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間情人? 祭祀之章
當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從天空撤去,那明亮鮮紅彷彿燃燒一般的光線最終消逝在雲的後方的時候,深深淺淺的藍和玫瑰紅的晚霞餘暉絲絲縷縷地疊加交融在一起,如油畫一樣瑰麗。
不多會,那瑰麗和深深淺淺的藍被一種接近黑的墨藍覆蓋,天幕裡隱約地現出碎鑽一般的星辰,一輪慘白的圓月在天幕的一角升起。
不知道今夜過後他還能不能再看到這輪圓月,麥梓望著天空,心裡發出這樣一聲感慨。他的雙手被牢牢綁在一個十字木樁上,木樁位於這個部族村落中央空地臨時搭建的高臺上。在他的位置他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村落的每一個位置。
他所面對的地方是村落的寨門,木質的寨門外豎立著高高的圖騰柱,圖騰柱上可以看到被漆成青藍色的鳥型圖騰。村落的房子基本由土坯磚泥砌成,呈現出最原始的泥囧囧,屋頂正中穿過杉木作爲房樑,房頂上混合著草和泥以求最大程度地加固,以免在雨季來臨的時候被雨水沖刷掉。
長時間的捆綁讓麥梓的手腕由疼痛轉爲麻木。他看著高臺下面土著居民們來來回回的穿梭忙碌著,廣場的中央燃起了一叢明亮的篝火。村民們儼然一副節日盛裝的打扮。幾名少女頭戴鮮花穿著色澤豔麗的繡花長裙和短上衣,露出健康緊實的小腹,她們圍著篝火旋舞。那是這個部族的祭神之舞,熱烈而妖嬈。伴隨著手鼓和土著高亢的歌聲,她們甩動長髮,扭動腰肢,抖動著肩膀與手臂,手腕和腳腕上的金鈴叮噹作響。
忽然,四個精壯的土著漢子高舉牛角長號仰天長鳴,號聲低沉雄渾有如戰歌,一直穿透黑色的夜空。
一個佝僂著背身披黑袍頭戴翎羽高帽的老者,手持獸骨長杖,他緩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篝火邊上。隨後是莊恨,還有拄著雙柺的艾葉,以及跟隨著艾葉的莉莉絲。莊恨並沒有穿著那身慣常的中式傳統樣子的對襟上衣,而是換上了和老者身上樣子相似的黑袍。石匣靜靜地躺在他的雙手之間。
降神儀式即將開始。
那些旋舞的少女盡數退去,老者高舉獸骨長杖,口裡半念伴唱出晦澀的咒歌。
白羽和法蘭克藏在村子邊上樹叢中,靜靜看著這一切。
法蘭克低聲翻譯著老者所吟唱的咒歌:
“翼神悄然來臨
他溫柔而好奇
帶著光輝的喜悅
帶來生命的露珠
他撫摸著島嶼
一切煥發生機
他對王說
信奉我吧
我給你們帶來光明……”
“這是上次麥梓找到的那首普蘭島民歌。”白羽聽法蘭克說完,皺著眉頭說道,“沒想到是部落的祭歌。”
而儀式中,伴隨著老者的吟唱,一個帶著鳥頭面具的男子踏著節奏的舞步走到篝火邊上,他披著白色的長袍,寬幅的袖擺呈羽毛一般的碎片狀,他是在祭典上扮演翼神的祭司。他雙臂展開,宛如一隻鳥翱翔一樣的姿勢。在他的面前,一個披著褐袍,帶著王面具的少年單膝跪地,他扮演的是傳說裡的普蘭島部族的先祖。
法蘭克認出那個少年就是曾經和他過招的塔拉。
“狡詐的魔在yin影中窺伺
他尋找著翼神的破綻
用甜言蜜語迷惑著軟弱的王
誘騙王將翼神逐出家園
yin謀的種子生根發芽
翼神吟唱著悲歌飛離故土”
黑袍老者,也是部落的大祭司卡加繼續吟唱道,似乎對翼神的悲傷感同深受,他的面上現出痛苦的神情。
伴隨著大祭司的祭歌,一個帶著妖嬈女子面具的黑袍女子如水蛇一般地舞動在褐袍少年的身側。白袍男子展開雙臂繞著篝火疾走兩圈,退到一個角落。
“莉莉絲。”白羽從那面具下的金髮和袍下露出的白皙雙手認出了惡魔的扮演者。這裡的土著居民多半皮膚呈現出小麥色,那種白皙的膚色,只能屬於外來者。他更加肯定,蛇盟在祭典上會有什麼動作。
“看樣子你對她很熟悉?!狈ㄌm克在一邊嘟噥了一聲,面上神情有些許的不快。
白羽沒有理會法蘭克,而是更加專注地盯著祭典上的風吹草動。
大祭司的面部神情漸漸由悲傷轉爲高亢憤然,他努力向天空伸展著雙臂,提高了歌聲的音量和力度:
“當翼神再次歸來之時
一切已不復存在
愚蠢而輕信的王
頭顱被掛在惡魔的後花園
成爲美妙的裝飾
翼神的眼淚化作滾燙的熔漿
從黑暗的地下升起
彷彿一朵絢爛的花
在島嶼勝放
在萬物復甦的春天的末日
他疲乏地沉入地底的深處
光輝的翼自此收攏
層層的濃霧繚繞著
他揮散不去的哀傷雙眼”
褐衣少年倒在地上佯裝死亡,篝火邊黑袍女子獨舞著,她跳躍,轉圈,伸展著四肢,一副狂喜的樣子,她面上雙眼上吊,眼尾暈染著鮮紅的女子面具看上去妖異而猙獰。火光給她的黑袍染上一層血色的邊,這一幕竟然顯得如此詭異。而在場的村民們也安靜了下來,屏住了呼吸,看著她的獨舞。
