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還沒走進屋內,就聽見一直以來都嚴肅的父親,竟然哼起了小曲,極少笑的臉充滿笑容。這絕對不像是被迫辭官,反倒像如母親所說,終於辭官了?
可爹不是一直以來都不肯嗎,還對邊疆之事耿耿於懷,那麼快就釋懷了?這不像她爹,難道別什麼附體了?
鬼神之說她一個現代人完全不信,如今唯有試探了,於是她慢慢走近他,“什麼事讓爹如此高興?”
背對著她的沈明瑾轉身,看到女兒,臉上笑容又深了幾分,“女兒啊,爹辭官了,來喝杯茶慶祝一下。”
她皺眉,坐到他斟茶的位置上,仔細觀察他的一舉一動,熟練的泡茶手法,連斟茶的手都不抖一下,這不就是她嚴謹的父親?除此之外還有其他人?
“爹是真心辭官的嗎?”她問。
他飲了一口茶,“是。”
“爹知道娘很擔心你嗎?”
“筠兒知道爹現在最想做的是什麼嗎?”
她搖首,眼神期待他繼續說下去。
“帶著你娘,在國土之上游歷,這是爹答應過你孃的,可一直都沒實現,因爲朝中爭鬥已經令我很累很累的,但你娘從來沒有抱怨過,這是我欠她的。”
“那邊疆的事?”她想了想,雖然覺得他說的她贊同,但邊疆之事,說不定是他心上的一個結。
“不是完美解決了嗎?再說了,爹遊歷四方也可以幫助更多的人,畢竟幫助人不一定是在朝堂上靠著一張嘴,親自去做不是更好?”
他說的話,她沒有什麼可反對的,而且從爹的表情來看,他確實是看開了,既然看開了,她又何必挑起他不願提起的事?
她端起桌上的茶,對著他出敬的手勢,“女兒以茶代酒,敬爹一杯,祝爹一路順風。”
“好。”他笑著舉杯碰了一下,然後將茶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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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琛帶著林宇從宮門出來,心裡非常鬱悶,太子又再次在早朝之後留下他,太子說了很多,但他的心思卻飛遠了,可也大概能猜出他想幹什麼。
現在纔來拉攏他,未免太看得起他了,誰會在被人追殺之後,還能替你賣命。
他走在前面,林宇走在後面,兩人穿過一條安靜的街,前面只有一個白髮蒼蒼,一身道袍,微彎著揹走著,手上拿著一個旗子,不知道上面寫著什麼。
他快步走,想越過老人家,但剛沒走幾步,老人追了上來,拉住他的手。他一怔,不解看著老人家。
“大爺,算個命?”老人微笑著說,揚了揚手中的旗子,上面寫著‘不準不要錢。’
慕容琛擰眉,林宇立刻知道他的想法,上前輕輕拂掉老人家的手,說:“老爺爺,我們爺不信算命的。”
老人家甩開林宇的手,瞪著林宇說:“怎麼的,我寫得不清楚嗎,不準不要錢!”
林宇冷汗,這老人家火氣有點大啊,他伸手往衣袖裡掏出一錠銀子,放到老人家手裡,笑了笑表示這是自己的心意。
但是,老人家更生氣了,一把將銀子扔回林宇身上,“沒算命,我不收錢!”
林宇想上前追,因爲老人家的目標好像是慕容琛,可剛想邁開步伐,雙腿忽然像定在了原地,不管他身體怎麼動,都無法移動,只能眼睜睜看著老人家靠近慕容琛。
慕容琛不悅瞪了林宇一眼,但林宇沒有上前,他只好自己解決了。
老人家看到慕容琛的時候,雙眼都發光了,想著果然在這裡守株待兔是有用的,他只需掐指一算。
慕容琛看著老人家掐指算著,沒有出聲打擾,因爲他的手被老人家抓住了,只好靜靜等待著,反正只是聽,不一定要信,對吧。
老人家拇指在自己手上的每個手指上都點了點,但次數不一樣,雙眼上翻,好像真的受到天神的指引那樣。突然,他猛地睜開眼,“大爺,你最近可能有血光之災,但這災難會被你最親密的人化解,她的命會換回你的命。”
“災難?老爺爺,你想要多少錢?”就算想要錢,也沒必要詛咒他吧。
“錢那麼膚淺的東西,我不需要,只是大爺聽明白我的話了嗎?”老人家擔憂問了一遍。
“明白了,謝謝老人家指點。”慕容琛笑著點頭,然後手上一空,銀票已經到了對方手裡。
“謝啦。”老人家揚了揚手中的銀票,人已經慢慢遠離他。
慕容琛看著老人家的身影,無奈搖首低笑。
老人家走遠,林宇發現自己終於可以動了,快步來到慕容琛身邊,問:“爺不是不相信算命嗎?”
