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州城 金鳴山
“快說,那男的在哪!”蒙面人用刀抵著雞王的脖子。
此時的雞王已經被打得現了原形,早已無了昔日那華麗的形象。看著遍地的屍體,他想還手卻無能爲力,“該死的羽族人,休想從我的嘴裡再翹出分毫。”
“你不說是吧。”蒙面人揮起砍刀,一旁投降的雞兵瞬間身首異處,血肉橫飛,“你不說我就一直殺,殺到只剩你一個再慢慢折磨你。”
在這重重壓力之下,金雞王終於不堪重負,“好,我說,那人在荻州鬍子巷,隨行的還有一個女子,看樣子應該是他的戀人。”
得到消息後,那蒙面人騰空而起化作一隻黑鳥往南向的荻州而去。
秋風起了,大片大片的荻花帶來了荻州最美的時節。
“喲,怎麼這麼多人。”顧離打開院子的門,看到巷子裡涌滿了人。
小翠挑著兩桶水剛好進了門,“昨夜一晚,荻州的荻花全開了,大家都在準備吃食去大澤旁看荻花呢。”小翠放下擔子,把雙手在她那翠綠色的衣裳上擦了擦,“你們兩個也是初到荻州,也去看看吧,荻花可美了呢。”
“是嗎?我……我看還是算了吧。”顧離猶猶豫豫,顯然對今早的事耿耿於懷。
“去看看也挺好,我想去看。”恰好,梳洗完的懷翊也走了出來。
顧離看見他,不知不覺間又紅了臉,“好啊,那既然如此,我們三個就一起去吧。”
懷翊從呱呱墜地的嬰兒到英姿颯爽的少年就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但在這短短的幾個月裡,他們一路上都在躲避禹榮音的追殺,他還真沒有機會和顧離好好一起出去玩一回,也爲顧離省去了不少當姐姐的麻煩,是時候該去好好看一看這人間的大好河山了。
“你們兩個去吧,我還要幫隔壁的王嬸織布,就不去了。”剛提完水的小翠又擇起了菜,真是個生活充實的市井小民。
這凡間的熱鬧比雲都的熱鬧多了幾分煙火味兒,讓從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顧離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心快意,對於此刻眼前擁有的一切和身旁站著的人她都十分珍惜。
“荻州不愧是富庶之地,大家的生活都很舒適嘛。”顧離伸了個懶腰,眼裡都是滿足。
“你若喜歡,我們便留在這裡,可好?”懷翊看著身旁的顧離,眼裡是如月色般溫柔。
“那哪成呀,一直住別人家多不好意思。”
懷翊正想開口,顧離便喊了起來,“哇,好美啊!”眼前此景,確不虛傳。
秋風乍起,吹起朵朵荻花,這荻花在大澤上方肆意飄揚,隨風而起,促成了這“葦海雪原”的奇觀。
“要是爹爹能看見就好了。”顧離伸手去撫摸這些柔軟蓬鬆的“雪”。
一旁的懷翊眼中卻失了星辰,迷離黯淡。顧離,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了。
正當大家都流連於這秋日盛景時,人羣裡有人失聲喊到,“你們快看!城中是失火了嗎?”衆人紛紛將目光從荻花轉向城中,只見城中黑煙滾滾,時不時夾雜著迸出火光。
“遭了,那不是鬍子巷嗎?”顧離撥開人羣朝城中奔去,一旁的懷翊緊隨其後。
荻州城內,絕望蔓延,到處瀰漫著血腥味,半個時辰前還車水馬龍的街道已經被鮮血染紅了,路上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還有負傷逃命的平民百姓。
顧離穿過街道,來到鬍子巷卻發現這裡已是一片火海。
“小翠!小翠!”顧離對著火焰裡的街道喊到,沙啞的嗓音裡帶著一絲疲憊。
而這裡只有火焰燃燒屋子發出的沙沙聲響。
“她不會迴應你了。”四周的房屋在烈焰中倒塌,巷子的拐角處,一位蒙面人走了出來,手上是一件帶血的翠色衣裳,“她已經死了,我殺的。”
顧離望著哪衣裳,眼中噙著淚水,這一次她又沒能保護住她的朋友,又一次!
“爲什麼!爲什麼要殺她!她只是個普通人!”
藍色的火焰朝蒙面人衝去卻被他的砍刀輕輕擋下,“爲什麼?只因爲她身上有你的氣味。”
“我?”
