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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石詠向十三阿哥提出的, 乃是允許他人“加盟”,建連鎖的平板玻璃廠。

這回他請了賈璉與薛蟠一道, 來十三阿哥府上商量這件事兒。這建議一說出來, 十三阿哥與賈璉都有些吃驚, 只有薛蟠絲毫不在意, 只管捏了筷子去挾面前碟子裡的炸花生米:“石兄弟說的話自來就沒錯過,他說的反正我也聽不懂,聽著就是!”

十三阿哥與賈璉想想也是, 都稍許放心, 盯著石詠,看他怎麼說。

石詠的意思, 這生產(chǎn)平板玻璃的技術(shù), 想捂是捂不住的,若是總想著獨家壟斷, 瞞著旁人賺錢, 瞞來瞞去, 免不了結(jié)仇無數(shù),尤其是與九阿哥這樣強勢的結(jié)仇,十三阿哥或許能護著一時, 但私底下, 賈璉、薛蟠,連帶他們身後的家族,怕都是要倒黴的。

這樣來看,反倒不如拉九阿哥下水, 等九阿哥的人掌握了這個技術(shù),嚐到甜頭,也會幫著保護這技術(shù)不會進一步外泄,相當(dāng)於他們的玻璃廠更添了個保駕護航的。

十三阿哥聽了這話,依舊有些猶豫。

他自從上回康熙明命內(nèi)務(wù)府撤出自鳴鐘的生意之後,就知道接下來的生意一定要做得低調(diào),免得皇阿瑪不喜。石詠提出將技術(shù)告訴別家,多起幾家玻璃廠,便能令他這家玻璃廠“泯然衆(zhòng)人”,再不會如自鳴鐘生意那樣打眼,倒也合十三阿哥的本意。

只不過這玻璃的產(chǎn)量一上去,價格肯定就會慢慢降下來。這樣相當(dāng)於引入競爭,削減了自家的利潤。

十三阿哥自己無所謂賺多賺少,但想著賈璉與薛蟠都是真金白銀入的股,不好教他們悶聲吃虧,趕緊問那兩人的意見。薛蟠自不必說,一味跟那花生米較勁呢。賈璉卻認真思索一陣,轉(zhuǎn)過臉來問石詠:“茂行說的‘加盟’,在把這做玻璃的法子讓人知道的時候,該是也有代價的吧!”

石詠笑了。

這做玻璃的技術(shù)人人都想知道,若是一味不讓他們知道,只會讓這些人動歪心眼兒,跟石詠他們過不去。俗話說“堵不如疏”,還不如開個口兒,讓旁人在付出一小部分代價的同時,能光明正大地換來使用這種技術(shù)的權(quán)利。

再者,石詠最初的想法就是發(fā)展玻璃工業(yè),降低玻璃產(chǎn)品的成本與價格,讓普通百姓也能用上玻璃。若是隻有他們一家做,要將規(guī)模做到全國,那得何年何月啊?

“我想著兩個方法,一是‘加盟’的玻璃廠頭回就付一筆費用,然後咱們就將技術(shù)說與他們知道,以後就不管了;另一個方法是從‘加盟’廠裡抽成,這個就是要包教包會,他們賺得多,我們也賺得更多了!”

十三阿哥一下子明白了,喜得雙手一拍,讚道:“文起說得沒錯,你這個人,自己先徹底想明白了纔會開口說出,果然只管聽你說的去做就行了。”

“你這兩個法子都成,不若把兩個法子都說出去,讓旁人自選便是。”十三阿哥說到激動處,興奮得滿面紅光。“茂行,你既已將前前後後的都想好了,不如你來寫個文書,準(zhǔn)備個章程,咱們就按照你說的來做。”

四人計議已定,石詠當(dāng)即按照自己的思路,開始起草“加盟協(xié)議”,協(xié)議中對技術(shù)指導(dǎo)、原材料選購、一次性付款或是抽成都有了詳細的約定。他寫好了之後,打算先讓十三阿哥府上的幕僚看一看,再找薛家的掌櫃把握把握,看符不符合通常商道上通行的“規(guī)矩”。

豈料這事兒他還沒做完,就先聽到了一個傳言。

這天他在內(nèi)務(wù)府府署辦差,碰巧遇見老友唐英。這話是唐英提起的:“茂行,這話是你說的嗎?玻璃的澄清劑用砒、霜就行?”

石詠一嚇:“哪有這種話?”

