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每個人都有秘密
深夜,麥梓的小小居所。
房間簡單地放著幾樣基本的傢俱和電器,所有能夠利用的空間裡都最大程度地堆放了各種書籍。
整個屋子彷彿一座書堆積的墳墓。
在小而擁擠的房間裡,亮著一盞不算太明亮的檯燈。
燈邊是一臺開著的電腦。
麥梓呆坐在電腦前面已經很久。
屏幕上是一封打開的電子郵件。
寄件人一欄赫然寫著——格林。
時間是兩個禮拜以前。
不錯,兩個禮拜以前,他從醫院出院的第二天,收到的這封郵件。
距離格林過世已有月餘。
“麥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看到我這封郵件。
這封郵件,其實是我的絕筆書。
如果我發生了意外,我的助手會把它發送給你。
從古至今人類都自以爲是地球上唯一的智者。
然而我們都錯了。
早在很久之前,就有一個種族存在於我們生活的土地上。比我們更富有智慧也更強大。
沒錯,你在兩年前已經猜出大概的端倪——普蘭島遺蹟,的確和他們有關。
近一百多年來,世界各處都發現了普蘭島上發現的鳥型圖騰和有翼神人的圖像。而相關的研究者多數都遭遇不測。我相信這些人還存在於我們的周圍,只是他們不願意被發現。
我小心翼翼地趕在這些痕跡被抹去之前將它們收集起來,試圖一點一點還原事情的真相。但是我知道,總有一天我也會像他們一樣被某些勢力滅口。我不能夠讓我的努力白費,因此我選擇了在我出事後把這些東西發給你。
你可以選擇公開或者銷燬,但是無論你做何選擇,都請慎重。因爲你所做的很可能會改變我們這個世界的未來。”
麥梓點開一個文檔,這兩個禮拜以來他看了無數次的文檔。
那是一組圖片,圖片的內容有壁畫有巖繪還有陶器畫,風格也是各異,但是它們都有著同一個內容——懷抱蛋型物品生著雙翼的男人。
麥梓的視線慢慢落在最後一張圖片上,那張圖與之前的幾張圖都不相同。
彷彿是一本古書的殘頁。
上面的圖像令人悚然。那是一個深坑,坑中滿滿是掙扎著的人類,神情痛苦。坑邊上站滿了持矛的有翼男子,滿面殺伐之氣。其中一個的矛上還穿著一個兒童,鮮血從矛上滴落。這景象猶如地獄。
法蘭克不知道爲什麼他要獨獨藏起這張拓片。
那是一本古書殘頁的翻拍。
圖的中央是一個深坑,坑中滿滿是掙扎著的人類,神情痛苦。坑邊上站滿了持矛的有翼男子,滿面殺伐之氣。其中一個的矛上還穿著一個兒童,從背後穿出的矛尖上猶然帶著鮮血。
這無疑是一個單方面的屠殺場景。
他凝視著手中的拓片,童年的不堪記憶喧囂而上。
彷彿一個只是黑白紅三色組成的世界。
黑色的是天空,白色的是街道,紅色的是鮮血。
被虐殺的女人躺在街中央,血從她的身下滿滿瀰漫開來。
“他不屬於這裡,我們要把他帶回他同胞所在的地方……”他清楚地記得那個面色冷酷的男人這麼說。
不屬於這裡,那我要屬於哪裡?
他站在窗前,看著落地玻璃窗反射出自己的面孔,湛藍的眼睛裡流露出深深的迷茫。
他從哪裡來,又將去向何方?
拓片的一角有個模糊不清的符號。法蘭克轉身走回桌旁坐下來,細細把那符號描摹下來。
麥梓的手指深**入自己凌亂的頭髮,用力地揪著。
良久,他放下手來,定定地看著一個抽屜,緩緩拉開,抽屜裡面朝下放著一個相框。
他用微微顫抖的手將相框拿起,那是一家三口的相片。
一對中年夫婦,中間的是麥梓,笑得燦爛。
他將相框抱在懷裡,仰起頭閉上眼。
“阿梓,明天早上想吃什麼?雞蛋煎餅好不好?”