然後那白袍男子扮演的翼神再次從角落裡走出,他跪坐在王的屍體邊,顫抖的雙臂顯示著他悲憤的內心,然後他緩緩站起,對著黑衣的魔站定。
四名赤著上身的精壯男子上前,仰頭向上噴吐火焰。這是暗喻翼神毀滅島嶼的一幕?;鸸庥臣t了每個人的面孔。手鼓急促起來,牛角長號再次響起,悠長而悲壯。
意外在瞬間發生。
扮演翼神的白袍男子舞動著經過莊恨身邊的時候,寬袖中滑出一把銀色的手qiang,qiang口對準莊恨的後腦。他另一隻手脫xia鳥面頭套,露出下面銀色的髮絲和青色的瞳,易言。
“放人?!币籽缘偷偷卣f。
地上的莉莉絲見狀匕首在手,就要躍起。正在這時,她身邊的地上濺起塵土,一個小小的彈坑出現在距離她腿只有不到五公分的地方。她驚懼擡頭,正對著她的樹林裡一前一後走出來兩個人。走在前面的一頭飛揚的金髮,後面的瘦削蒼白,黑髮鳳眼,正是法蘭克和白羽。
易言看著從樹叢中走出的法蘭克和白羽,眼睛裡流過一抹驚訝,不過很快恢復了鎮定。
土著村落開始**起來,許多土著漢子拔出腰間的彎刀。更是有數把弓箭對準了三人。
莊恨此時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
“塔拉族長,是你該兌現諾言的時候?!币籽院鋈婚_口。
褐衣少年一把揭開面具,露出少年族長塔拉有些稚嫩的面孔,他不情願地喊道:“所有人放下武器。”
白羽的眼角看到角落裡,艾葉一直坐在原地,沒有動,臉上保持著一種似笑非笑的輕鬆神情,彷彿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一般。他看到白羽掃向他的目光,竟然對著白羽微笑著點點頭,隨意得彷彿是在街角遇到熟人那般自在。
“來人,把上面那個人放了?!彼^續開口。兩個土著男子走上高臺,解kai了綁住麥梓的繩子。
“塔拉!你怎麼可以做出這種背叛部族的事情!”大祭司卡加厲聲訓斥道,因爲氣憤,他渾身微微顫抖著。
“抱歉,卡加大祭司,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彼瓜卵劬?,低聲說,隨後,他仰起頭看著莊恨:“莊恨先生,看來,我們的協議不得不作廢了。我不想讓我的部族牽扯到奇怪的紛爭中。”
“奇怪的紛爭?”莊恨的面孔上露出一個莫測的笑容,“塔拉族長,那可是關係到你們部族未來的戰爭。要知道,要召喚翼神,犧牲在所難免?!?
“你以爲我和那羣老傢伙一樣愚蠢?我不認爲把這個傢伙殺了祭神就能召喚出翼神。”塔拉指著一邊面色蒼白的麥梓,冷笑。
莊恨並不和塔拉多語,他的視線轉向卡加大祭司,微微點下了頭。
“奇怪,你看石匣。”法蘭克對白羽說。
白羽對著石匣定睛一看,石匣接縫的蠟質符文不見了,顯然石匣被打開過了。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卑子鹉救徽f。他忽然覺得四周的空氣有些不太對勁,彷彿變得粘稠凝固起來,連樹葉草木都靜止起來。這種靜止僅僅維持了幾秒的時間,然後一切又恢復了流動,不過是向同一方向的流動。他感覺周圍的風氣息乃至火焰都朝著一個方向而去,視線內的事物開始有些細微的扭曲,那種扭曲就彷彿你看著火堆旁的事物一般,波浪一般地扭曲擠壓著。
“趴下?!狈ㄌm克忽然大喊一聲,他抱住白羽就往地上倒去。
儘管面朝地面,他們依然可以感覺到身後突然爆發出的巨大光亮,熒藍的,耀目的光芒。
等到光芒稍弱的時候,他們微微扭頭,看到光芒的根源是莊恨手中打開的石匣。一縷一縷的光芒如數以萬計的絲線從石匣中散發出,那光芒彷彿有智慧一般,對著卡加大祭司而去,鑽進他的眼睛、鼻孔、皮膚,那個場景,不覺聖潔只有詭異。
“這是什麼?”法蘭克低聲自語。
白羽說不出話來,只有茫然搖頭。
當所有光芒都滲進卡加大祭司的身體中,莊恨關上了匣子。
儘管穿著黑袍,可是身體的四周卻止不住地放射出耀目的光芒。驚呆了的土著村民們只有跪在地上不停叩首。只有塔拉一個人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這一切。
“不敬神者,死!”乾澀沙啞的聲音從卡加大祭司喉間發出,他雙目陡然睜開,眼珠消失不見,只見到一片灰白。他雙手握指成爪,飄然躍起,如閃電一般向人羣中呆立的塔拉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