子朝他走了過來。瑯沅輕嘆一聲,他等人,一定喜歡吃糖蓮子,可她到底是誰呢?

自從瑯沅說他覺得他在等一個人,她的心就一直很不安。難道醉離憂還是沒能讓他忘記扶疏嗎?若他真的記起扶疏,遲早會知道他的命是扶疏換來了,那他又當如何?

玉仙是真不知道,他們兩個,前世到底是誰欠了誰的!

從那以後,瑯沅每天都會風雨無阻地來到南海南岸上。他相信他一定有個與他約定好的人,她一定會來。

可是,他沒有想到,他要等的人買有來,卻等來了另一個人。

白衣不染纖塵,只是那一頭雪白的頭髮與他的面容實在是不太相符。這人,可不就是千離嗎?他尋遍四海八荒,似乎在這天地間,還能找到一絲扶疏的氣息,可惜,什麼都沒有。而玉仙,是最後看到扶疏的,他隱隱覺得玉仙會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瑯沅記得他,他是千離上仙,但他們的交集不多。只是,他上一次見到他,他似乎不是這樣的一頭白髮,這可是經歷了什麼變故?

瑯沅不知,千離看著他,心中翻涌的思緒與痛楚有多重。仙界的人都知道,鮫王死了,可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可不是活生生的鮫王嗎?他怎麼活過來的?千離沒有說話,直接上手。

這一上手,心中的震撼就更是無以復加了。原來,扶疏的力量都轉移到了瑯沅身上,扶疏是用自己的命復活了他!

千離苦笑,扶疏布了這麼大的一場局。把命給了另一個男人,卻用殘存的軀殼誘他傷她,換取他一生的懲罰。扶疏啊扶疏,我這麼多年的日日活著痛苦裡,你可高興了?

瑯沅看著千離心下火了,這人怎麼一來都動手,他不由有些怒氣。只是他向來心性比任何人都要沉上幾分,依舊保持著風度:“千離上仙,何以一來就動手?”

千離不知瑯沅曾經用命來換扶疏活著,現在卻知扶疏用命來換他活著,這對比千離的處境,不由顯得十分的諷刺:“扶疏用命換你,你可活得舒心?我說玉仙怎麼那麼在乎扶疏,原來因由都在這裡了。”

瑯沅不明所以,只是從他的話裡聽出一些端倪:“扶疏是誰?”

千離一滯,不由來了怒氣。扶疏用命換了他活著,他現在竟然來一句‘扶疏是誰’,這可不得令千離又要動手了。

瑯沅的眼睛清澈見底,他問這句,沒有帶著絲毫隱藏。這……千離的心又沉了下去。瑯沅這個模樣,似乎是真的不記得扶疏了。是什麼東西能令他忘記一些事情,答案是醉離憂。扶疏死前,她喝下了醉離憂,說要把他忘得一乾二淨。難道,她也給瑯沅喝了?

看來,能解答這個問題的只有玉仙了。

說來正巧,玉仙每晚都會在同一個時間出來接瑯沅回去,這一晚也不例外。

出於本能,玉仙見到千離臉色微變。這一點,岸上的兩人都看得真切。

存在的事情終究存在,即使是刻意隱瞞,卻不能叫全世界的人都來隱瞞一個謊言。謊言就是怕對峙,這一夜的南海岸上,很多成年往事終究被翻了出來。海面的越卷越高,這一夜誰的心緒都不能安。

“你爲何要來?我們費盡心思不讓他記得,扶疏千嚀萬囑要瑯沅喝下醉離憂忘記她,從此快樂的活著。而你,爲何一定要來攪了這份平靜!”玉仙哭喊著,指責千離。這份平靜終究是維持不下去了,瑯沅頹然倒在沙灘上,他想起了一切。

