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天氣格外的晴朗,溫度也沒有那麼冷。
我和葫蘆祖宗正在校內執行巡邏的時候,突然看到校門口站著一個花白頭髮,看臉也不過是個中年的男人。
這人不但頭髮花白,連鬍子都過了胸口。
身上還穿著一件特別老舊的中山裝,在校門口被凍的直跺腳。
我看著有些眼熟,就快步走了過去。
一到近前才發現,這個老頭正是張郎的老爹。
見到我走過來,張老爹擡頭看我,有些侷促的一笑:“我在這等我兒子,他出來說兩句話,一會我就走?!?
“張老爹你急什麼???”我一臉和善的笑,忙說道:“這大冷天的快別在校門口凍著,來,進校務室呆一會。”
“這……不會影響到你們的工作吧?”張老爹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跟我走了進去。
“這有什麼影響的?咱們不打擾他們就是了。”
我搖了搖頭,進屋後跟練過舉重的門衛大哥打了個招呼,然後就給張老爹安排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休息。
其實我拽著老頭不放,也是尋思近來這個張郎實在是太難管教。
和他老爹反映一下,讓他老爹勸勸,估計多少會有些效果的吧?
因爲聽說張郎和妖怪們的關係並不太好,但是卻是個孝子。
打架罵人都別提爹孃,不然一準他就往死裡下手。
就因爲張郎,弄的我們妖怪小隊因爲這個刺頭兒多次開會商討,甚至都想將他送進第三區的刺頭兒俱樂部了。
那上次剛畢業一批,場地正寬裕,缺人呢。
我心裡盤算著小九九,倒了一杯熱水給張老爹。
張老爹倒是挺和善的,笑著和我道:“謝謝你了啊?!?
“張老爹,你叫我林果就行了?!?
我坐在張老爹的對面,笑著說:“上次你送張郎來報名的時候還是我接待你的呢,你記不記得了?”
張老爹想了想,有些恍然大悟的道:“噢,原來是你啊,我說怎麼看著眼熟呢。”
“呵呵,是吧,長得帥的人都容易在人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我一提醒你就記起來了。”
我臉皮厚的自誇了一句,想要活躍一下氣氛。
結果張老爹沒反應過來,葫蘆祖宗卻在我懷裡笑的要抽了,一聳一聳的。
它這一到冬天就愛往我領口裡鑽的毛病真應該改一改了,不然我生氣的時候一拍它,也連帶著打了自己,很不劃算的。
我和張老爹東扯西扯的聊了一會,卻還是不見張郎來。
我看著門衛說道:“大哥,你幫我們通知張郎同學了嗎?”
門衛悶聲悶氣地回道:“通知半天了?!?
我點點頭,然後看著張老爹說道:“那再等一會就行了。張老爹這次就是想兒子了,來看看?”
張老爹點頭說:“是啊,快過年了,我來看看他?!?
“張老爹家住這附近嗎?是的話可以將張郎接走過完年再送來的?!?
張老爹搖了搖頭,說道:“家離得遠,就讓他在這過吧。我給他送點錢來,過年你們一起買點吃的,也熱鬧?!?
“在這也好,不少同學都留下來過年,不會孤單的你放心吧?!?
我又對張老爹套話問道:“張老爹對張郎同學這麼好,他也一定是個非常孝順的孩子吧?”
“是啊,這孩子就是脾氣太倔了,別的都不錯?!?
張老爹一提到自己的兒子就特別自豪的說:“他還不會化形的那時候,我生病了,這孩子爲了照顧我,冒著生命的危險去人類的廚房給我弄來吃的。雖然那是下了蟑螂藥的吃的,但孩子這份心是蒼天可見的?!?
我聽了微微一驚:“下了藥的?那你和張郎沒事吧?”
“沒事,發現得早啊。但這孩子能忍住路上不偷吃,我覺得他的定力有所長進,這我是非常開心的。”張老爹眉飛色舞的說,我能感受到他的那份開心是發自心底。
我一想,這做父母的也就是這樣。
再不好的孩子在他們的眼中都是個寶,若有一點點的長進,那都會高興的不得了。
張老爹對張郎抱有期望,要是讓他知道了張郎迷戀上了網絡遊戲,欺負同學,爬牆逃課這些事情……
一定不會相信的吧?即使相信,他也一定會非常傷心的。
我看著這個慈祥的老父,一身穿著都非常老舊。
身爲妖怪,一身本事異能,卻寧可忍飢挨餓,循循善導的教育。也絕不做哪些喪盡天良的殺圖搶奪之事,可見他的內心是非常純善的。
我一時不忍,到底要不要將這些事情告訴張老爹?
就這樣,我猶猶豫豫的陪著張老爹聊了許久也不見張郎出來。
張老爹等不及了,我便打電話給孫胖子,叫他去班級看看。
其實我心中已經有所猜測,但是當孫胖子告訴我,張郎又逃課了,根本沒在學校內,我不由一陣失望難過。
“林果啊,張郎來了沒有?”張老爹期盼的在我身後問道。
我嘆了口氣,掛了電話,笑著說:“張老爹,快過年了,學校組織了一批學生出去購買年貨,鍛鍊他們和人類說話接觸。挺不巧的,張郎就跟著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張老爹一聽,笑著搖頭:“是出去了啊,那沒關係?!?
