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景煙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是躺在了馬車裡了,車內很是明亮,身側坐著雲離,花千蕊也不知是去了哪裡。而在她看不見的角度,她額上的圖案已經呈現出了淡綠色的模樣。
“這是要去哪?”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有些吃力地問道。
“怎麼,還怕我把你賣了不成?”雲離見她已經有了些精神,便開口調笑道,想要逗著她樂一樂。天知道之前看著她就那麼昏倒在他的懷裡,看著那張毫無生氣的小臉,他心裡的慌亂是有多麼的強烈,那種彷彿馬上就要失去她的感覺讓他快要瘋了般的疼痛。
“蕊兒呢?”景煙聽他這樣說本是想笑一笑的,可終究是沒有辦法讓自己的嘴角扯出一個弧度,努力了一會兒後發現無果就決定不再勉強自己,而是將話題轉向了別處。
“在後面的馬車上。”雲離看懂了她臉上表情的變化,可他又是有多麼希望他是沒有看懂,也許那樣他的心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疼了。
雲離的回答之後,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男人是找不到話題,女人是真的無話可說。
其實他們彼此心裡都很明白,時至今日,有些東西已經不能挽回,就算從前的那些利用與謀劃都不計較,可他們之間還真真切切地隔著一個林菲兒,那個他已經擺了酒宴,拜了天地的女人。不知從何時起,他們之間竟然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欲進無路,欲退無門。
雲離看著景煙閉上了眼睛假寐,自己也不再坐著,躺了下來,伸手將身前的這個女人摟在了懷裡,這在平時兩人間是再正常不過的動作,可此時做來卻讓那個女人一瞬間就僵硬了身體。也許是僵硬著的人也感覺到了這樣的尷尬,所以她在努力地調整呼吸,可即使是她已經很努力了,自己身體上的緊繃依舊沒有絲毫的緩解,反而還愈演愈烈。
“雲離,你放開,我喘不過氣了。”過了一會兒,景煙終究還是沒有忍住,開口對著雲離說道。
雲離聞言什麼都沒說,默默地將手收得愈發的緊了,他的整張臉都埋在景煙的後背上,鼻間是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明明兩個人此刻是這樣的親密無間,可懷中的人卻叫他雲離,讓他放開抱著她的手……
景煙感覺到纏在身上的那隻手愈發地緊了起來的時候,她並沒有過多的掙扎,只是任由著它去,也在這逐漸縮小的距離裡感受著他存在的氣息,可那隻手似乎根本就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直到她胸膛裡的氣息都快要被壓出來的時候,她終於是耐不住難受開了口:“雲離,如今你這樣做又是爲了什麼,難道你還有什麼沒有完成靠自己也不能完成的心願嗎?”
果然,在景煙這句話落的時候,那雙纏在腰際的手緩緩地放了開,慢慢地退了下去。趁著這個空檔,景煙大口地喘息,好像是一個溺水者好不容易得到了空氣一樣地拼命。
等到呼吸逐漸趨於平靜,兩個人之間的沉默就顯得愈發的明顯,其實她原本是不想說那些傷人的話的,可是如果她不說的話,恐怕真的就要被他勒死了。
“煙兒,
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良久,雲離問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景煙聞言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沉吟了一會兒,才又繼續說道:“這場相遇,從一開始就是個局,我算計著靠著你的權利來保護自己,你算計著靠著我的謀略來報仇雪恨,雲離,時至今日,我們的目的都已經達到,凌國徹底地覆滅再無可能捲土,巫國的淪陷也不過是眨眼之間,你又已經有了新人在側,就不要再爲難我了吧?”
聽到景煙這樣說,雲離反而焦急了起來,翻過身支在景煙的上方,皺著眉開口道:“我知道你不喜歡和別人分享我,我不會讓你和林菲兒分享我的,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再也不碰她一下,煙兒,回來,好不好?”
景煙聽了這話無聲地別過了頭去,緊閉了雙眼不再去看上方的那個男人,她此時只覺得自己的心似碎了般的疼,可她還要儘可能地壓抑住自己的顫抖,不讓這樣的脆弱在這個男人的面前表露出來,過了良久,她才又有力氣轉過頭,對著他說道:“其實現在想想,或許當初我貪戀你的,並不是你這個人,而是你所給予的那些溫暖,可是經年輾轉,曾經的那份溫暖所能夠給我的再不是快樂與滿足,而是每個不眠之夜綿綿不絕的痛楚。就到這裡吧!一切到此爲止,雲夫人的位置我還給你……”
眼前的這個女人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平靜地沒有一絲波瀾,可這樣的話聽在他的耳裡卻在他的心湖掀起了滔天的巨浪,什麼叫做把雲夫人的位置還給他?什麼又叫做一切到此爲止?爲什麼她的神色那麼平靜,而他卻要顯得這樣狼狽?爲什麼一定要在他已經將真心交付的時候說出這樣殘忍的話語?