他要等的人,是扶疏啊!可扶疏呢,終究還是沒有能夠兌現承諾回到龍蛟宮。

玉仙對千離的態度十分不客氣,他已經猜到自己在她這已經不可能問出任何事情了。留下月夜下的一聲長嘆,繼續踏上他無果的尋路。

千離走後,玉仙也不看癱坐在地上的瑯沅,自己回了龍蛟宮。三個人,三種心事,只恨夜太漫長……

龍蛟宮的亭子裡,瑯沅無意走到了這,沒想到玉仙竟然也在。他坐到玉仙對面,忽然想起以前扶疏就常常那根蘿蔔給同樣坐在桌子邊的他。玉仙說的也並非全都是假的,至少她說的那個世外高人真的存在。

“我身上有怨煞之氣,我覺得我能與扶疏有一絲感應,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覺得她還活著。”瑯沅這話,真假各半,更多是爲了引誘玉仙的話。如今他什麼都記起來了,玉仙實在是沒有什麼必要再隱瞞了。

一想到扶疏,胸口就悶悶的,那丫頭可否有一線生機?

玉仙閉上眼,她日日夜夜擔心的事終於都發生了。醉離憂,終究抵不過心中的執念。她竟忽略了,當年的千離不也是憑著心中的執念想起一切嗎?如今瑯沅也做到了,她還有什麼可隱瞞的。

故事從瑯沅死去開始,一直講到扶疏如何復活他,瑯沅所有的思緒都定格在她說的‘血玉墜’上。逐鹿不可能無緣無故這麼做,那血玉石說不好另有乾坤。瑯沅立馬像回魂一般,一頭扎進了藏書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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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雲瑤臺。千離站在崖邊眺望遠方,真乙在他身後輕輕嘆息。

一會後,有侍衛通報說鮫王求見。

千離這纔回過頭與真乙相視一眼,兩人都覺得十分意外。

瑯沅從不囉嗦連客套話也懶得講,開門見山就說要進仙界的萬象閣看看。何爲萬象閣?乃是仙界藏書之所,集大成,包羅萬象。瑯沅有些詫異,他感覺瑯沅這行爲與扶疏有關。

瑯沅雖然不太想說,但沒有千離的首肯他入不了萬象閣,所以還是將玉仙說的‘血玉墜’告訴了二人。

真乙一拍腦袋,把自己罵了好一通,他竟然忘記了逐鹿這個人!他與扶疏,交情不一般,只不過他是凡人之軀真乙一直都沒有太把他放在心上。可真乙應該明白,逐鹿那人似人非人,實則不簡單。

三人一起扎入了萬象閣,時光悄悄流逝。一日,真乙高舉起一本古籍大聲喊道:“找到了!”關於那顆滴水狀的血玉墜記錄不多,寥寥幾行小字,寫得是諱莫高深令人摸不著頭腦,只是旁邊的血玉墜插圖下面配有四個字:置死則生。

四個字讓三人頓時起了起皮疙瘩,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久久不能言,最後是真乙大叫:“快去皇宮找太子逐鹿!”

三人不知,他們要找的太子逐鹿早已經消失了很多很多年。有人說,他死於政黨鬥爭,也有人說,他得道成仙,反正時光一去十幾年,他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瑯沅沒有與二人辭別,自己踏上了尋找的征程。千離把肩上的擔子強行扔給了真乙,他與瑯沅南轅北轍,踏上不同方向的尋覓之旅。漫漫征程,春去冬來,他們都不知這行程要走多少年。

瑯沅還好,千離卻不好過。思無涯的毒每時每刻都在侵蝕他的身體,這麼多年過去,這份痛楚不減反增。越是想她,心就越痛,可他這一次,覺得扶疏要回來了……

—————

八百年後,桃夭谷。

人間三月芳菲,桃夭谷的桃花開得正好。枝頭蝴蝶紛飛,桃花林裡山花奼紫嫣紅開遍美不勝收。

午後陽光正好,曬得人暖洋洋的只想打盹。桃花林裡,一間茅草屋外,一張搖晃的竹椅上一個約莫二十七八,模樣英俊的青年男子正在打盹。茅草屋外有一方荷塘,荷塘下的水眼是溫泉。似乎是有人刻意爲之,一條溝渠將荷塘的裡的水繞著桃花林一圈全面灌溉。