“知道本王不信,爲什麼不上來擋?”慕容琛冷冷掃了林宇一眼。
林宇立刻不敢說其他什麼話了,因爲慕容琛生氣了,他現在貼上去,肯定是要捱罵的。
但是,慕容琛感覺手心一涼,老人家好像給了他什麼東西,走的時候小聲告訴他,這是能解百毒的藥丸。他搖了搖瓶子,好像只有一顆觸碰瓶壁的聲音。
他蹙眉看著這潔白瓶身,若有所思,可很快覺得自己在胡思亂想,便把藥瓶塞進懷中。什麼有血光之災,都是江湖術士騙人的把戲。
他們走後,屋頂之上傳來笑聲,在安靜的街道顯得特別陰森。
老人家在屋頂迎風而立,看著主僕的背影,嘴角笑容變深了,“我只能幫你到這了,能不能改變命運,就看你自己了。”
慕容琛回到王府,一旁就躍下一個身影,那人說:“夫人今天回去了沈府一趟。”
“本王知道了。”慕容琛擺手,示意那人繼續隱藏。
他打發林宇先到書房等自己,然後往後院方向走去。一走進院子,就看到她趴在石桌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他不去問也知道今天回答,一定是沈眀瑾辭官的事,所以不去再問,免得再增加她煩惱。
他來到她身後,用手指彈了彈她耳朵,表示一下自己的存在,並沒有太用力,但她還是被嚇了一跳。
“我以爲你知道我來了。”她在想什麼,爲什麼最近老是會被他嚇到?
她拉下他的手,佯裝不在意的樣子,但臉上的煩惱未曾掩去,也不想掩飾。他有一個問題必須正視,不然她會一直悶悶不樂。
她示意他坐到自己對面,然後拉著他的手,說:“真的不能弄走安晴嗎?”
“暫時還不能。”他皺眉,擡手撫平她緊蹙的秀眉,不希望她因爲這件事而煩惱,這是他最不願看見的事。
“因爲她的肚子嗎?”她告訴過他,安晴的肚子是假的,他現在這樣,是不是不相信她的醫術?
他想了想,認真回答:“這也是一半原因。”
聽到這答案,不知道爲什麼,她的心往下沉了,是失望嗎,好像不是,那是爲什麼?她不知道,不想去理解,她只需一個答案。
如果安晴留著,她就走!
她的手滑落,他趕緊伸手拉住,馬上就聽到她說,“我想出城外的寺院住一段時間。”
“我不許。”他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她苦澀笑了笑,男人就是這麼自私,他可以有很多女人,可他的女人心裡只能有他,卻又捨不得任何一個女人離開他身邊。她不知道他屬於哪一種,但這件事上,一定不會只爲了她一人考慮。
“再這樣下去,我會瘋的。”她不得不擱下狠話。
“我答應你這件事很快就能解決,你能等我嗎?”
“多久?一天一年,還是一輩子?”她不希望他優柔寡斷。
最後,他沒有給她一個完整的答案,而是一直在重複會解決現狀的話,但她一句都沒有聽進去。晚上他也沒有來陪她睡,也許兩人都需要一段冷靜的時間。
睡到半夜的時候,她聽到屋頂上有腳步聲,猛然驚醒,可側耳用心一聽,又什麼都沒聽到。
她自嘲勾脣,因爲她一開始以爲是顧琰來了。但他已經走了,怎麼可能還會出現呢,一切都是她的幻聽而已。這樣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她才慢慢沉睡過去。
天亮之前,一抹灰色身影,落在窗戶前,用熟練的手法開了,然後跳了進去。灰影一直走到牀前,然後停了下來,一雙黑眸如同夜色,盯著牀上熟睡的人兒。
她緊蹙著秀眉,全身緊繃,睡得很不安穩。
他緊抿雙脣,她明明得償所願,爲什麼還活得那麼痛苦?他的退出是不是對她毫無幫助?
他盯著她看了很久,直至天邊露出魚肚白,才依依不捨,幾步一回頭來到窗前,躍出去迎著黎明前的黑暗離去。
翌日
沈筠醒來坐起身,總覺得空氣中好像有別人的氣息,但一時沒想起是誰的。
洗漱完之後,她帶著沐歌就出門了,不想看到安晴那張炫耀的嘴臉,想起就氣。
她們跟瀾依在天香樓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然後才抱著肚子走出天香樓。
因爲今天沈眀瑾和霍瑜要出發,所以她們要去送一程,可沒留意時間的她們,出發時間很近了。
因此,她們抄了近道,一些人煙稀少,很多空屋的巷子。
“兩個小姑娘,這是要急著幹嘛去?”
忽然,出現了一把猥瑣的男人聲音,接著幾個黑衣人從兩邊跳了下來,手持泛著寒光的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