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初定後,天河三人繼續小心翼翼的往上走去,只見山道越往上鬼魂就越少,幾人漸漸鬆了口氣。正在這時,紫英神色一緊,揮手讓兩人停步,菱紗問道:“紫英,怎麼了?”
紫英眉頭一皺,沉吟道:“似乎……在這附近,有一股強大的鬼力……”邊說邊悄悄向一邊走去,繞到一塊巖石旁邊,忽然站住了。天河和菱紗見他臉上十分震驚,急忙跑了過去,天河問道:“紫英,怎麼——”話音未落,只聽菱紗一聲驚呼,兩人同時震住了!
只見那塊巖石背後,斜靠著一具屍骨,一柄紫黑色的長劍插入了屍骨的胸部,那具屍骨一隻手握著劍柄,另一隻手捂著胸口,看上去像是自殺的。但他身體扭曲,捂在胸口的那隻手死死地夾住那柄劍,他的肌膚早已腐爛,化作塵土……
菱紗仔細看著那柄劍上的符文,驚道:“咦,看這劍脊上的刻紋,像是很久以前的古物——”她盜墓出身,對世間的古董珍寶很感興趣,好奇心一起,竟忘了恐懼,伸手向那劍摸去。紫英一驚,喝道:“菱紗,莫要動手!”
可是菱紗的指尖已觸碰到了劍身,忽然,她“呀”的一聲,把手縮了回來,一臉害怕的神情,天河急忙問道:“菱紗你怎麼了?有沒有受傷?!”菱紗喘了口氣,搖頭道:“沒、沒有,不過這把劍上好像附著什麼東西,好可怕……剛纔碰到的一瞬間,我、我聽到許多厲鬼嚎叫的聲音……”
“你們暫且退下。”紫英忽然說道,兩人忙向後退了幾步,見他們後退,紫英輕輕走到那柄劍前,伸出右手,菱紗看得大驚,急道:“紫英,小心!”
只見紫英的手距那柄劍身還有半尺,掌心一道白光流轉,聚成了一個光球,慢慢飛離了掌面,圍繞著那柄劍緩緩旋轉,轉了幾圈,重新回到了掌心,消失不見了。紫英長出一口氣,搖頭道:“實在罕見,這竟是一把‘未成之劍’!”
“未成之劍?什麼意思?”天河不解的撓頭道。
紫英道:“未成之劍便是說這柄劍鑄到將成時,功虧一簣了……但此劍不知爲何,卻又有‘天成’之象,兇煞之氣極重,實在奇怪……”正思索著時,忽見那柄劍上,幻出了一團藍色光球,緩緩地飛到了他的跟前,圍著他繞了幾圈。剛開始還擔心的菱紗見那光球色澤柔和,不知不覺竟給人一種溫柔可愛的感覺,心裡漸漸放鬆下來,奇道:“咦,紫英,它好像對你很依戀的樣子呢……”
紫英見此也很是奇怪,忽然,幾人聽見那團光球中傳出一個柔弱的女聲:“你們……不要接近魔劍……小葵不想再害人了……”
幾人都聽得大吃一驚,菱紗奇道:“小葵?你是誰,是從劍裡飛出來的嗎?還有你說這把劍叫作‘魔劍’?” 那個自稱小葵的女孩子又發出了怯怯的聲音:“你們快走……這個人他知道的,這把劍是兇煞,是不祥之物……”
紫英仔細觀察著那團光球,問道:“你是這劍中的魂靈,是嗎?” 小葵輕聲道:“……是……” 紫英柔聲說道:“你不要擔心,你本身鬼力與此劍並不完全相融,應該並非惡鬼,但此劍煞氣過重,我要將它帶走,想辦法予以淨化。”
“不要、千萬不要!魔劍的力量很大,你會被它、被它……”小葵著急道。紫英一怔,問道:“此劍,是否會反噬執拿之人?”
小葵喃喃地說道:“……好多人……好多人都想得到魔劍……可是他們都死了,被害死了……”
“被害死了?難道這具屍骨也是……”菱紗聽得一驚,指著那具屍骨奇道。 小葵道:“嗯……他和別人爭了好久,終於搶到魔劍,可是又有更多的人要殺他……他逃到這兒,爲了擺脫這兒的鬼魂,一直揮劍,這把劍突然就發出紅光,刺進了他的胸口……”說到這裡,忽然啜泣起來,“小葵、小葵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小葵不是有意害他的……小葵只是附在劍中的鬼,沒有辦法完全駕馭這把劍……”
紫英問道:“那,你又是如何進入劍中?”小葵抽泣道:“……因爲……哥哥死了,可是這把劍還沒有鑄成,敵人已經攻進城來……小葵就……就跳進了鑄劍爐……”言語之中,透著無限的傷心,和對她那位哥哥的深深依戀之情。
幾人聽著她的訴說,都對她產生了深深的同情之心,菱紗感嘆道:“想不到,這世上的不幸竟然這麼多,從一個人到她的兄弟姐妹、她的親人、她的朋友、甚至她的國家,就像、就像我們……”
紫英也嘆道:“原來如此……鑄劍之道中,以活人祭劍最爲兇戾,此劍因你血氣而天成,反而獲得了非同尋常的力量。若我所料不差,劍成之後只怕頃刻便將方圓數裡化爲焦土,飲萬人之血……”
小葵低聲說道:“是的……後來,小葵好像在魔劍裡待了很久很久,那裡面有許多怨靈,很可怕……”
“這樣,實在太可憐了……”菱紗搖頭道,心裡更對她起了一絲心痛之意。紫英嘆了口氣,又問道:“令兄,莫非是位鑄劍高人,否則如何會想到鑄造這樣一把‘魔劍’?”