“阿梓考入那所大學啦,真是值得慶賀的事情呢……”
“阿梓進入研究所是我和你爸爸一直以來的心願。”
“阿梓,我們在一個小島上發現一個了不起的遺蹟。”
“阿梓,普蘭島遺蹟說不定會成爲轟動世界的一個大發現呢。”
“阿梓,我有個東西忘在所裡了,你去拿一下吧。”
兩年裡,他一直想,如果那天他不回去拿那份資料,是不是他們一家就不會分開。
他記得那場爆炸很大,他遠遠地看到餐館的地方沖天而起巨大的火焰,強烈的氣流和震動將他一下掀倒在地。
一塊爆炸中飛起的碎石劃傷了他的額頭,鮮血順著臉流下來。
地下的玻璃碎片扎破了牛仔褲,刺入他的肌膚,靛藍的褲子上透出深深的紅。
他一瘸一拐地向火場衝去,卻被周圍的人死死拉住。
“爸——媽——”他對著大火呼喊著,聲音淹沒在現場的嘈雜和混亂中,他一直喊一直喊,直到聲嘶力竭。
他不放過任何從火場擡出來的擔架,渴盼能出現一個自己熟悉的面孔。
可等待他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他頹然坐在地上,呆呆看著吞噬一切的火舌。
一個穿著黑色軍裝的高大身影擋住了他的視線,銀髮,綠瞳,闊別多年的學長易言。
這是一次一點都不喜悅的重逢。
他不記得怎麼被易言送回了家,第二天格林就告訴他,他被調去了第七研究所。
麥梓猛然睜開眼,他將視線從天花板收回,轉投在屏幕上。沉思了一會,他忽然拆開相框,將照片取出,收在上衣貼身的內袋裡。
半個小時後,手提旅行袋的麥梓站在家門口。他攔手招了一輛出租車,鑽進去。
“去機場。”他對司機說。
“告訴我,這究竟怎麼回事?”易言把一個牛皮紙袋丟在病牀上的白羽身上,一向鎮定的他此刻眼神非常慌亂。
白羽拆開牛皮紙袋,那是一份檢驗報告。他看到上面的結果以後,眼裡露出一抹了然。他自顧自地苦笑道:“果然是這樣……”
“這究竟怎麼回事!你要對我解釋清楚!”易言轉頭看了眼病房門,大步走過去反扣上,避免有無關的人誤闖。
“正如你所看到的。”白羽將檢驗報告小心裝回牛皮紙袋遞迴給易言,“這個東西必須拜託你保管一段時間。”
“隱性‘亞種’,這是不可能存活的……”易言喃喃地說,一邊搖著頭。
“可是,你在這份檢驗結果上所看到的不就打破了‘不可能’三個字嗎?”白羽平靜地看著易言。
“這個人,是誰?”易言冷靜了下來,他一手撐在白羽的牀沿,逼視著他。
“已經死了。”白羽聳肩,不動聲色。
“不可能。我查過這個DNA,在軍方的基因庫裡,但是在我所允許的權限以外。”易言冷笑,“這個人在軍方里,而且,軍銜至少和我同級。”他頓了頓,看著白羽波瀾不驚的狹長鳳眼,繼續說道:“就算我一個人的力量調查不到,我可以向總部申請援助。還有,向藍血發出協查請求……”他如願以償地在白羽眼中看到一絲稍縱即逝的鬆動。
“你不會。”白羽搖頭。
“何以見得?”青色的瞳中眼神犀利。
同樣是芯片的植入者,他無法對白羽使用催眠誘供,真是無比棘手。
“因爲你的眼神告訴我,你也想知道背後的真相。”儘管面色不變,白羽心裡卻是捏了一把冷汗,他在打一個賭,用自己的前程和性命作賭注。
“你贏了。的確,比起向那堆草包彙報,我更想自己親自把這些事搞清楚。”易言攤手認輸。
“你對‘上面’似乎牢騷滿腹。”白羽輕笑。
易言沒有回答,只用一個似是而非的冷笑搪塞了過去。“那麼,”他看著白羽,“作爲你的同盟者,我有權知道,‘他’是誰?”
門口恰如其時地傳來敲門聲,伴隨著法蘭克誇張的口吻:“親愛的小白,我來看你了。”
白羽第一次覺得法蘭克的聲音那麼動聽。
易言悻悻地打開門,門外的法蘭克看到易言,表情頓時由晴轉陰。
“嗨,我說過,別動我的人。”他斜斜靠在門口,冷冷瞥著易言。
易言沒有看法蘭克,徑直離開。
“喂——你這個沒禮貌的小白臉、娘娘腔!”法蘭克意猶未盡地對著走廊的方向叫罵了兩句,才收回伸長的脖子,對白羽笑得一臉諂媚。
“小白——”他彷彿一塊棉花糖似地粘了上來。
“你在外面站了很久吧。”白羽看著法蘭克的笑臉,冷不防說了一句。
“差不多,該聽到的都聽到了。”法蘭克嘴角高高揚起,他湊近白羽的耳邊輕聲說:“那麼,請對我好好坦白吧。究竟什麼是隱性‘亞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