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被他這話給逗笑了，剛想喝一口，又止住：“那個……我酒品很差，你確定敢讓我喝酒？”

最差也不過是又哭又笑，殷堯聳聳肩無所謂。扶疏暗暗爲他捏一把汗，記得上次少謙也是跟他一個想法，後來事發後是追悔莫及。既然他都說不怕了，那扶疏也不跟他客氣，仰頭就喝。

殷堯把她的酒葫蘆搶了下來：“我讓你喝點酒吐真言，可沒叫你把自己灌醉。”

扶疏訕訕一笑：“我只是他的一滴心頭血，而他卻是我的全部。我對他來說，是影子、是牽絆，他生命裡事物太多，多到我只佔據了一顆塵埃那麼大的位置。他說，他要渡我成仙，這樣我才能長長久久待在他身邊，可是，真正能待在他身邊的人不是我！他有未過門的妻子，還是身份高貴的公主，你說我這不是妄想是什麼。”

殷堯摟過她，扶疏順勢靠在他肩上：“三百多年前我化成人形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有個很愛他的未婚妻。而我的角色，是一他的丫環、他的徒弟、他的朋友僅此而已。我不能太貪心的，不然我會什麼都沒有的。你知道嗎？真乙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問我，是不是對千離動了心思。可那時候，我壓根就不懂什麼叫動了心思。”

多麼奇異的畫面，一羣羣鬼魂從他們身邊走過，兩人卻靠在一起飲酒互訴衷腸。

扶疏抽抽鼻子，真乙真是個有遠見的人。

他說‘丫頭，你要記住我說的話，有些心思動不得，一動便是萬劫不復。你與千離，說實話是主僕，他的心頭血造就你。你與他可以是朋友，也可以是師徒，唯獨不可能是他愛的人’。

她那時聽不懂，如今想來，真乙可真是觀察入微，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對千離是這麼樣的心思。

殷堯沉默了很久，忽然開口道：“你怕不怕將來會走向我和瑤心的老路？”

扶疏哈哈大笑，這根本就是兩回事。他們好歹是兩情相悅，她和千離呢，壓根就燃不起的乾柴。

殷堯揉揉她的頭髮笑道：“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爲了你毀了婚約，遭仙界追殺，你當如何？”

扶疏拍拍他的腦袋，大笑不已，這個假設根本不成立。

三百多年的朝夕相處，她太瞭解千離了，他的師尊對他來說是至高無上也無從質疑的人，他隕落前定下的婚約，千離無論如何都不會違背師命。何況婚約中的那個人，還是自己曾經百般呵護的小師妹。

風透過結界，吹在扶疏臉上，有些微醺：“有時候……我寧願他不要對我這麼好。”

殷堯低頭看她：“爲何？”

扶疏閉上眼，頭暈乎乎的，臉頰很燙，被風一吹舒服得只想睡覺，迷迷糊糊答了一句：“人會貪心，妖也會。”

“扶疏？”扶疏呼吸變得均勻，她睡著了。殷堯，握起她的手，另一邊卻覆在她額頭上。他閉上眼，暗探扶疏的元神。過了好一會，他鬆開手，神情哀傷到極致，一口血吐了出來，“不是她，真的不是她。”

神情哀傷久久不能回神，身後一道影子凌空而立：“君上，周素琴她……快不行了。”

殷堯點點頭，抱起扶疏送她回伏魔堂留下一張紙條與一個錦囊。

他給扶疏掖了掖被子，坐在牀邊自言自語：“你若放棄他，我的大仇就報不了了。可是看你這麼痛苦，我現在卻不忍心了。我們就賭一賭吧，看天意，後事如何發展全憑你自己。”

身後的人問他：“君上，她……她真的不是公主的轉世嗎？”

殷堯搖搖頭：“也許是我被千離騙了，他當年拘下的，就只有一縷天魂。”殷堯不是別人，正是魔君陰九淵。

千離身邊有個小丫頭，知道他的人都知道扶疏。當時千離要他在魂和魄之間選擇，他之所以選了前者，便是因爲他推算了一下，扶疏與司南音死去的時間相當吻合。

他當時幾乎欣喜外露，又怕被千離看出來，只好忍著偷偷接近她。

可結果，是讓他失望了。扶疏不是她，甚至沒有一點像她。

“君上，還是先去看看周素琴吧！屬下困了黑白無常，怕是拖不久了。”

陰九淵皺皺眉頭：“她年紀輕輕，怎麼會突然病得如此重？”

“常年憂思鬱結於心，早就是油盡燈枯。這些年小心翼翼地潛伏在千離身邊，也確實是挺難爲她的。”陰九淵掃了他一眼，這話倒是有幾分責備之意。

陰九淵嘆了一聲：“罷了，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