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東京銀座裡最繁華卻是最安靜地段的“流櫻坊”, 是一個定做和服的設計室。此間店雖小可是卻備受圈子裡的人所推崇,而裡面出來的各式和服也是昂貴的要命,有人說可以連美籍華人王薇薇設計的婚紗也難以與之媲美。
今天, “流櫻坊”迎來了兩位身份特別的客人。
如今那個圈子裡誰人不知, 既幾年前手冢家和出雲家完滿聯姻以及定下婚約的跡部家和靜川家以後公認的各方面最爲般配的有一對佳偶——真田家次子真田弦一郎和鳳家長女鳳蓮漪。
此時“流櫻坊”的主管兼設計總監月下蕓擡頭便看見一前一後進來的兩個身影, 女子窈窕清麗, 眉宇間散發的淡然和溫潤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要親近卻因爲嘴角疏離而有禮的淺笑止步, 只覺得她如同月下清荷一般只能遠觀而不可近觸;身後半步之隔,男子高大英俊,舉手投足散發出的氣勢讓人不敢側目。雖然沉默不發一語, 從一舉一動可以看出對身前女子的保護和看重——縱然一向眼光毒辣挑剔,月下蕓此時也不得不讚嘆一聲:外界所傳佳偶天成絕非空穴來風, 看看他們, 不單單是門當戶對的問題了!
而“流櫻坊”的其他服務員早就注意到了兩個人, 從他們的氣質就看出絕非一般客人卻也不敢造次,可是有幾個膽大便也有點蠢蠢欲動想要走上前搭話。
“是真田弦一郎先生和鳳蓮漪小姐吧?”帶上一抹無法挑剔的笑容, 月下蕓走上前。
“啊。”真田弦一郎點點頭,欠了欠身“初次見面,您好,我是真田弦一郎。”“流櫻坊”的主管兼設計總監月下蕓的名字在那個圈子裡不算陌生,作爲長輩, 這一點禮貌肯定是要的。
“您好, 月下前輩, 初次見面, 我是鳳蓮漪。”鳳蓮漪也欠了欠身, 擡起頭仍然是處變不驚的淺笑。
周圍的服務員有點驚愕了:這兩個人到底是誰?身份如此不凡竟然出動了主管親自出面接待。
“真田夫人和鳳夫人之前已經掛過電話來了,兩位的禮服已經完成, 這邊請。”不愧是真田家和鳳家的子女,瞧瞧著氣度,比之於一般的客人可更要好上不是一兩點。月下蕓的嘴角上揚,說著就要親自將兩個人帶到VIP間,又叫了自己最得力的助理,“將我設計室裡最裡面那個櫃子裡的幾套婚服拿出來”
“是的,老師。”助理恭恭敬敬的應答,內心更是驚異:之前老師連夜趕工的婚禮的和服就是眼前這兩位的?誰這麼大的面子,居然一向不會親自動手的老師也能手癢居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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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間,服務員才奉上茶杯,月下蕓的助理帶著另外幾個服務員走了進來,一人手裡小心翼翼的拿著一套衣服。
“根據兩位夫人的安排,爲真田先生準備的是黑色的婚服兩套;風蓮漪小姐白無垢一套,十二單一套振袖三套以及各式配合可供選擇的裝飾品若干。”月下蕓站了起來,“兩位現在就需要試裝嗎?”身邊的助理早就咂舌:人人都知道“流櫻坊”出品的和服不菲,誰家如此財大氣粗居然一下子定了這麼多套衣服?就是結個婚也不需要這麼多吧?
