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英等人一見懷朔均是吃了一驚,懷朔也同樣吃驚的看著他們道:“那是紫英師叔,還有天河他們!”元越微微點頭,沉聲道:“你二人來的正好,這便隨我們一同蕩盡妖孽!”轉向紫英,喝道:“紫英師弟!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給那妖女一劍!”……
見紫英愣在那兒遲遲不動手,元越極爲不悅,冷冷道:“不管他了,我們動手!”說著,長劍一挺,便向柳夢璃刺去!
鐺的一聲巨響,雲天河和慕容紫英的兩柄長劍同時架住了他的劍,天河大怒道:“你敢傷夢璃一根頭髮試試!”元越劍上同時受了兩人力道,手臂一抖,急忙抽回長劍。見天河竟敢威脅自己,怒氣上衝,剛要放聲喝罵,紫英雙手握劍,劍尖指地,向他微微一揖,澀聲道:“……師兄,請你們回去,離開幻瞑界。”
紫英的話剛出口,旁邊的衆弟子,除懷朔兩人外,紛紛怒喝起來:“好哇!慕容紫英,你今日這般古怪,原來早已自甘墮落,做了妖孽的同黨!”
“可惡!我們饒不了你!”……
紫英面容沉靜如故,兩隻手仍是保持著作揖的姿勢,擡起頭來,雙目定定地望著衆弟子,緩緩道:“你們、你們別逼我!我不想對同門動手,但也不會退開!”
元越望著他,怒喝道:“走開!你這叛徒!我們要爲老掌門和十九年前死去的同門報仇!”紫英面色大震:“師兄……!”眼前白光閃動,一聲輕響,轉瞬間,兩人的長劍已然相交,這一擊元越用上了十成勁力,紫英卻頗有手下留情,一下子竟抵擋不住,只得撤劍閃避。紫英見他竟如此絕情,不由感到一陣心寒,長吸一口氣,打起精神,再不敢有絲毫容讓,全力抵敵。
那邊衆弟子見元越動了手,也不等兩人分出勝負,當即仗著人多勢衆,竟向夢璃三人圍攻過來,天河和菱紗哪裡看得下去,當即和他們鬥在一起。一陣刺耳的兵刃撞擊聲中,只聽見懷朔惶恐的呼喊:“等一等!你們別動手!不可以動手!那是、那是紫英師叔啊!”
然而那些人又豈會聽懷朔的勸解。只見元越與紫英緊緊纏鬥在一起,此刻兩人相距極近,元越的劍招如狂風驟雨般攻來,紫英的仙術道法已來不及使用,只得在劍招上奮力化解元越的攻勢。元越一佔先機,當即得勢不饒人,劍上的招數越來越狠辣,論及修爲,他原本遜紫英一籌,但此時竟似拼了命一般,一招一式,盡是致人於死命的殺招。
元越數十招不勝,心中惱怒之餘,也不由暗暗發怵。他極是忌憚紫英的修爲,劍法越使越快,縱然殺不了紫英,也要讓他無法騰出手來,施展派中那些高深的仙法。紫英見他劍勢中殺意瀰漫,自忖我與你無怨無仇,縱是我袒護妖類,你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轉眼間,又是近百招苦鬥過去,紫英終於逐漸佔了上風,但見元越仍是拼死相抗,沒有絲毫罷手之意,心知此戰不分勝負,終無可能,清嘯一聲,真力至處,長劍周身劍氣竟陡然間暴漲數寸。元越一驚,也催動劍上真氣相抗,然而他力鬥之下,內力已消耗過半,抵擋不住紫英仍是極爲銳利的劍氣,只覺心口一涼,胸前的衣衫已被劃開了一道口子,肌膚間微微有血絲滲出。
另一邊,圍攻夢璃等人的衆弟子長劍與天河的懾天劍一相交,便覺手臂痠麻,內息混亂,只得避到一旁不敢迎戰。菱紗展開小巧身法,兩柄短劍穿梭其中,衆弟子以她是武功低微的“女賊”,心中先存了輕視之念,結果稍一大意,手臂穴道便被菱紗刺傷,全無力氣揮舞兵刃,只有掉頭逃跑。眼看這六七人竟要被天河、菱紗兩人殺敗,衆弟子中一個精明的眼見不是雲韓兩人的對手,見夢璃全神關注著天河,時不時用仙術從旁相助,全然沒注意自身安危。忽地大喝一聲,縱身向夢璃撲去,手中長劍疾變四五個凌厲的殺招,直欲一擊將夢璃斬斃劍下。
