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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思無涯

扶疏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曾經是誰也說過這樣的字眼?

“這把劍爲什麼叫追憶?”

“因爲……好聽。”

是千離,當初她問他追憶劍爲何叫追憶,他便是這樣笑著說因爲好聽。時過境遷,如今想起她還是那麼懷念當初的日子。

“扶疏,你怎麼了?”逐鹿覺得扶疏神情有變,不由推了推她。扶疏呵呵一笑,帶了過去。逐鹿對她的表情也算是十分了解了,剛纔那般恍然又帶著心酸的模樣,定是想起那個人了。

逐鹿不由看著扶疏的背影搖搖頭,情之一字果然是最傷人。

進了小九洲,裡面各種妖魔鬼怪,其實多數都是披著人的皮囊,若是一般人根本就看不出來。小九洲是一座方方正正的小城,進了城門街邊果然是扶疏想象的那樣,地攤沿街兩邊整整齊齊一字排開。

扶疏癟癟嘴,這本是她原來想象的模樣,方纔被城門鎮住還以爲裡面也會是大不同,可眼下看卻難免有些失望。國師見她不開口了,竟然也猜到了她的心思,他湊到扶疏面前指著左手邊一間打開的朱漆大門:“好東西都在那裡面。”

逐鹿先開了口:“我說嘛,這地攤上的東西雖然也有不少好東西,可到底也不是什麼稀世寶貝。”逐鹿蹲下身在一個攤位前隨手拾起一株草問扶疏,“你可知道這是什麼草?

扶疏脫口道:“總不會是仙草吧!”

逐鹿哈哈大笑:“你說得沒錯,這不是仙草而是毒草。那天你忽然問我,什麼是醉離憂你可還記得?”

扶疏自然記得,真乙說,千離便是喝了醉離憂才把她忘地一乾二淨。扶疏也很想知道,若是那日他沒有忘了他,他又是否能認出那白髮蒼蒼的她?又會否在衆多言辭鑿鑿裡相信她是清白的?

多思無益,那天逐鹿是這麼回答她的。

“這仙草有個如醉離憂一般好聽的名字,它叫思無涯。這種毒草只長在三生河畔,幾乎都被淹沒在曼珠沙華下極少會被人注意到。你知道三生河裡都是些什麼樣的魂魄嗎?”

扶疏搖搖頭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她知道逐鹿不會無緣無故跟她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事物:“這思無涯跟醉離憂有什麼關係嗎?”

逐鹿點點扶疏的額頭:“真是個聰明的丫頭,思無涯和醉離憂確實有關係。醉離憂能忘憂,這憂的來源於思於情。而這思無涯便是三生河裡,懷著執念不肯離去的魂魄在化爲烏有之時留下的血淚孕育而生。所以,思無涯是醉離憂的解藥。”

醉離憂,一醉忘憂,思無涯,思念無邊無涯。一個要忘卻,一個卻要惦念。

扶疏拿著一株思無涯,握在手中竟然有些發燙。都說仙界的一草一木皆有靈性,可沒想到冥界的東西靈性不遜於仙界。就如扶疏現在手上這一株,她握著似乎都能感覺到一絲悲愴之意。

在三生河裡受河水腐蝕,待歲月輪迴,漸漸消亡靈體。這個漫長的過程,只爲心中一個執念。醉離憂能讓人忘卻,卻不敵思無涯能重新喚醒記憶,可見思無涯懷的執念有多深。

扶疏收起一株思無涯,卻叫國師給她付款。國師十分憋屈道:“這裡的東西都只能是以物易物,錢是這裡最無用的東西。我出來時,可只帶了那一樣好東西。要不,等會進去找樣東西再來換?”

他倒是真的沒有騙扶疏,身上除了那塊叫渡津的玉佩,還真是沒有什麼東西能交換了。

扶疏又看看逐鹿,逐鹿立馬聳聳肩。扶疏想了想,掏出一個白瓷瓶對攤主道:“這是藥王煉製的固培丹,不知可否換你一株思無涯?”

攤主的臉籠罩在寬大的帽子裡,那落下的頭髮十分的長已經拖了地,他伸出手扶疏便猜到他一定是地獄裡跑出來的惡鬼。那雙手枯瘦焦黑,似乎是被烈火焚燒過,只是那又長又鋒利的指甲十分瘮人。

惡鬼將瓷瓶捧在手心中看了看又聞了聞,最後擡起頭只露出一隻綠色的眼睛。頭髮遮住了臉,只是那雙眼睛雖然妖異,扶疏卻看到了他眼裡的話。他是同意了,而且還是非常滿意。

對於十八層地獄跑出來的惡鬼,藥王的丹藥自然是極好的東西。

逐鹿看扶疏十分喜愛手中的思無涯不由給她潑了盆冷水:“思無涯雖然能解醉離憂,可你千萬別忘了我說的話,思無涯可是毒草。”

