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章 最笨的辦法
這麼長時間的光腳徒涉,兩隻腳遭的那份罪,就甭提了。走到龍坤井時,腳底板基本上已經磨的沒一處好地方了,整個腳都是又紅又腫,像兩個發了酵的大饅頭,腳底板磨出的水泡更是一個挨著一個,每向前邁一步,都要咬緊牙關疼得猛抽一口涼氣。
這些被磨出、接著又很快被磨破的水泡,流淌著渾濁的血水,**裸地暴露出裡面的嫩肉,一挨著地面,裡面鮮紅的嫩肉就像被撒了一層鹹鹽似的,刺辣辣的疼,都讓我忍不住齜牙咧嘴眼圈發紅。不過,即使這樣,也沒能使我停下腳步,硬是緊咬牙關強撐著兩條腿往前挪。這種痛苦,但凡沒有經歷過的人是永遠無法想象的。
一雙在草鋪路上就脫下來的山寨“安踏”旅遊鞋和一雙廉價棉襪,在懷裡揣著也從沒敢想過要穿上它們,因爲穿上之後腳就不能接觸地陰氣,沒了地陰氣,會導致我體內陰氣銳減,陰氣一少,單憑通陰符之力便不足以支撐我在黃泉路上行走,搞不好會導致我突然返回陽間,出現在活人世界裡的某個地方。如果真成那樣的話,我這一路上的罪就算是白受了,想要再進來,恐怕還要由黃泉路的第一站從頭走過。
一路之上,每當實在受不住腳下疼痛的時候,我便會想一想正在地獄裡受苦受難的父親,一想到他,我就會把心下發了狠,兇殘地告誡自己,無論你腳上磨出多少水泡,無論腫成啥樣兒,只要沒把腳上的肉磨得只剩下骨頭,你就要給我用最快速度走下去,一直走到救出你父親爲止!!!
就這樣,我從離開龍坤井,一直到接近冷水坑,大約走了將近二十個小時的時間。當然了,期間也休息了五六個小時,小睡了兩三個小時,要不然,別說腳疼,即便腳不疼光體力消耗這一項我都扛不住。
這時,我爬上山路旁一個比較高的小山坡,藉助還算可以的視線,一邊歇腳兒,一邊順著山路的路徑,舉目向前方張望。在我四周,全是大大小小的山峰,怪石突兀,重巒疊嶂,十分險惡,感覺就像《西遊記》裡那些常有妖怪出沒的地方一樣,而我這時就像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的大師兄,正在站高處手搭涼棚,向四下裡探看妖情
就見正前方五六裡地遠的地方,一座險峻高山把去路阻斷,這座高山孤峰突起,直插雲天,巍峨宏巨顯得與衆不同。而我身旁山坡下的這條小路,像條無頭無尾、沒有盡頭的長蛇一樣,呈一個接一個的“s”形,衝著高山鋌險而上。
我站在山坡上忍不住把遠處這座高山看了一遍又一遍,如果我沒把黃草紙上的位置弄錯的話,攀上這座大山,應該就可以看到冷水坑了。地圖上顯示,冷水坑和這座大山緊緊相連著。
我在小山坡上休息了大半個小時之後,感覺體力恢復了不少,便走下山坡,沿小路衝那座巍峨宏巨的大山走去……
有道是,望山跑死馬。這話,真的一點都不假,原本看著只有五六裡的路程,原來五六十里都不止,我足足用了七個多小時才走到大山的山腳下。
站在山腳下向山上一望,我心裡就是一哆嗦,這山也太高了點吧從山腳下向上看,根本看不到山頂,目極之處白茫茫一片,好像山頂被霧氣籠罩了一樣。不過我不相信那白茫茫的玩意兒是霧氣,倒是相信自己的視力看到那裡,已經達到了極限。因爲在陰間根本沒有陽間的那些自然現象出現,比如,雨露、雪花、颶風、霧靄等等,這些在陰間都是沒有的。這座山峰上看上去雖然與衆不同,但再怎麼與衆不同山頂也不可能出現霧氣,要麼就是我目力達到了極限,要麼就是山上有什麼古怪。
我沒多想,也沒在山腳下過多停留,心裡揣著疑惑開始沿小路蜿蜒而上,相信到了山頂一切自然明瞭。
走了沒多久,我就發現四周的氣溫明顯下降了許多,因爲莫須裡一陣山風吹過,居然像刀割一樣,讓我感到渾身上下隱隱發寒,暴露在外的手臉,更是被冷風吹的冰冷通紅,這些還不算什麼,最倒黴的還是我這雙沒穿鞋子的腳,此時走山路之上,感覺就像踩在冰塊兒上似的,透心兒的寒涼。但是這對於我這雙腳來說,也不是一點好處沒有,腳底板踩在山路上,雖然冰涼透骨,但疼痛感卻減輕了許多,因爲兩隻腳已經被冰得麻木半僵,不知道疼了。
鑑於以上這些,讓我覺得這山有點不大正常,感覺這座大山就好像個大冰川,而我這時正在向冰川上攀爬,而且是越往上爬越冷,越往上爬周圍氣溫越低。
我頓時停下腳步暗自嘀咕起來,這可不行,不能再這麼往上走下去了,再這麼走,沒等我達到山頂,就得把我凍成剛出爐的老冰棍兒,這得想個辦法才行。可是,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我站在原地思量許久,搜腸刮肚也沒想出啥好辦法,我所學的那些法術裡,根本就沒有禦寒這一項,倒是有張能點菸的離火符,但那火苗太小,點著了暖手還可以,面對這一眼都看不到頂的大冰川,無疑是杯水車薪。
