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銅錢重五銖，就算是偷工減料，也不會少多少。
一貫銅錢，用後世的算法，怎麼也得有十斤左右。萬貫，那就是十萬斤，五十噸呢！
這牛車可不是鋼鐵軲轆，是木頭的。
趙曦看了看這浩浩蕩蕩的牛車……樣子貨而已，真沒幾個錢。
就往開封府這近百個兌換點準備新幣，幾乎相當於一次規模戰爭的轉運了。
朝廷專門安排了兩個軍的禁軍，三天時間才妥當了。趙曦真不相信這羣商賈能運來多少銅錢。
第一輛牛車已經到兌換點跟前了，而站在酒樓的窗口看，還是沒能看到牛車的尾部。
這就有點意思了。趙曦還真不希望對手太弱了，那樣很沒有成就感。
商賈們還是很大氣的，過午了，覺得自己的錢太多，若這樣兌下去，指不定數到幾時。
待明日？那捨得給朝廷有待明日的機會？
所以，很大方的以秤稱錢，多少就那樣了，不計較。
並且人家是對新幣稱重後才這樣決定的，新幣比舊幣輕，他們理解的是鉛少了，銅多了。
所以在稱錢兌換時，根本不在意多點少點，儘讓著朝廷了。
很拽，很牛逼，很威風！就是那些還在排隊的黎民，在看到一輛輛拉著錢的牛車時，也自覺的讓開了，並且交口稱讚商賈的大方。
周圍酒樓裡時不時傳來笑談聲，間雜者還有陪酒的小娘子起鬨。這一手玩的，好像真的鎖定勝局了。
可不嘛，這已經兌換了有幾車了，還是看不到最尾端的車。
“殿下，如何？”
這一聲……怎麼像富弼？趙曦扭頭，可不就是嘛。
滿朝的相公，在公務時間，就這樣脫崗了。
還好，都還知道換了便裝……就是換了便裝，就他們幾個，要想不被認出來太難了。
這不是告訴人家商賈……朝廷心裡沒底。
“諸位相公，這是……沒如何。”
能如何，就這點場面，趙曦還真沒覺得要怎樣了。
相公們本來也不以爲會有意外，畢竟是看過新錢監的制幣速度了。可當聽說成隊的牛車出現時，還是放心不下，根本靜不下心來處理公務。
所以，乾脆都自個放衙，跑這邊來了。
見太子殿下如此沉穩，也就放心了。
來都來了，就當是看熱鬧吧。
酒樓是認得相公們的，掌櫃的鬥親自上來煮茶了。
“爾等下去吧，非召喚莫上來！”
文彥博很不給面子，直接把掌櫃的打發了。
自從喝了太子殿下那種寡淡無味的茶，自認爲君子的相公們，就不再喜愛煮茶了。
太子在這待著，那個內侍肯定是帶著茶的。
趙曦也知趣，慢條斯理的給諸位相公泡了茶。一堆人，就這樣看著那些商賈的笑話。
“蹭蹭蹭……”
似乎又有人上樓了。這護衛營的也是，怎麼什麼人也放上來？
都有些皺眉，這纔剛擺好了場子，準備聊聊這一出兌換的風波，剛醞釀點情緒，就被這上樓聲打斷了。
“稟……稟諸位相公、稟殿下……”
本來是來知曉殿下一聲的，沒想到相公們也在。來人都不知道該不該講了。
“如實稟報。”
趙曦沒有藏著掖著的想法，這時候皇城司探事司的人來，應該是說錢幣兌換事務的。既然相公們來了，沒有避著的必要。
“是。殿下，據探事司探知，府前街所載銅錢牛車，真正拖銅錢者，只有前五十輛。往後牛車所託之物買磚石碎片……”
“什麼？果真如此？”
“稟相公，確實如此。小的們聽音如此，且經裝卸牛車的苦力人證。拖銅錢車輛只有五十輛！”
這……富弼朝來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然後幾位相公相互看了看，不由的啞然失笑。一羣帝國最頂端的精英，就這樣被人溜了一圈。
在公廨裡聽說，幾位意見一致，毫不含糊的放了衙，回家連停留都沒有，直接換了便裝就來了。
是真的擔心太子把這事玩脫了。
沒想到，這些商賈居然也玩了一把虛張聲勢。沒想到，兵事謀略，居然讓商賈們運用到了財貨之道上。
原來準備扯兩句的心思，一下子也涼了。怎樣去調侃人家商賈？人家就玩了個小手段……
別看這個小手段，倘若朝廷無法兌換這前五十輛牛車的銅錢，那麼，這後面裝著磚石碎片的牛車就起效了……
那是在昭告天下，舊幣還很多，而朝廷做不出新幣來。然後可以再一次挑高新舊幣的兌換比例，甚至比上一次更猛烈。
畢竟，這一次朝廷兌換錢幣是通知到了每個裡坊，國朝的所有州府郡縣都如此。
今日朝廷無法兌換，就意味著，過了今日，炒作新幣的不止是商賈和富貴人家，就連苦力，黎民，也會因此而恐慌，導致發生全民擠兌風潮。
更嚴重者會引起整個國朝的混亂！
“該死！”
細思極恐，就是對商賈寬容的相公們，也忍不住罵一句。
該死不該死吧，現在這些商賈的心也該著死了。
兌換一直在進行著，要看三十輛牛車已經兌換完了，而負責兌換的官員，仍然不急不躁。這已經證明，朝廷真的不怕兌換……
周圍酒樓的吵鬧聲沒了，甚至比趙曦他們這裡還安靜。
一個個打開的窗戶，擠滿了腦袋，而一個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剛纔聽兌換那邊唱秤的聲音是旋律優美的樂曲，而這時候兌換唱秤的聲音就成催命符了。
假的永遠是假的，總是會露餡的。
“那是……”
很明顯，遠遠的看，夕陽映著一個個光腦袋，灰僧衣……也趕著一輛輛的牛車來了。
“相國寺的僧侶……”
要說國朝何處最富有，整個國朝的商賈和上層，都會一致說：相國寺。
不僅佔著汴梁最大地盤，經營著汴梁最大的坊市，關鍵還是國朝最大的印子錢的莊家。
這對商賈們是救命稻草，很欣然的騰開了位置……也沒多少錢可兌換了。
可對趙曦……這是真正的大麻煩。
一瞬間，整個房間裡凝重了。這些僧人，絕不會跟商賈一般，玩那些虛張聲勢的貓膩，這些牛車肯定是實實在在的銅錢……而牛車，依然是看不到尾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