“雲離,你放過我吧!算我求你!”看著他那又怒又傷的神色,景煙咬著牙,最後加了這樣的一句話。
“停車!”似乎是再也受不得這樣的屈辱,雲離衝著馬車外大喝了一聲。
馬車外正在趕車的雲天衛被這樣莫名其妙的怒火給震住了,手忙腳亂的停了車。隨後他就看到他家相爺臉色鐵青的下了馬車,走向了車後騎馬的雲天衛們,雲離從一個侍衛的手裡接過了他牽著的馬,向著前路飛奔而去,雲天衛們雖然不明所以,但終究還是扔下了這兩輛馬車和車裡的人,追著相爺而去。
煙兒,我已經將自己的心都交給了你,你不過是想讓我放過你,我又怎麼可能不成全?只是但願沒有我的以後,你會過得幸福……
花千蕊被雲離這突然的舉動弄得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他這到底是發得哪門子的邪瘋,可隨即想到姐姐就這樣被他扔在了馬車上,心裡的怒火便止不住地往上涌!真恨不得此刻就追上他,然後用銀針扎遍他全身的每一個穴位,讓他嚐嚐什麼才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正當花千蕊在一邊無限遐想的時候,前方的馬車裡傳來了景煙劇烈的咳嗽聲,她不敢再有所耽擱,急急忙忙地跳下了自己的馬車,向著姐姐的馬車走去。
明明是自己逼他走的,可是爲什麼她的心會這樣的疼?雲郎,但願你以後會過得好……
“姐姐?姐姐你怎麼樣?”花千蕊進得馬車裡,看到景煙已經咳出了血的脣畔,有些緊張地問道。
“無事……”看著妹妹如此擔心的神色,景煙拍了拍她的手權作是安慰。
花千蕊心疼地摟住了姐姐,嘴裡發狠地說道:“雲離這個禽獸,竟然這樣就扔下了姐姐自己跑了,看我見到他不殺了他!”
“蕊兒,除了你,雲郎便是我此生最後的牽絆了,你若是真心地爲姐姐好,就不要去動他,就全當姐姐求你了,好不好?”景煙話出口,便覺得自己現在真是脆弱的不行了,竟是已經到了動不動就求人的地步了。
“姐姐,我不懂,這樣狼心狗肺的人有什麼好值得你維護的啊!”靈動的聲音裡憤怒不減,可還多添了一份疑惑。
景煙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對著妹妹第一次用撒嬌的語氣說道:“蕊兒,你帶姐姐回江南好不好?”
花千蕊從未見過這樣的姐姐,笑容明媚,眸光明朗。
“姐姐不報仇了嗎?”雖然知道不該問,雖然知道這樣問很煞風景,但她還是問了出來。
“這仇雲郎會幫我報的!”
是的,她的雲郎一定會幫她報的,他既然已經愛上了她,那麼她的仇他就一定會幫她報的!不是可能會,而是篤定一定會!
花千蕊雖然不知道姐姐是哪裡來的這自信,但她還是應了姐姐的懇求,將馬車趕向了會江南的方向,和雲離離去的方向正好……背道而馳。
雲郎,原諒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了,七情蠱已經到了最難熬的階段,我不知道在無時無刻的疼痛的折磨下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但我唯一知道的是,這樣日漸憔悴的我不想被自己最心愛的人看到,就當是一場夢,雲郎,夢醒了,就悉數遺忘吧!
在向著江南而去的馬車裡,景煙做了一個夢,夢裡她和她的雲郎手牽著手走在花叢裡,身後是小孩子歡快的笑聲……
五年後。
江南的清心小築前站了三個年輕人,一個明媚活潑的女子,兩個高大俊朗的男人,女子拿著一束花,放在了面前的靈位旁。
“姐姐在彌留之際一直都在喊著你的名字,我當時真的恨不得殺了你,可又想起姐姐曾經懇求過的話語,心裡五味雜陳……”女子的聲音靈動活潑,可說這些話的時候卻帶上了沉重。
“我如今已經不在做丞相,身側也沒有了什麼新人,以後就可以安靜地在這裡陪著她了……”這是一個男子的聲音,溫潤優雅,卻滿是哀傷。
另一個男子見狀沒有說什麼,只是摟著女子默默地離開了,留下那個男子在墓前,背影落寞蕭瑟,再不見當初的俊逸灑脫。
“諾,你說,姐姐在天之靈看到姐夫爲她守墓,會高興嗎?”
女子靈動的聲音在遠處響起,可是風卻調皮地吹散了那個男子的回答。
獨留下墓前的男子在那裡困惑,我沒有按照當初你所想的好好地和別人生活,你在天有靈,會高興嗎?
(全書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