咕咚一聲,荷塘裡冒出幾個水泡緊接著冒出一個半個腦袋。折了一片荷葉,爬出了水面。原來,是個五六歲的粉嫩小丫頭。

小丫頭一身粉白,肌膚就如她的衣裳一般,白裡透紅。她站在荷塘前,遠遠看著就像是荷塘裡開著的那粉白的荷花。小丫頭躡手躡腳走到那熟睡的男子身後,將那片剛採下的荷葉罩在男子臉上,讓那男子看起來有些滑稽。

小丫頭對自己的惡作劇十分滿意,有些忍不住嬉笑起來。她這一笑,竹椅上的人動了動,嚇得小丫頭拔腿就溜。可是,她怎麼跑都還在原地?低頭一看,自己雙腳都沒著地。眼一閉心想完蛋了,癟起嘴喊道:“師父……”

竹椅身上人一隻胳膊將那小丫頭提著,掀開罩在自己臉上的荷葉,那人將小丫頭摟在懷裡:“又胡鬧了!書都背了嗎?沒一天省心的,爲師都爲你操碎了心。”男子說著,臉上那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十分誇張。

聽男子這麼一說,小丫頭立馬把頭貼在男子胸口:“我聽聽,心碎了就不會跳了。可是師父,你的心還在跳啊!這就說明,師父還是沒有爲我足夠的操心嘛!”小丫頭說得軟糯,明明想斥責她,卻開不了口了。

揉揉小丫頭的腦袋,他有些無可奈何地笑道:“你啊,快點長大把你嫁出去,爲師就再也不用操心了。”

小丫頭聽了這話,似乎是真的不高興了。突然掐起他師父的臉頰:“芙蕖不要嫁人!芙蕖不要嫁人!芙蕖要永遠跟師父在一起,芙蕖要師父爲芙蕖永遠操心。”

這話聽起來天真無邪,可落在男子心裡,卻不由一頓。

輕撫過芙蕖的臉,他輕笑不知如何作答。扶疏翻下身,跑回屋子裡拿出兩個眉眼不對稱的泥人出來,回到男子身邊又要他抱起自己。

“這個是師父,這個是芙蕖,師父和芙蕖永遠不分開好不好?師父,好不好嘛?”芙蕖扯著男子的衣袖撒嬌非要他答應不可。

“好,可是,姑娘大了不嫁人,會被笑話的。”男子寵溺地看著徒兒,眼裡似乎是真的想到了把她嫁出去那一刻,眼神閃耀了一下,竟然是滿滿的不捨。

芙蕖哼哼了兩聲,癟著嘴歪著腦袋似乎在思考什麼,過了一會她忽然湊到師父耳邊小聲道:“那……那芙蕖嫁給師父好了!”

男子被自己給嗆到了。

放下芙蕖斥責道:“不可瞎說!背書去,爲師晚些要檢查!”芙蕖不懂師父爲何忽然生氣,但她的心情也驟然不好了。回到屋裡,看著窗外奼紫嫣紅心思都飄了出去。

芙蕖爬窗而去,走在桃花爛漫林子裡,腦子卻一直在想著,師父不要她嫁給他的事。走著走著,她忽然揚起一張受傷的小臉:“師父是不喜歡芙蕖了嗎?師父是不想要芙蕖了嗎?”說著說著,淚如雨下。