唐英口中的“澄清”,是玻璃廠的術(shù)語,是指在玻璃材料處於液態(tài)之下的時候,將液體中的氣泡祛除的過程,這時往裡加的東西就是澄清劑。

剛剛開始研製平板玻璃的時候,石詠的確爲(wèi)澄清劑糾結(jié)過,試驗了很多材料,最終才選定了一種,這在十三阿哥的玻璃廠是天天用的,只是不大顯眼,有時候在廠裡做工的工匠們都不會注意到這個工序,更無人曉得石詠隨意堆放在爐窯旁邊的“澄清劑”是什麼東西。

“我也是在想,這怎麼可能!”唐英身上有造辦處主事的職務(wù),對造辦處轄下的玻璃廠也很關(guān)心,當(dāng)即說,“可我最近聽說市面上有人在收購藥房裡的這種藥物,我還以爲(wèi)是你叫人去收的,這纔剛想對你說,砒、霜劇毒,可得小心點兒……”

石詠一凝神,唐英的話令他突然間想到了什麼。

“不得了!”一旦想明白了,石詠一跳三尺高,“俊公,你聽得沒錯麼?砒、霜……當(dāng)澄清劑?還說是我說的?”

唐英驚訝地點點頭,但他看見石詠的反應(yīng),仔細一想玻璃的製作過程,立即變了臉色,問:“你是說……”

石詠點點頭:若是往加熱至一千五六百度的玻璃熔液裡投放砒、霜,遇熱便會自動形成含砷的蒸汽,向爐窯外蒸騰。偏生加熱玻璃的爐窯不同燒製陶瓷的爐窯,玻璃窯其實就是一個大坩堝,上面留了口,供人將一柄鋼釺伸進爐窯裡,不斷攪拌裡面的玻璃熔液,等到氣泡徹底消失,就可以開窯壓制平板玻璃。

這樣一來,砷蒸汽勢必從爐窯上方的小孔滲出,站在爐窯上方,手動攪拌玻璃熔液的工匠首當(dāng)其衝,會先受到毒害,其次則是在玻璃廠房裡的其他工匠。若對方真的聽信此話,下了大量的砒、霜來去除玻璃裡的氣泡,那死傷必定慘重。

石詠想到這裡,已經(jīng)來不及向唐英多解釋:“拜託,替我向十六爺說一聲。”

他一轉(zhuǎn)身就往外跑,唐英在他背後“嗯”了一聲。石詠便借了上駟院主事的一匹馬,上馬疾奔,先去了金魚衚衕。在那裡,十三阿哥只聽了“人命關(guān)天”幾個字,立即就命人備馬,兩人一起趕赴九阿哥府上。

石詠記掛著工匠的性命,生怕遲了趕不上,一時也沒記起十三阿哥的腿疾。可待到了九阿哥貝子府的府門口,十三阿哥下馬的時候一個趔趄,臉上現(xiàn)出痛楚,石詠才省過來,十三阿哥完全是強撐著騎馬過來的。

石詠心裡滿是歉疚,趕緊上前扶住十三阿哥。

此刻十三阿哥額頭上已經(jīng)滲出密密的汗珠,卻忍住了一聲不吭,手一伸,將大半個身體的重量倚在石詠胳膊上。

“不知是什麼風(fēng),竟將十三弟和這位石……大人給吹來了。”

九阿哥早已聽說兩人趕到之事,此刻立在外院相迎,口中卻陰陽怪氣,多少蘊著些得意。

十三阿哥聽見哥哥的聲音,身子一抖,隨即放開石詠,自己蹬蹬蹬向前走去,來到九阿哥身前,拱手一躬,叫了聲:“九哥!”

很明顯,十三阿哥的自尊心格外強,絕不願意在兄長面前露出自己虛弱的一面。

石詠跟著行禮,九阿哥張口問他們的來意,石詠立即答:“敢問九爺,貴產(chǎn)業(yè)之中的玻璃廠,近來有否收購市面上的砒、霜,以作爲(wèi)‘澄清劑’使用?”

見到石詠的急切,九阿哥一張俊臉上難得露出點兒幸災(zāi)樂禍:“怎麼?爺收購砒、霜礙著你了?讓你沒有‘澄清劑’可用了?產(chǎn)不出玻璃乾著急了?……”

石詠立即截住他的話:“卑職用的‘澄清劑’從來都不是砒、霜,九爺,您這是被人算計了!”

他知道這時情勢緊急,所以這時候說話也直截了當(dāng),上來就撿九阿哥最不喜歡聽的說,“您被人算計了!”

果然,九阿哥臉色一沉,盯著石詠說:“我焉知你這不是說謊?”

石詠很認真地說:“砒、霜入窯,能致人死命,懇請九爺告訴卑職貴府玻璃廠的所在,卑職趕著去救命!”

九阿哥聽說會牽扯到人命,臉色更加難看,但覷著眼瞅瞅石詠,他又怕石詠是反過來藉此機會去探聽他玻璃廠的虛實,因此皺著眉頭盯著石詠,沒接茬兒。

石詠一看不行,再加一把火:“以砒、霜入爐可以澄清的傳言,絕不是從卑職這裡傳出來的,而是有人故意爲(wèi)之,想挑起九爺與十三爺?shù)恼`會。這虛假的傳言既然能傳到九爺這裡,想必對方一定還有後手,能夠解題發(fā)揮,對九爺不利,九爺難道要……坐以待斃麼?”

