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這是孟憐枝的第一份反應(yīng)。當(dāng)然,這句話裡並沒有任何挑釁或是鄙夷,只是單純的疑問。她畢竟也經(jīng)歷了不少事情,就算稱不上大將之風(fēng),至少也是頗爲(wèi)沉穩(wěn),此時自家地盤裡突然響起的陌生聲音並沒有讓她流露出過於明顯的驚訝。孟憐枝只是面容一肅,揚聲問道:“閣下何人?何不現(xiàn)身一見?”
這人好高的修爲(wèi)!
孟憐枝暗暗心驚。問話的同時,她亦放出神識,聚精會神地查探周圍情況。可是她搜遍了周圍的每一寸土地,卻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
這人是何時出現(xiàn)的?竟然能悄無聲息潛入門內(nèi)。而且……他竟然能讀出我的心思?
一連串的疑問浮上孟憐枝心頭,她默然斂神,屏息以待。無論如何,此人取自己性命輕而易舉,現(xiàn)在卻沒有下手,無論是善意抑或歹念,都不至於急在一時。
“我是雪中送炭之人。”那個聲音聽起來有幾分稚嫩,可是此時聽起來卻有著說不出的滄桑,頓了頓,他又道:“昨天的事情,你做得很好。”
這話語裡還夾雜著幾分讚賞,此時的孟憐枝聽在耳中,竟然覺得心中一暖。因爲(wèi)這種語氣,實在太像師尊教誨自己時的樣子了。
不過,昨天的事情?思緒紛飛,孟憐枝回想起昨天發(fā)生的一切——
這一天,孟憐枝剛與胡璐派的人不歡而散。壓力讓她心煩氣躁,索性隱蔽氣息,來到了山下凡人的集市上散步消愁。
她很喜歡這樣一項活動,因爲(wèi)自小上山的緣故,孟憐枝很少有關(guān)於人世間的繁華記憶。此時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羣間,會讓她有一種安寧放鬆的感覺。
如果我沒有修煉,會如何呢?會像這個賣繡品的姑娘,還是那位抱著嬰孩的婦人?她偷偷猜想著,好奇地窺探凡人的生活。雖然只是隔岸觀火,但能見識到人情冷暖,已經(jīng)是殊爲(wèi)難得的體驗,就像現(xiàn)在——
“快把錢拿出來!”一名小少年趾高氣昂地看著面前一名九尺壯漢,不屑道:“看你人模人樣,居然做這種事情!”
“小雜碎,少管閒事!”那壯漢怒目圓睜,也不再說話,鐵柱一樣堅實的手臂帶著風(fēng)聲,就衝少年狠狠招呼了過去!
周圍人發(fā)出一陣驚呼。
那壯漢何等強壯的體魄,可那少年個子不高,臉上還髒兮兮的,看起來可憐巴巴,眼見就要被壯漢虎虎生風(fēng)的一巴掌扇個七暈八素。
見狀,孟憐枝悄然伸手掐訣,一道清風(fēng)拂過,竟帶得那壯漢一個踉蹌,讓少年堪堪避過那沉重一擊。
“誰?!”壯漢惱羞成怒,四下張望一番卻沒什麼發(fā)現(xiàn),只好又轉(zhuǎn)過頭來,惡狠狠看著那名少年:“今日,你死定了!”
話音未落,他竟然從身後抽出一把長刀,雪亮刀光一閃,就衝著少年劈來。
“啊!殺人啦!”
“當(dāng)街行兇,救命啊!”
人羣一陣**,不少人四下倉皇奔逃。光天化日下持刀逞兇可不是之前當(dāng)衆(zhòng)欺凌弱小能比的,這性質(zhì)可截然不同啊!
雖然引發(fā)了騷亂,那壯漢卻並不怎麼在意,手舞長刀就是一陣亂砍。孟憐枝生怕他傷到路人,也不打算隱藏身份,當(dāng)即上前一手將那少年拉離戰(zhàn)場,同時芊芊玉指輕輕一點,將那鋒利長刀折爲(wèi)兩截。
她這番動作輕描淡寫,可卻很顯功夫。這邊的人看不太懂其中奧妙,可也直覺這姑娘是位絕世高手,一時間“女俠”“仙人”地亂叫,顯然是將她當(dāng)成了救世主。
得到別人的感激總會讓人心情愉悅,就連心頭的陰霾似乎也消散不少,孟憐枝一笑,隨著素手一揚,又一股清風(fēng)拂來,竟似繩索一般,將那名壯漢牢牢縛住。
“你是何人,竟敢當(dāng)街行兇?”按照慣例,孟憐枝問了一下。不過像這種問題,對方一般是不會回答的。
那壯漢一開始還齜牙咧嘴地瞪著眼睛,可沒一會就變得迷迷瞪瞪,直直看著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孟憐枝畢竟只是個築基修士,此時的她無法看到正有邪氣自那人身上逸出,更看不到這縷縷黑煙聚而不散,徑自飄向之前那名險遭欺辱的少年,被他絲毫不少地吸入體內(nèi)。
見壯漢拒不作答,孟憐枝只好打算將他交給凡人官府。正想著要安撫一下那名少年,可是四下一看,受害者的身影卻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
——莫非這名前輩當(dāng)時在場?
孟憐枝只能這麼想,也僅僅這樣想,因爲(wèi)她並沒有遭受過太多yy思想的毒害。如果是林莫,此時他就會猜測高人一定是看中自己骨骼清奇、天性善良,準(zhǔn)備將所有秘笈法寶傾囊相送了。
不過,孟憐枝此時的心裡卻實實在在浮出了一絲欣喜——若我能打動這位前輩,或許正可解決當(dāng)前大難!
只是,事情當(dāng)真會如此容易嗎?這位神秘的“高人”,究竟是會無私相助,還是藉機要挾?