真田弦一郎沒有開口回答,只是看向身邊的鳳蓮漪——在車上她就是這樣沒有多說話,只是一直沉默,現在…
“那有勞各位了。”鳳蓮漪站了起來朝月下蕓欠了欠身,“月下前輩費了不少心思,鳳蓮漪再此茗謝。”
“鳳小姐客氣了。”鳳家長女的名聲不是沒聽說過,年紀輕輕沒有依靠家族僅憑一己之力就能坐到東京普衡事務所副所長的位子上自然不簡單,如今看來竟也是有一顆七竅玲瓏心,這樣的大家女子誰人不想深交?“先試試白無垢?”得到對方的點頭同意後便讓特助引了她往更衣間去了後便轉而讓另一位服務員引了真田弦一郎去了另一間更衣室換上第一套黑色的婚服。
不消多長時間,兩個人便已經先後出來。
真田弦一郎一身墨色的和服,精緻的暗紋刺繡若隱若現,邊紋勾勒出清晰的輪廓,在陽光下竟然帶著一種君臨天下的氣勢,更顯得高大魁梧,俊朗不凡;月下蕓對自己親手做出的和服不禁點頭滿意,轉而卻聽到了低低的抽氣聲,這才發現所有人的眼光全看向另外一邊,順著視線看過去,月下蕓也愣住了——
鳳蓮漪一身白無垢穿在身上,白色的純潔更顯的她眉眼如畫,精緻動人。流櫻坊用的料子自然是不用說,不是一般的人能用得上來自絲綢之國最上乘的雪緞,也不是每個女人都適合用這種料子——可是眼前這位,不得不說相得益彰。雪鍛更是襯托的她清麗優雅,不落凡俗;而她也將雪緞的高貴精緻和嬌柔飄逸詮釋得淋漓盡致,一回眸一舉手一投足更是讓人轉不開自己的視線。
“我…就從來沒見過穿白無垢這麼…”有身邊的幾個助手竊竊私語。
“能把雪緞穿出如此風采…”
“天啊,他們究竟是那個圈子哪家的,尤其是這位小姐…”
“…”
是啊,如今已是現代,結婚儀式都選擇同樣浪漫卻省卻了不少禮儀的西式婚禮,也很少有即將結婚的女子能將白無垢穿出如斯豐姿,展現出日本江戶時代大家閨秀的靈氣和美貌。
“有不合適嗎?”鳳蓮漪看到衆人都盯著自己看卻不說話,有點奇怪的轉向鏡子那邊,提著下襬轉了一圈。
“鳳小姐有什麼覺得不合適和不滿意的地方嗎?”月下蕓回過神走上前,“若是有的話,我們會抓緊時間修改。”
“沒有。”看著袖口和下襬銀線刺繡的大朵大朵的蓮花,鳳蓮漪輕輕撫了一下,擡起手,在光線下,蓮花仿若盛開。
“這個——”
“是這樣的鳳小姐。鳳夫人和真田夫人都認爲單純的白無垢太過單調,我思考了很久就試著用暗紋銀線繡上蓮花在袖口以及下襬處,希望您能滿意。”現在的白無垢雖然還是純白色,可是卻在做工處添了不少精緻。而“流櫻坊”的白無垢也毫不意外。月下蕓的繡工是出了名的好,居然讓她親自動手,周圍的助理們更是對眼前這對試禮服的男女們興趣更甚,就等著事後問清楚來龍去脈。
而現在——
他們迫不及待的想看眼前這位小姐將十二單穿在身上了。
“你覺得怎麼樣?”鳳蓮漪支起手臂再一次看了看袖口的銀蓮,轉而問站在一邊沉默不語的真田弦一郎。
真田弦一郎一怔,這才清醒過來,有點赧然,黑臉不知所措的紅了紅,卻還是很快的鎮定下來。
“不…不錯。”豈止是不錯!想到剛剛出來的驚豔,能將白色的純和本元詮釋得淋漓盡致…一想到過不了多久她將穿著眼前的禮服冠上自己的姓氏,真田弦一郎完全不能剋制住自己撲通撲通跳得厲害的心臟。
“呵,真田先生看來也很滿意呢。”月下蕓嘴裡帶著調侃的話,看著沉穩有禮的男子如同剛剛初戀的少年,輕輕地別開臉捂嘴偷笑了一會兒,“鳳小姐,既然能決定了這套衣服也就不動了。您看,真田先生這套衣服覺得如何?”
鳳蓮漪的眼光轉向真田弦一郎,而後者則從來未有的緊張襲入心頭,卻沒料前者只是淡淡的上下掃視了一眼,轉過眼睛,“還行。”
“那請鳳小姐移步,這邊助理會幫您換下白無垢試十二單。”月下蕓瞪了一眼早就躍躍欲試的助手們,挑了兩個沉穩有致鎮得住場子的女助讓她們陪伴著走進更衣室。
十二單穿起來費不少時間,而早在真田弦一郎第二套禮服試完就快要換下來的時候,鳳蓮漪終於走了出來。
正紅色的絲綢料子,上面金線勾勒的花紋,還有金色的腰帶——有別於白無垢的純潔無暇的美玉,此時的鳳蓮漪美得光彩奪目,驚豔張揚。
“鳳小姐覺得如何?”瞪了一眼就要把手機拿出來偷拍的助理,月下蕓走上前問道。
“沒什麼,就這樣吧。”鳳蓮漪淡淡的說著,似乎有點出神地看著自己的嫁衣——鳳…凰嗎?