芙蕖爬上桃樹去,揪著一朵朵桃花泄憤:“師父討厭,師父一定是嫌棄芙蕖了!”午後的陽光太暖和,花香盈盈,時不時吹來一陣清風。芙蕖罵著罵著,竟然在樹上睡著了。

芙蕖不知道,從她開始罵師父的時候,她師父就一直在不遠處默默地看著她。

看著徒兒睡著的小臉,他不禁勾起了嘴角,須臾後,他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桃夭谷的結界有人闖了進來來,他還在想著是誰這麼厲害,一轉眼不速之客就到了面前。

三個男子,一個白髮,一個銀髮,還有一個比較正常的墨發。

這個比較正常的先開口說了話:“逐鹿,好久不見!”一雙鳳眼飛揚,明明對著面前的男子說話,可眼睛卻望向樹枝上睡著了芙蕖。

是了,這三個男子,可不正是尋了年八多年的千離和瑯沅嗎?至於正常的,自然是真乙,只有他是見過瑯沅的。那芙蕖的師父,正是當年從皇宮消失的太子逐鹿。他費盡了幾百年的心力,終究讓扶疏的靈魂轉世了。

逐鹿噙著淺淺的笑容看著三人:“不請自來,不知三位有何貴幹?”眼前三個不速之客,逐鹿誰也不想見。

芙蕖睡得正香,忽然覺得有些說話的聲音,她睡得迷糊一翻身從樹上掉了下去。芙蕖感覺到自己往下掉,這會子醒了過來,不過她沒有摔到地上,一雙胳膊接住了她。她睜開眼,這人長得真好看,只是:“爲什麼你的頭髮跟我的不一樣呢?”

千離抱著她,心中的悸動難以形容。這張小臉,還殘留著幾分扶疏的模樣,半晌他纔開口:“扶疏,好久不見了。”

芙蕖一雙眼珠子轉了轉,糾正道:“我叫芙蕖,不叫扶疏。”

千離點點頭,你說什麼都好,能再見到你就已經是最好的事了。

“芙蕖,過來。”逐鹿喚了她一聲,芙蕖立馬掙扎著跑到逐鹿身邊。

芙蕖警惕地看著面前的三人,仰起頭問逐鹿:“師父,他們都是誰啊?爲什麼我都不認識呢?”逐鹿讓她先不要出聲,站直一旁靜靜的看著。芙蕖乖巧地點點頭,卻感覺到了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有欣慰有喜悅有憂愁。

“你們要找的人在八百多年前已經消散,桃夭谷沒有你們要找的人,請回吧!”逐鹿不想多說,直接下了逐客令。

瑯沅蹲下身溫柔地看著芙蕖:“哥哥當年有個妹妹,跟芙蕖長得很像,她叫扶疏。看到芙蕖就像看到了扶疏,芙蕖可不可以讓哥哥留在這陪你玩?芙蕖多一個哥哥,我也多一個妹妹可好?”

逐鹿一挑眉,心下暗罵,都多大歲數了還哥哥,要不要臉?

瑯沅這一說,另外兩個也用了同樣的招數,一臉希冀地看著芙蕖。

芙蕖仰起頭看逐鹿,一雙眼睛有些懇求。逐鹿嘆氣,該來的逃也逃不掉。他回以眼神:你自己看著辦吧!

於是,芙蕖揚起一張緋紅的小臉,在桃花紛飛裡拍著手掌笑道:“好呀!好呀!”

瑯沅笑問道:“芙蕖會喜歡哥哥嗎?”

芙蕖點點頭:“哥哥長得好看,芙蕖喜歡。不過,芙蕖最喜歡師父了,師父最最好看!”芙蕖說得孩子氣,一旁的四人都笑了。這一生,也許都會不一樣了。

她是芙蕖,不是扶疏,前世一杯醉離憂她忘記了一切該忘記的。從今以後,她只是芙蕖,誰也不能勉強她的愛恨情仇。而他們,都只會默默的守護著,只願她從此歲歲平安,無憂無愁。

風起,吹動山谷桃花漫天,吹皺一池春水,吹開了她的眉彎。誰在吟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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