“沒錯,只是因爲有你的氣味,我自始至終想殺的都只有你一個,殺她只是因爲她身上有你那令人作嘔的味道。所以也可以說是你,害死了她!是你!害死了這裡所有的人!”蒙面人用衣服拭了拭刀,朝顧離衝去,“拿命來!”
聽到蒙面人的話,顧離僵住了,果然,從小到大,任何接近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母親,父親,翠兒,小翠……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似乎對這所謂的“命運”——臣服了!
砍刀朝顧離要害而來。
鏘——蒙面人退了兩丈遠。
懷翊提著長劍站在了顧離面前,“你是傻子嗎?刀都過來了不知道躲嗎?”
“你別管我了,最好離我遠一點。”
“你在抽什麼風!”
還未停歇,那蒙面人便又衝了上來。
“上一次中計了,這一次你可沒那麼走運了。”蒙面人掄起刀,沉重的砍刀在他手裡卻如同羽毛一般。
又是一個重擊。
“你這刀可真不錯,叫什麼名字?”懷翊接了兩次重擊卻依舊面不改色。
“淬命,一個只有死人才能知道的名字。”
“我這不還活著呢。”
“在我眼裡你已與死人無異。”蒙面人提起砍刀,準備發起最後一擊。
“是嗎?上一次我太虛弱,你算趁人之危,不過今天我可不一樣了。”懷翊提起長劍,只是這次,劍鋒上燃起太陽般耀眼燦爛的金色火焰,“任何想傷害她的人,都得——死!”
長劍向著蒙面人而去,蒙面人也毫不示弱,提起刀便衝。
兩鋒相交,來不及眨眼,蒙面人便被穿過胸膛的長劍死死釘在牆上。而他手裡的淬命,也已斷成兩截。“好快的劍,叫什麼名字?”
“鳴風。”
“好名字。”蒙面人吐出了一大口血,“只可惜,這麼好的劍卻落在了濫殺無辜之人手裡。”
“濫殺無辜,你是說你自己嗎?”懷翊笑到。
“當年孔雀仇懿將我流放三千里,害我與妻子分別,直到我後來我聽說,他將我的妻兒無情殺害,他們難道不是無辜嗎?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眼中的怨恨化作眼前的這熊熊火海,在這火光的映襯下,這蒙面人倒顯得有些可憐。
“你可別忘了,你是爲何被流放的。當年你從屠戶搖身一變成了監獄裡的行刑者,你戾氣過重濫用私刑害死了多少人,他們難道就沒有妻子兒女了嗎?他們的家人就不會傷心了嗎?流放你已是對你的仁慈,而你卻不知悔改還遷怒旁人。”懷翊瞪著眼,言辭愈加銳利,“況且他並未殺害你的妻兒。”
“什麼?!”
“當年你臭名昭彰,仇家更是佈滿整個羽族,你覺得離開你,你的妻兒還有活著的可能嗎?爲了保護他們的安全,仇丞相秘密將他們送出羽族,並假傳他們的死訊。他可不是你的仇人,而是你的恩人,可如今你是怎麼報答你的恩人,殺無辜的人?殺她的女兒?”
“你騙人!你一定是在騙我!”
“我爲什麼要騙一個將死之人,你的妻兒現在都過得很好,只是你所造的惡業已經讓著一切都無法挽回。”
“原來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錯的。這都是我的罪過,我一人來擔,只是千萬別牽扯到我的妻兒他們。”
“你放心,他們在世人眼裡是已死之人了,不會有人再去刁難他們。”
“你這人,我喜歡。”蒙面人的氣息越來越微弱,“是禹榮音派我來殺你們的,我失敗了他肯定還會派其他人來追殺你們,萬……”話未說完,蒙面人就斷了氣息。
坐在血泊中的顧離,她的嘴裡還星星地念著,“是我害死了他們,是我害死了他們。”似乎還沒從這打擊中回過神。
烈火被風捲上了高空,濃煙和熱浪模糊了眼前,一雙有力的手從顧離身後揉住了她,“別怕,是我。”懷翊這短短的四個字,像是匯聚了這世間所有的溫柔。
“我會害死你的,離我遠點。”顧離想推開他,卻不料懷翊抱得更緊了。
“我不怕,就算你是命定的天煞孤星,就算要讓我死千次萬次,我也不會鬆手,你不是說我是你唯一的親人嗎?親人怎麼能拋下彼此。愛你的人,不管怎樣,他們對你的肯定都是不變的。所以,不要自暴自棄了好不好?我會一直陪著你,不要辜負他們的愛,不要再辜負我對你的……”
火勢漸頹,漸漸微弱的火光中是兩人緊緊相依的身影,這是自由的綻放,亦是命運的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