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濱中華城。
“李爺爺。”推開木質的門, 真田弦一郎拉著女生的手走進來,一邊叮囑,“蓮漪, 注意腳下有門檻。”
“弦一郎來啦?”櫃檯前的一頭白髮卻精神矍鑠的老人聲音如渾厚的鐘聲, “喲, 那是弦一郎的小女朋友?長得真真的標緻。”
“…”真田弦一郎的黑臉有點紅。
“您好, 初次見面, 我是鳳蓮漪。”女生一身淡紫色的衣裙笑靨盈盈。
“小丫頭跟著弦一郎叫我李爺爺就行了。”老人笑的更是歡暢,“弦一郎,沒想到啊, 居然金屋藏嬌著這麼一個大美人!難怪平時對著其他那些啊什麼環(huán)肥燕瘦的鶯鶯燕燕不屑一顧呢!”
“李爺爺,蓮漪今天是來看筆墨紙硯的。”真田弦一郎尷尬而生硬的轉移了話題, 可是嘴角卻帶著淺淺的上揚的弧度, 顯得心情很好, “聽祖父大人說最近您這邊來了不少新的徽墨和湖筆,蓮漪也有練習書法, 就帶她來看看。”
“哦?小丫頭練習中國的書法?”老人帶著笑容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有點難以置信的看著鳳蓮漪一眼。
“因爲興趣,略微習得一點簪花小楷,上不了檯面。”
“現在難得還有女孩子能靜下心來寫字啊。”老人沉吟了一下,一邊走到兩邊的架子上面陸陸續(xù)續(xù)的拿下不少東西, “喏, 上好的徽墨, 湖筆還有宣紙, 都是從中國才運過來的。”
“謝謝。”鳳蓮漪一邊低聲道謝一邊就要幫忙接過老人手中沉甸甸的物事, 可是卻被真田弦一郎搶先一步接過放在了桌子上。
“哈,年紀大了也不中用咯!”老人一邊跟在後面走過來, 而鳳蓮漪則看到了壓在桌子上的書,不禁低下頭瞧了幾眼。
“小丫頭看的懂?”
“略懂一點。”鳳蓮漪微微點點頭,“蘇東坡的詞最是大氣浩然,每每讀到便感覺心胸開闊。”
“可是蘇軾的作品裡也不乏婉約悽哀之聲,飽含思念眷顧之意。”
“剛好最近也有讀到那首悼念亡妻《江城子》。”似乎是默契一樣,鳳蓮漪立刻準確想到那首詞,低聲應道,“十年生死兩茫茫…”
“小丫頭,用這些試試吧,看這些徽墨和宣紙合不合你的意。”老人早就拿好了徽墨和端硯,從那堆物事中抽出一張精緻的短箋,又遞過一隻湖筆。
“李爺爺,蓮漪她…”知道李爺爺有心爲難,站在一邊的真田弦一郎立刻就要開口阻止。
“讓老頭子我看看吧,小丫頭的字到底到了什麼程度。”老人這話一開口,真田弦一郎也只有沉默了。
“弦一郎,我沒關係的。”安撫的朝真田弦一郎笑了笑,鳳蓮漪一邊拿起湖筆一邊蘸了蘸墨水低頭思考,“可是,要寫些什麼呢?”
“就剛剛說的那首詞吧。”老人突然插嘴,說著看著真田弦一郎,“弦一郎,你也好久沒在我這邊寫字了,也練練手,讓我看看你長進了沒有。”
“啊。”真田弦一郎點點頭,拿起另一支筆穩(wěn)穩(wěn)的就要落筆。眉毛一皺,視線在看向牆上那幅畫的時候頓了頓。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弦一郎,這話可完全不適合你。”似乎看出了少年的目光是落在旁邊那行字上,“至少,你的心意不是已經傳到蓮漪身上了嗎?”
“啊。”想到那天兩個人第一次相遇,他看到她如同從櫻花樹林裡走出來的精靈,如此短暫而美好的樣子,還沒等自己反應過來就寫下了一行字,“皚如山上雪,皎若雲中月。”臉微微的發(fā)燙,趕緊揉成一團塞進自己的口袋裡。
“你也隨便寫點東坡詞吧,《江城子》沒讀過,《念奴嬌.赤壁懷古》總應該知道吧?”