“咳咳咳!”爆發(fā)出一陣劇烈的咳嗽,林莫艱難地撐起了身子。
這裡是……
他打量著室內(nèi)陌生而華麗的裝飾,最後茫然的目光落到了牀邊鳳凰圖案的浮雕上。
對了,我之前進入輪迴了!
林莫精神一振,他一拍腦袋,趕緊回憶起之前的事情。嗯,陰間的事情還記得清清楚楚。他點點頭。一加一等於二,嗯,智商沒有下降。我有倆徒弟,一個是祝小九,一個是元萊,林莫仔細回想起兩個人的臉,發(fā)現(xiàn)都很清晰,終於長長舒了口氣。
沒失憶,也沒變傻。林莫輕鬆的同時還莫名覺得挺失落的,畢竟失憶什麼的雖然已經(jīng)不流行了,但因其狗血度,他還一直很想體驗一把的。
確定完自己的現(xiàn)狀,林莫又開始思考自己在什麼地方。他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似乎沒有什麼變化,就站起身準(zhǔn)備找個鏡子什麼的看一看。
飽讀各種網(wǎng)絡(luò)小說的他對眼前的情況表現(xiàn)得非常淡定,連點驚訝都不屑表現(xiàn)出來——反正不是胎穿就是魂穿,他現(xiàn)在顯然是成人體格,自然就是借屍還魂一類了。
對這種情況,林莫也有所預(yù)料。他畢竟不是本土原生態(tài)的靈魂,在進入輪迴時,發(fā)生點小意外什麼的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不過,他對於自己的臉還是非常在意。事實上,很少有人能不在乎外表,林莫尤其如此,因爲(wèi)他早就習(xí)慣了每天早上被自己帥醒……
正在東張西望著,門外卻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他醒了麼?”
林莫面色一肅,幾乎是同時,他高達一百的智商高速運轉(zhuǎn),立馬化身名偵探林莫!
從這短短的四個字中,他至少分析出了四件事情——
第一,門外的人是男的!
第二,他不是啞巴!
第三,除了說話人,門外還應(yīng)該有另外一個人!
第四,估計馬上就會有人進來了!
這四件事情一件比一件聳人聽聞,除了第一二件事展現(xiàn)了林莫的智商以外,後面兩個結(jié)論都有著現(xiàn)實的指導(dǎo)意義。於是林莫當(dāng)機立斷,也不找鏡子了,趕緊兩步跨到牀邊,一骨碌躺到了被子裡面,果斷地閉上眼裝死。
是的,他要用這種方式,不動聲色地收集周圍的信息,從而……從而做什麼呢?林莫還在思考,門外的人就已經(jīng)推門進來了。
“我讓你看著他,你就是這樣辦事的?”這個聲音就是剛纔門外的那個,此時聽起來似乎有點不高興。
跟他說話的人並沒有回答,屋裡一時間沉默下來,讓豎起耳朵的林莫急得百抓撓心。
然而,此時的林莫只有死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盡職盡責(zé)地扮演一個昏睡中的人。他知道,如小說中“眼睛偷偷睜開一條縫”這種偷窺方式其實並不安全,幾乎是一定會被發(fā)現(xiàn)的。因爲(wèi)他自忖自己的雙眼明亮驚人,就算只睜開一條小縫,也一定會泄露出一絲睿智,讓他暴露自己!
反正此刻也沒有人知道自己的想法,林莫就自我陶醉了一會兒,熬過了這段沉默時間,終於聽到了另一個聲音。
“這傢伙又聾又啞,還是個傻子,有什麼必要讓我看著。”
林莫心中一驚。
他驚的不是那人話中的內(nèi)容,而是那人的聲音。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不服氣的聲音,聽起來竟然有點似曾相識!
難道我見過他?林莫仔細回想自己遇到過的人,試圖一一對號入座,卻是毫無頭緒。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不再是過目不忘的修士,而只是一介凡人,有點記不清楚的事情,實在太正常不過了。
這傢伙究竟是誰呢?林莫越發(fā)好奇,恨不得現(xiàn)在就坐起身看上一看。就好像考試的時候,最難的就是遇到一道似曾相識的難題,答案隱隱約約,似乎呼之欲出,可絞盡腦汁卻往往一無所獲,只能對著題目乾瞪眼。此時林莫就處在這樣的痛苦境地中,更悲慘的是,答案就在眼前,他只需要睜個眼……
不,現(xiàn)在還不行。林莫告誡自己。他還需要更多的信息。
“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第一個人淡淡道,“看來林家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
第二個人也放軟了聲音:“你說的話,我自然是要聽的。只是這個人……”
“再怎麼說,他都是我的兄長。若是不明不白死了,不但對今後的計劃無益,於我風(fēng)評亦是有礙。更何況,接下來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
“可我實在不願意天天看著一個長成這幅模樣的傢伙……好啦,不用瞪我,這傻子前幾天在街上撿了一個人,不如就讓他來‘照顧’他吧。”
兩人又說了一番話,都是些什麼“計劃”“大人”之類的字眼。沒有前情提要,林莫也聽不懂,只好無聊地閉著眼,終於熬到了兩人商議完畢,推門出去。
唉。林莫長長嘆了一口氣,睜開眼睛呆呆地看著屋頂,不禁對自己的未來很是茫然。
他既不知道怎麼去找祝小九他們,也不太清楚怎麼重新修煉東山再起,現(xiàn)在又似乎有人要對他不利,怎麼想都是前途黑暗。
最關(guān)鍵的是,居然還要裝成一個傻子。林莫又嘆了一口氣。像自己這麼聰明的人,隨隨便便一個眼神就暴露了,究竟應(yīng)該如何遮掩自己那光彩奪目的智慧之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