小葵聽了,思緒稍稍緩解了些,聲音中帶著常人應有的開心和羞澀,喃喃道:“哥哥、哥哥他是姜國的太子,他做什麼都是很厲害的……我們姜國有本祖傳的手卷,上面記載了魔劍鑄法,哥哥就是看過那個,纔想到鑄劍以解圍城之困……”忽然聲音又變爲了悲傷,啜泣道,“可是、可是小葵已經在這把劍裡呆了近千年,小葵好想哥哥……即便哥哥不在了,小葵也想去找哥哥的轉世,小葵好想見見他……可是我還不能化出人形,也不能離開魔劍……嗚,小葵、小葵不知道該怎麼辦……”
菱紗輕聲問道:“轉世以後就是另一個人了,即使……即使真的見到你哥哥,你還認得出他嗎?” 小葵說道:“嗯,一定可以的,就算相貌變了、性格變了,只要是哥哥,小葵一眼就能認出來……”話音中蘊含著無限堅定與深情,菱紗心中感動,說道:“你一直待在這裡,是不可能遇見你哥哥的轉世的……不如,我們把魔劍帶在身邊,幫你找你的哥哥……”
“不行!我……你們是好人,小葵不能害你們……”小葵聽了急道。紫英輕輕搖了搖頭,舒聲道:“小葵姑娘,你不必擔心。我可以暫時壓制魔劍的兇煞之力,相信踏遍天下,總能找到淨化它的辦法……再說,此劍若是繼續留在這裡,落入不義之人的手中,只怕又將引起一場腥風血雨,倒不如由我將它帶走。”
“真的嗎?你真的不怕魔劍的煞氣?”小葵還是不放心的說道。
天河聽了笑道:“紫英說沒事,就一定沒事啦!他最擅長鑄劍,不會說錯的。”
小葵輕聲道:“謝謝,這位哥哥他、他叫紫英嗎?他和哥哥有一點像,小葵能感覺到,都很正氣,又很溫柔……”紫英臉上微掠過一絲感慨,嘆道:“你且進入劍中,我將魔劍收入劍匣,便啓程吧。”
小葵輕輕說了一聲“好”,只見那團光球又緩緩飛回了魔劍上,光芒漸漸減弱,剛要融入劍身,忽然又聽見小葵怯聲說道:“……可是,如果有一天真的找到哥哥,他知道魔劍害了這麼多人,會不會以爲小葵不乖?不要小葵了?”
“不會的,你這樣乖,他一定捨不得……”菱紗柔聲寬慰道,心中不覺一酸,暗想:她對哥哥這麼依戀,她的哥哥一定很疼她吧。唉,她們家雖然不幸,但有著這麼親密的兄妹,想必他們活在世上時,應該也是幸福的吧……
小葵聽了菱紗的話,似是放下了心,輕聲道:“嗯……小葵要回去修煉了,不會再理外物,除非你們呼喚我,或是……我感覺到哥哥在附近……”緩緩融入了劍中,紫英輕輕地將魔劍從屍骨身上拔出,放入身後的劍匣中,低聲道:“小葵姑娘,你儘管安心吧,總有一天,一定會找到你哥哥的……”
衆人收好魔劍,想到她身爲一國公主,金枝玉葉,卻是如此薄命,年紀輕輕就命殞國難,然而死後千年,她仍是如此惦念自己的哥哥,一心只想去找哥哥的轉世,不覺均是感慨交集。菱紗忽然輕輕地向天河道:“天河,她對她的哥哥真好……我想,當初她跳進鑄劍爐,也是因爲哥哥死了,她悲痛欲絕,想鑄好那柄劍,爲哥哥報仇吧……”
天河點了點頭,菱紗道:“她爲了哥哥,可真是拼了命……你呢,你今天敢冒著喪命的危險來這裡和神龍說話……你……對夢璃也真好……”忽然看著他的眼睛,輕輕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也像夢璃一樣不見了,你也會不顧一切地來找我嗎?”
天河聽得愣了一愣,撓撓頭道:“呃……一個不見,已經夠麻煩的,要是兩個都不見了,我、我也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菱紗聽了輕輕嘆了口氣,忽見天河拍了拍胸脯,堅定地道:“你放心!要是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也會去找你,直到找到你爲止……”
菱紗一陣感動,眼角微微溼潤,轉過頭去:“你這呆子,總算、總算人家剛纔沒白爲你擔心那麼久……”又聽天河說道:“雖然菱紗你有時候會說我笨,不過你是除了爹以外,第一個對我好的人,我知道你對我其實是很好很好的,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去找你,你——”
“等、等一下!你別說了,我只問一句,你有的沒的說一堆幹嘛!後面的、後面的我不想知道了!”菱紗突然轉過頭來,哼道。
天河被她打斷,神色迷茫,嘴裡低聲叨咕:“明明是你問我,又不讓我說……不想知道還問幹嘛……”兩人各懷心事,忽然聽見身後紫英一聲輕嘆,都擡頭望著他,菱紗問道:“紫英,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我只是見這裡寂寞荒涼,有些感慨罷了。我們繼續向上走吧。”紫英的目光似乎有意避開了她,搖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