是啊,剛纔只是聽到說它能解醉離憂,扶疏就忽略掉它有毒的事。

“你剛纔只說它有毒,卻沒有說它哪裡有毒,是什麼毒。不會我這樣拿著,已經中毒了吧?”扶疏拿著思無涯,就算是真的中毒了她也不打算扔掉。不爲藥王的藥,只爲了它能解醉離憂。

逐鹿搖搖頭,毒草名思無涯,這毒也便在這個‘思’字上。思無涯能將心中的憂思無限放大,如毒一般侵入五臟六腑,發作時身體每一寸肌膚骨骼都會痛。不思便不會痛,但這思無涯是不會讓人停下這個‘思’的。

醉離憂讓人忘卻愛恨憂愁,所以都說它是良藥,可思無涯卻讓人痛苦彷徨,所以都說它是毒藥。

扶疏小心地收起思無涯,再看看攤子上的思無涯,似乎除了她也沒有人會去交換了。

“我也去過冥界,可我竟然沒見過這種草。”

扶疏哪裡知道,這種草其實並不多長,何況以往閻王都會命人焚燒掉。所以說,這惡鬼賣這思無涯可不是當它解藥,而是實打實的毒藥。想讓一個人永遠記住她,思無涯可真是最好的解藥,也是最好的毒藥。

腦海裡又響起了千離的臉,將來若她離去,她是會讓千離記得她還是會讓千離忘記她呢?

頭一次,扶疏開始想以後的事。

國師雖不知扶疏在想什麼,卻覺得這個話題不適合再繼續了:“走吧,現在裡面可熱鬧了。”

這扇門上竟然也有匾額,簡單的兩個字,易場。

走過小小的院子,燈火明亮的屋子裡傳來熱鬧的聲響。

“宮主,您來了!”門口好幾個看守的人,見了國師前來忙給他開了門。

從外圍來估計室內的空間總是會出錯,清靈宮的建築好像都是這樣。這間易場也是如此,走進裡面才知道這是內有乾坤。在國師的帶領下,他們在邊角找了三個位置坐下。遠遠的高臺子上,密密麻麻的燭火,把高臺子上的交易物品照得十分清楚。

“今天最後一件競賣的物品,是一隻鳳凰。”高臺上的人剛說完,底下是一片沸騰。

鳳凰本是上古神族一脈,可隨著上古時代隕落,連同鳳凰也絕跡了。這冷不丁的忽然說競賣的物品竟然是隻鳳凰,這下面可不是要沸騰了。

“他說這是今天最後一件競賣的物品,這一晚才賣幾件物品啊?難道是我們來得太晚了,東西這麼快都競賣出去了?”

國師搖搖頭,倒也不是他們來晚了。易場的規矩是每晚競賣六件物品,只要競賣得快,這易場的交易時間也就快。像今晚這樣的情況,確實是屬於快的。以往這個時辰,最多也就競賣到第四件。

鳳凰很快就被帶了上來,似乎爲了相得益彰,鳳凰被關在一個鑲嵌著寶石十分精緻的金籠子裡。

五彩華羽,色澤豔麗卻不會讓人覺得俗氣,扶疏不會欣賞這些東西卻也忍不住誇讚了一聲:“真不愧是白鳥之王,好漂亮的羽毛。”

國師轉過頭問扶疏:“扶疏可是有興趣?那我可得提醒你一下,最後一件競賣品都是最好的,所以很多人都卯足了勁等著這最後一件好東西。所以,若是沒有一件更好的東西,這隻鳳凰你可拿不到。”

國師笑得十分雞賊,扶疏嘖嘖兩聲,心裡卻暗罵國師真是好生小氣。

心底是在罵,可臉上卻堆積起了笑容:“你說咱兩都這麼熟了,要不給個友情價唄!”

國師挑眉一笑:“那就得看你用來交換的東西值不值了。”

果真是小氣得很!

扶疏閉上嘴眺望那被關在籠子裡的鳳凰,似乎是被這麼多人虎視眈眈它有些狂躁不安,在籠子裡不停的亂撞。扶疏不知爲何自己對這隻鳳凰有如此感覺,每見它撞一次,扶疏都覺得心疼。

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呢?她平時又不是什麼愛心爆棚的人,對這些沒化成人形的動物更是沒有好感。可這隻鳳凰,卻破天荒的讓扶疏感到心疼。扶疏看著著急,就這麼鬼使神差地站了起來。

高臺上的鳳凰,似乎在臺下衆多灼熱的視線裡感覺到扶疏那一抹心疼,它竟然停了下來也向扶疏望去。

明明離得那麼遠,扶疏竟然十分篤定自己清楚地看到了鳳凰的眼睛。這雙眼睛似曾相識,可她真的不認識這隻鳳凰啊?

扶疏眼裡寫下心疼,那鳳凰也靜靜地看著扶疏,它的眼睛十分清澈,扶疏自認爲她看懂了它的眼神。

“逐鹿,它讓我救它。”扶疏木然坐下,逐鹿看看扶疏又看看鳳凰。他知道扶疏不會說謊,也沒必要說這個謊,但何以在座這麼多人鳳凰卻唯獨向扶疏求救呢?除非,它認識扶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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