說著張老爹從兜裡面拿出來一個被塑料袋包裹的手絹,層層疊疊的攤開之後裡面是一摞一千多塊錢的人民幣。
張老爹交給我說:“林果啊,這個錢你幫我轉交給張郎。我過幾天再來看他。”
我有些愕然:“我現在去讓人找他回來啊?你在等會,親自交給他多好?。俊?
“沒事的?!闭f這張老爹就將錢塞進了我的手中。然後轉身出了校務室,一步步的離開。
我看著手裡略微沉重的紙幣,那洗得發白的手絹和包裹在外的塑料袋,不知怎的,竟然一陣心酸難過。
張郎的家中沒錢我知道的,身爲父母,就算再沒錢也會省吃省喝的留下來給孩子。
只是張郎卻不知珍惜,肆意揮霍,我突然有種想揍他一頓的想法。
我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繼續校內的巡邏,最後我來到了張郎的宿舍。
張郎和一個慢性子的海龜精住在一屋內。
室內亂七八糟的一片狼藉,海龜精正在緩慢的,緩慢的收拾著。
我靠在門口看了十幾分鍾,海龜精剛把洗臉盆從牀底下拿出來送到洗漱間去。
葫蘆祖宗看的都要上不來氣了,大叫道:“急死祖宗了,急死祖宗了?!?
那海龜精剛發現我們兩個的存在,慢悠悠的轉過頭來,看了我們兩個一眼,一字一頓地說道:“有—事—嗎?”
我搖了搖頭,道:“你繼續收拾,我等張郎呢?!?
“哦——”
海龜精拉著長調的應了一聲,表示瞭解,然後繼續慢悠悠的收拾屋子。
看著海龜精做事,這真的是一件非常考驗耐力的事情。
旁人都快急的躥上房樑了,當事人卻還雲淡風輕,悠閒的很。
我忍了半天,開口問道:“你這麼慢,天天上課的時候怎麼辦呢?”
葫蘆祖宗也急的不得了:“小海龜,是不是你剛班級人家都下課了?你剛走回宿舍人家又上課了?”
我一聽,哭笑不得的看著葫蘆祖宗:“那豈不是從入學到現在,一堂課都沒上過?”
“我可以加快動作的。”
海龜精不緊不慢,一邊整理牀鋪,一邊與我們說道:“慢,是一種磨練。”
“好吧?!?
我無奈的點了點頭,這就是妖怪的天性與人類的區別。
要是現在語嫣這個急性子在這,都能被氣翻白眼了。
我搬了個椅子放在門口,一邊看著海龜精磨練自己,折磨我和祖宗,一邊等著張郎回來。
日落西山,月上樹梢。
冬季的夜晚白雪與皎月遙相呼應,映照的夜色朦朧發白。
我就這麼一直等,從下午,等到晚上九點多左右的時候,張郎終於回來了。
他開門一進宿舍,摁開燈後見我坐在門口,嚇的一蹦,扶著胸口大叫道:“你嚇死我了!”
我默然的看著他,開口問道:“你去哪了?”
“我?我……”
張郎看著我沉靜的臉,一時有點拿捏不準我是什麼意思。
我也懶得再和他廢話,剛剛坐在這的時候我想了很多,現在心情反而釋然了。
我從懷裡拿出張老爹留下的那一千多元錢,說道:“你老爹中午的時候過來了,沒見到你的人又走了。這是他留給你的?!?
說完我將錢往張郎的手裡一放,抱著昏昏欲睡的葫蘆祖宗轉身就走。
張郎在後面追了出來,大叫道:“林果,我爹來了?他現在去哪了?”
我站住腳步,回身皺眉看他:“我不是說了嗎?他走了?!?
“那他……”張郎神情有一瞬的愣怔,還想在說什麼,我卻已轉身離開。
此後多天,我不曾見過張郎。
後來聽孫胖子說,張郎請假回家了。
隨著新年的來到,節日的氣氛充斥在學校內外,衝散了一些妖怪們對逃學的念頭。
時間飛快,還差三天就過年的時候,家在附近的妖怪都和校內請假,回家團圓去了。
也有孤身一人的妖怪,就留在校內和我們一起熱鬧慶祝。
買年貨是個比較有趣的事情,一羣人在市場中挑挑選選。
買一些新鮮的蔬菜瓜果,買一些喜慶的對聯鞭炮。
回到學校內大家一起動手,張燈結綵,喜氣洋洋,一片新年火熱的氣氛在大家的心中瀰漫。
新年夜,衆人一起圍坐在電視前,看著春節聯歡晚會。
有的覺得無聊就在一邊打牌,臉上都被紙條貼滿的孫胖子還在不服輸的叫嚷,結果被杜雷虐的更慘。
鯉魚和語嫣她們幾個女孩兒在包餃子,豬九戒和陳竹子在搗碎蒜瓣。
我們雖然年齡不大,但是自幼生長在孤兒院內,所以早已養成了獨立的性格,這樣的事情對我們來說都是小事一樁。
我看著眼前一派祥和的景象,心下溫暖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