“等蓮漪寫起來,我照著抄一份就是了。”聽出對方明顯調侃的口氣,真田弦一郎無奈的將筆擱在一邊,就看見站在他旁邊的女孩已經寫好。將筆也掛在筆架上,女生拿起短箋吹了吹便放在一邊,不料卻被真田弦一郎拿走,後者則將那張短箋放在面前,拿起筆開始公公正正的謄抄。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
蘇軾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xiāng)。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岡。
“清秀雅緻,雖說是帶著閨閣之氣的簪花小楷,倒也是讓人耳目一新。”老人湊過來嘖嘖的感嘆了幾句,“剛剛看你下筆不假思索的流暢,想必也是對這首詞用了心的熟悉。”
“只是最近讀到,心有所思而已。”
“古語有曰字如其人,弦一郎,你的字倒也算是進步不少。”真田這邊謄抄的速度也算快,兩張短箋放在一起,一個剛硬鋒利卻沉穩(wěn)內斂,一個清新雅緻卻不失大氣,倒是交相輝映相得益彰。
這麼一看,倒真是兩個很般配的小傢伙啊...看著兩個人正在看著眼前的湖筆,女生拿起毛筆仔細地看著,而一邊的男生偶爾點點頭開口評價兩三句,老人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
“怎麼樣?”這邊,真田弦一郎看著正在仔細琢磨著毛筆的女友。
“嗯,我就帶一盒湖筆,再加上一些宣紙回去好了。”鳳蓮漪點點頭,視線又瞥到了角落,“那塊端硯也不錯,我也要了。”說著從口袋裡拿出一張信用卡就要交給等待的老人,卻被一隻手阻止了,“李爺爺,蓮漪的東西都在這兒,您算算多少,回頭記我的賬上。”
“弦一郎,這個…”鳳蓮漪蹙了蹙眉,“這是我個人需要的東西,你不用…”
“好小子,看來還是挺有發(fā)展前途的麼!”老人捋了捋鬍鬚——這孩子,還知道要給自己的女人刷卡麼!
“李爺爺,不用了。”信用卡接著遞到了櫃檯上,鳳蓮漪的話語依然溫柔可還是非常堅定,“用我的卡刷吧。”說著拉住黑著臉的真田弦一郎的手,往外面示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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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漪,你爲什麼不要?”一向把自己女友捧在手心連話都不會大聲說的真田弦一郎此時的聲音也變得硬邦邦的:出來約會還要女友自己花錢?要祖父大人知道的話肯定說自己太鬆懈了!
“弦一郎,我有我的堅持。”鳳蓮漪斟酌著字句:她當然知道真田弦一郎的性格里有著世家少爺身上最爲普通最爲平常的大男子主義的特質,如同自己的父親,自己在冰帝的同學甚至是自己的弟弟一樣認爲女人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掏錢是對他們的面子問題,可是現在如今雖然她和他是這樣的關係可是若是這麼…將來要是被有心人曲解戳脊梁骨指不定會有什麼髒水往自己身上潑,自己作爲以嚴謹守禮鳳家的長女,未來幾年申請出國留學的話…“弦一郎,不要忘了,你姓真田,而我姓鳳。而這兩個姓氏背後所代表的究竟是什麼。”
“可是,我——”真田弦一郎欲言又止,看著女友堅定的表情,到嘴的話也硬生生的給嚥了下去。
“沒什麼的,我想,接下來約會的活動,有勞弦一郎了。”鳳蓮漪的語氣不容置喙可是再明白不過:這些屬於我自己的東西當然由我自己支付,可是其他那些晚餐看電影之類的就交給他了。畢竟,這樣也算滿足了他作爲男子漢的自尊心,看看真田弦一郎的臉色,果然聽懂了自己的話一樣似乎柔和了不少,主動拉住他的手,“我們進去吧。”
“嗯,留個地址給李爺爺,讓他幫忙寄過去吧。”真田弦一郎反握住她的手,看到對方迴應以清清淺淺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