九阿哥一聽到這裡,當(dāng)然忍不住,冷哼一聲對石詠身後的貝子府門房說:“備馬!”

他轉(zhuǎn)臉看看十三阿哥,看到對方額頭上一層薄薄的虛汗,終於還是動了惻隱之心,又補了一句:“給十三爺套一駕車。”

就這樣,九阿哥帶著石詠先行,十三阿哥坐車跟在其後,三人一起出城,直奔九阿哥名下的玻璃廠。

石詠一到玻璃廠,在圍牆外面瞥了一眼便知裡面的大致不知,見濃煙滾滾從煙囪裡冒出來,心知不好,下馬將繮繩一丟,也不等九阿哥,直接往裡衝進去。

果然見這間玻璃廠裡已經(jīng)點了爐窯,玻璃料也已煉化,有個工匠剛剛往的爐子裡倒了一袋白花花的粉末,將袋子丟開,伸手取了一柄鋼釺就要攪拌。

石詠一跺腳:“你不要命了?”

他衝上去,二話不說,伸手就將這工匠從站著的高處拽了下來,自己用衣袖捂住口鼻,屏住呼吸,一面找到了大小足夠蓋住爐窯上方孔洞的一隻銅盆,“砰”的一聲,將孔洞蓋住。

緊接著他跳下來,大聲喊:“快熄了爐火,否則大家全活不成!”

剛纔被拽下來的那名工匠醒過神來,當(dāng)即大怒:“這一爐再燒不成,大家才都活不成呢!”

這工匠立即衝上來,猛地抱住石詠的雙腿,大力一推,將他扣倒在地面上,同時大聲喊:“誰,去將那銅盆揭了,回頭燒不出澄清的玻璃,惹惱了九爺,誰都活不成!”

“特麼那砒、霜劇毒,你們用來澄清玻璃液,這不是找死麼?”石詠憤怒地大喊。

那工匠眼圈兒一紅:“我們有的選嗎?”

他一扭頭,說:“鐵牛,去拿個帕子蒙著臉,再去揭那銅盆去。”

石詠以拳捶地,心想:弄塊帕子,一點兒用都沒有啊!偏生他被那工匠扣住了雙腿,死死地摁在地上,怎麼爬都爬不起來。

名叫鐵牛的工匠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看著與李壽差不多年紀,愣愣地“唉”了一聲,真的去拿了塊帕子,矇住臉,在腦後打個結(jié),然後就爬到爐窯上,伸手要揭那爐窯上扣著的銅盆。

正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忽聽外面有人一聲斷喝:“住手!”

九阿哥、十三阿哥,並這間玻璃廠子的管事一起走進來。九阿哥黑著一張臉,旁邊的管事趕緊代爲(wèi)出聲發(fā)問:“這一爐,下了多少藥?”

扣著石詠的那名工匠趕緊回答:“回爺?shù)脑挘铝藘山铩!?

石詠在一旁氣得繼續(xù)捶地,心想這些人是真沒腦子嗎?兩斤砒那個霜,燒成含砷蒸汽,連外頭一間大屋子的人都夠毒死了。那個十幾歲的鐵牛,以爲(wèi)在自己臉上蒙塊帕子就成,有用嗎?

九阿哥登時哼了一聲,道:“爾等如此扭打作一團,成何體統(tǒng)?”

那工匠趕緊將石詠一放,讓他爬起來。這玻璃廠房裡地面上滿是灰土,石詠身上穿著寶藍色的常服,還是石大娘親手給他縫的,此刻從前胸到前襟,一大片滿滿的灰土色。

十三阿哥跟在後面進來,見到石詠這副狼狽樣子,實在沒忍住,“噗嗤”笑了一聲。

笑聲都是有傳染作用的,九阿哥聽到身旁十三阿哥這樣,登時也覺得石詠這小子十分滑稽,看著沒有那麼討厭了,忍不住嘴角也朝上彎了彎。

石詠:……

他有這麼好笑嗎?

“照他說的做,熄了爐火,這一窯,爺不跟你們計較!”

九阿哥隨意搖了搖手。石詠面前那名工匠登時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吩咐鐵牛下來,兩人一起去熄爐火。

石詠再想想剛纔這兩人一副不要命的樣子,心裡也是後怕。他這會兒才知道,九阿哥其實根本沒將此間工匠的性命放在心上,完全是早先自己在貝子府吼的那一句,“對方還有後手”,九阿哥纔信了他的話,帶他來此處的。

不過如今回想,這一招確實夠毒的,謠傳說是石詠放出來的話,回頭這邊玻璃廠死了人,九阿哥立即就跟十三阿哥和石詠這邊結(jié)上仇;此外,既出了人命,九阿哥自己也難保不會灰頭土臉,落得一身不是。

這一招既損了九阿哥,又挑動了九阿哥十三阿哥反目,沒準(zhǔn)兒還能順著石詠再饒上個十六阿哥繞進去,這一招,真是毒得很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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