菱紗在一旁看見,驚呼道:“夢璃,當心!”只聽錚錚兩聲脆響,那弟子長劍已被擊飛,天河的寶劍離他頭顱僅有數寸,一旁的慕容紫英不知何時飛身上前,架住了他的長劍……
突然,一道金色的光劍從身後疾射過來,正是“化相真如劍”,遠處的元越右手捏著劍訣,陰冷的目光中透著掩飾不住的自得之色,惡狠狠地望著慕容紫英,他這半天一直畜力待發,趁著紫英分神的這一瞬,猝然出手,這道光箭是他全身的真氣所聚,紫英便是全神對敵之時,只怕也不易抵擋,更何況是此刻!
“紫英——”旁邊菱紗見此大聲喊道。紫英也已發覺,然而已經來不及了,眼看光劍去勢快如閃電,紫英不及閃避抵擋,就要被穿心而過!
“紫英師叔……唔……”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那道光劍飛至距紫英不到五尺的地方,竟是被什麼東西擋住了,衆人只覺得方纔那道耀眼的金光前,忽地出現了一道白影,伴隨著一聲低沉的痛呼,那道光劍金華一燦,倏忽不見。
一個白衣弟子僵立在光劍消失的地方,面色慘白,怔怔地望著元越,臉上是十二萬分的驚恐和不解之情。右臂微微顫動,努力想擡手捂住胸口,忽然間砰的一聲,仰天倒下,心口處緩緩沁出一圈鮮紅,染在雪白的道服上,觸目驚心……正是懷朔!
一瞬之間,在場衆人全都愣住了。元越愕然望著倒地的懷朔,雙手微微發抖,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懷朔會爲一個瓊華派的叛徒擋劍,他是不是瘋了?
“懷朔!!”鐺的一聲,紫英的長劍落在了地上。他單膝跪在懷朔身旁,將他的頭斜靠在自己身上,失聲痛呼著。天河、菱紗和夢璃也飛奔了過來,方纔那一刻來的如此突兀,如此慘烈,三人如墜噩夢一般,睜大了雙眼,望著奄奄一息的懷朔,萬萬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懷朔微微睜開雙眼,看著師叔,忽然欣慰地笑了:“…還好師叔你沒事!不然璇璣要把我罵死了……”懷朔聲音微弱,臉上全是滿足的笑意,“呵呵,我總算也保護了師叔一回……以前下山,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是師叔保護我們的……”
紫英痛苦道:“懷朔,你先別說話!我們馬上給你療傷……”夢璃急把他脈搏,過了片刻,神情中僅存的一絲希望也漸漸黯淡下去,秀目泛起了淚光,悲痛地搖了搖頭,忍不住抽泣起來。紫英雙眼赤紅,拼命向懷朔體內輸著真氣,然而懷朔心口爲光劍刺穿,體內真氣已然渙散,經脈亦將枯竭,紫英強輸進去一點真氣,無異杯水車薪……
懷朔微笑著輕聲道:“師叔……你們不用白費力了……我知道的……沒用了……那一劍正中心脈,就算是大羅金仙也醫不好……”他強自說話,牽動了心口傷處,猛地劇烈咳嗽起來,又咳出了幾口鮮血,聲調仍故作輕鬆,氣息卻是漸漸微弱下來。
紫英怒喊道:“你、你爲什麼要衝出來?!”聲音中極是痛楚,懷朔似是被紫英的喊聲嚇到,頓了一頓,才輕聲地道:“師叔……我、我只是個無用之人……只要師叔你沒事就好……”