最後實在想不出辦法,我只能選擇最笨最傻的辦法,那就是,加劇身體的活動量來取暖。怎麼個加劇身體的活動量呢,呵呵,說出來挺可悲的,也挺很簡單,那就是把“走”,改成“跑”。而且我一廂情願地認爲這裡這麼冷,可能是陰氣凝結過重造成的,既然陰氣這麼重,或許能夠壓制住我體內的陽氣。考慮良久,我便試著給自己的一隻腳上穿了個襪子,相信這裡這麼重的陽氣,穿上一隻襪子應該不會有什麼麻煩,穿好之後,我小心翼翼地踩在地面試了試,一試之下,真的沒事,並沒發生什麼不堪設想的後果,我一陣竊喜,然後放開膽子,把另一隻腳也穿上了襪子,然後又提心吊膽給自己捏著把冷汗,試了試……
人生有時候就像一場博弈,要麼輸要麼贏,輸了就傾家蕩產,贏了就富貴盈門
當我把另一隻穿上襪子腳踩向地面時,心裡要多忐忑有多忐忑,有心再把襪子從腳上扒下來,但是我已經受夠了這種光腳走路的滋味兒,不如冒險一搏,再者說,應該問題不大,開弓最好別再想那回頭箭。我把心下一發狠,把腳重重落在了地面上,就在落腳那一瞬間,我整個心都懸在了嗓子眼,這一刻,真就像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沒事!一雙腳安安穩穩踩在了石頭路面上,我頓時一陣雀躍與慶幸,一顆原本懸著的心也同時放了下來。
如今腳上有了襪子,要比光腳與地面親密接觸強上十倍,雖然我不知道這雙廉價襪子能在路上撐多久。我沒敢再穿鞋子,怕萬一穿上鞋子真有什麼意想不到的結果發生,倘若因爲穿上鞋子導致自己從黃泉路上退出去,那我肯定會懊悔地找個最高的山頭兒,一腦袋栽下去。
我並沒有立刻把“走”改成“跑”。一來,因爲距離山頂還比較遠,俗話說的好,寧走三步遠,不登一步高,登山涉險,其實是最累人的,如果我現在就開始起腳跑路,恐怕不到山頂我就得累趴下。二來,這時的寒冷我還能頂得住,等到實在頂不住的時候再跑也不遲。
走在這一路斜上坡的陡峭山路上,每一步都十分辛苦,可以說步履維艱。記得有一句話叫,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可我腳下的這座山這條路,只怕比蜀道還難!如果不是氣溫極低,恐怕這時我早已經大汗淋漓,哪裡還用得著跑步取暖。
我一邊走,一邊把黃草紙拿在手裡作參考,看著上面的地圖計算著自己離山頂還有多遠的距離,並且每向前邁進一步便會安慰自己一句,就快到了,這不是又走了一步,不是又離山頂近了一步嗎,離山頂近,離父親也就近了一步,只要這樣一步一步走下去,總會到達山頂,見到父親的。
參照著黃草紙,我把終於一步步艱難地把這座難於蜀道的大山,走掉了三分之二,但是,這足足又用掉了將近十個小時。虧得我體力不差,體內又有道行支撐著,如果換做旁人,只怕走不到一半就得累趴下。
見把路程縮短了三分之二,我很有成就感的站在一個稍微平坦的“s”中間的拐彎處,歇起了腳兒。這時這裡的氣溫大約在零下三十幾度。這是我長這麼大頭一次感受這麼寒冷的溫度,我家鄉冬季的最低氣溫也不超過零下十三度,最多也就零下十一二度,這種零下幾十度的溫度,對我來說,簡直無法想象。我的手臉全被凍的發紫,就連眼皮都快給凍住了,每眨一下眼都很吃力,一雙腳更是早就徹底沒了知覺,我生怕它咔嚓一聲從腿脛上斷掉。
雖說這時是在歇腳兒,但是身體也沒閒著,一直在原地跺腳扭動,我怕真的徹底停下來會在這鬼地方凍僵。聽說在東北的夜裡,也就這溫度了,那裡的人天一黑就鑽被窩裡貓起來了。被窩裡真好啊,暖和!我還聽說,冬天在東北的野外撒尿,一邊尿一邊得倒退著走,因爲尿一挨著地面就結成了冰,然後順流直上結成一條冰棍兒,如果這時不向後退的話,連傢伙也得凍一起。不過,面對這時的氣溫,我懷疑這話說的不實,就這溫度,別說撒尿,只怕傢伙一露面兒,不等尿出來就得給凍成一苦逼的小號冰棍兒。
這一次我沒歇多長時間,因爲太冷了,即便身子不停在動,也凍得忍不住渾身打哆嗦。這時,我發現山頂上真的有一層非常濃厚的霧氣,白煞煞的,整個兒就像一個詭異的白色不明物體,打眼看根本看不出白霧裡籠罩著什麼,感覺很恐怖也很瘮人。
我看著仰頭前方的霧氣,把雙手放到嘴巴上哈了兩口熱氣取了取暖,然後哆哆嗦嗦把黃草紙疊好塞進了褲兜裡,又把雙手放在臉上使勁兒搓了搓,做好這一切之後,我一咬牙,心裡大叫了一聲,爸爸,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