紫英生氣地截斷了他的話:“什麼無用之人!不許你這麼說!”懷朔輕輕搖搖頭:“師叔,我是說真的……我很小的時候……就被師父帶上山修行,村子裡那麼多小孩……只有我一個人被劍仙看中……大家都很羨慕我……”菱紗眼中淚水盈盈,悽聲道:“懷朔……你、你先別說了,歇息一下,等你的傷好了,要說多久都可以……”
懷朔搖了搖頭,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強撐著自己,繼續道:“不……讓我說吧……以後……再也沒機會了……自從上山以後……我常常想念親人……尤其是……在家鄉的小妹……”兩眼望著紫英,喃喃道,“……我想下山……我不敢辜負師父,還有師叔你的期望……好多年過去……修爲……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紫英眼含淚水,悲痛道:“胡說……你在同輩弟子中,已經夠好了……”懷朔又是輕輕一咧嘴:“呵呵……師叔,想不到你也會說謊騙人……我死了以後……師叔……請你……把我的骨灰……帶回故鄉……其實……這樣也好……你們不要怪罪其他人……我但願來世……不要再修仙……過最平凡的日子……”
紫英抱著懷朔已悲痛得不能言語了。懷朔掙扎著望向瓊華派的方向,微弱的語氣中透出了某種不安:“只是……對不起璇璣……她得自己……照顧自己了……如今……恐怕沒有幾個師兄弟……能再照顧她了……自從掌門出關……不少……弟子……受不了本門……行事……都……下山……去……了……璇璣……她……”只聽懷朔語音越來越低,當他說到璇璣時,聲音已微不可聞,他嘴脣最後又動了動,紫英等人側耳傾聽,卻什麼也聽不到了。只見他那雙清亮的眸子,仍是一動不動地望著妖界外的瓊華派,似乎在注視著那個活潑淘氣、嬌俏可愛、讓自己費了無數心思關心照料的小師妹……
“懷朔——”紫英痛苦的輕輕合上了懷朔的雙眸,天河等人也都爲他流著眼淚,天河更是上前拼命地搖晃著懷朔的身體,他做夢也不敢相信,懷朔就這樣去了。此刻他腦海裡全是當初和他在一起的情景,那個善良、溫和、敦厚、正直的瓊華派弟子的音容笑貌。
然而懷朔真的去了,死在了自己同門師叔的手裡。突然,一聲銳響,地上的長劍錚然彈回紫英手中,臉上是如火山爆發般的憤怒。
“你、你想做什麼?”元越長劍顫抖,面對著紫英四人緩緩逼近的身影,恐懼得不敢迎視,一步步地後退著,剛纔他那招“化相真如”已幾乎耗盡了他全身氣力,目光閃躲時,不經意瞥見遠處倒地的瓊華弟子的屍首,心裡的害怕越來越甚,終於壓倒了對紫英等人的仇視,大叫一聲,飛也似地向外跑去。
紫英眼中怒火一熾,劍尖發出的光芒猛地暴漲,直刺向元越後心,忽然間,又是憤恨地發出一聲長嘯,長劍呼的一聲斜劈下來,劍氣將地面生生劈出了一道深痕。他望著懷朔和那些貘妖的屍體,驀地高喊道:“走!我們一起把瓊華派弟子趕出幻瞑界!”
夢璃收斂悲容,感激而鄭重地向紫英深深一揖,她明白,從小在瓊華派長大的紫英對人和妖分得很清楚,可如今面對自己同門兄弟無情的相殘,如果他仍不爲所動,那他就不是慕容紫英了!
紫英緩緩擡頭,沉痛地道:“……其實,剛纔有一瞬間,我真的很想殺了他,但是……我不想變得和他們一樣,只要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連自己的同門兄弟都殺……我……”菱紗輕聲道:“紫英,你什麼也別說了……我們都明白……”
天河緊握雙拳,大聲的喊道:“我們去出口!找瓊華派的人、找掌門、找大哥!讓他們不要再對付幻瞑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