鳳凰于飛,和鳴鏗鏘…
母親,你認爲我和他能達到那樣麼?還真是…
諷刺…
擡起頭看著站在一邊的真田弦一郎,避開他眼裡的深邃和驚豔,鳳蓮漪不露痕跡的掃了他的和服一眼,“你覺得怎麼樣?”
“不,不錯。”真田弦一郎僵硬的回答,卻攥緊了自己的衣襬:蓮漪…
年少時在一起幾個月,穿日本民族的特色服裝也只是在箱根溫泉那段時間,她穿著普通的淺綠色浴衣,將頭上的簪子拿下來捋頭髮時回眸淺笑的模樣,他就應該浴室到她穿著十二單的驚豔和美貌——可是卻沒料想到能…
“飾品沒帶?”鳳蓮漪走到捧著飾品盤子的助理前,眼鏡掃了幾下,變挑出幾塊上好的玉佩,也沒有介意身上的衣服,紙質的走到真田弦一郎面前彎下腰,將手上的玉佩比對在他腰間。而後者本來有點怔愣的退了半步,卻沒料想她會如此,只是呆呆的站在面前半天沒有言語,看著她將玉佩一塊一塊的比對,最終選擇了白中泛著深綠的玉佩,直起身,“這塊不錯,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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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你的。”真田弦一郎回過神,急急的回答出心裡一直埋著七年的話,卻看到鳳蓮漪只是腳步頓了頓,轉身又朝換衣間走去。
一個下午,兩個人終於將衣服全部試完,沒有多少修改的地方只是將刺繡什麼的在完善完善,於是衣服也沒帶走只是決定等禮服真正完工後家裡派人來取後,鳳蓮漪和真田弦一郎才一前一後的離開“流櫻坊”。
將兩個人送出去,看著那輛黑色的奧迪消失在路口時,月下蕓才舒了一口氣轉身走進店裡。正好看到和自己一起負責招待那兩位的助理們被攔在外面的助理們團團圍住七嘴八舌的問著。
“你們沒看到…那小姐穿著白無垢的樣子,簡直就是…難以形容的美啊…”
“還有還有然後的十二單,在“流櫻坊”工作那麼多年我就沒見過這麼光彩奪目的…”
“那位先生雖然沒說多少話,可是自始至終眼光都沒離開那位小姐,而那位小姐試衣服的時候也會問他的意見…”
“矮油你們就不知道了,兩位肯定是未婚夫妻不好意思了啦…”
“那位小姐幫著那位先生挑的佩飾,看來不僅人漂亮不說更是蕙質蘭心啊…”
“…”
“都幹什麼呢?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吵吵嚷嚷的像什麼樣子!”月下蕓有點好笑的看著孩子氣八卦的助手們。
“老師老師,他們到底是什麼身份啊?那個圈子的嗎?哪個家族的?”
“你笨啊,一看那氣質肯定是那個圈子最上層的世家啊,只不過…”
“老師,不會是皇族的微服私訪吧?”
“…”七嘴八舌,各種腦補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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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提“流櫻坊”的轟動,真田弦一郎一邊開車一邊不時的看一眼坐在副駕駛位子上閉目養神的鳳蓮漪,有點不知所措。待一個紅燈路口,他終於鼓起勇氣,終於有點結結巴巴,斷斷續續,“你,你累…你累了?”
“沒有。”鳳蓮漪睜開眼睛。
又是一陣安靜。
“蓮漪,其實我…”真田弦一郎不知道怎麼說,只是直覺希望她能知道他的心情,他對於兩個人婚姻的期待,對於她的那麼長時間的思念和愛慕,對於當年錯誤的後悔,以及如今…
“直接回鳳家就行了。”鳳蓮漪突然開口打斷他,臉上盡是疏離和淡然,“綠燈亮了。”
車子重新發動,真田弦一郎卻也知道她不想多說話,也不再開口。
反正以後兩個人會在一起,地久天長,會說清楚的…
他有點自我安慰自我麻痹的想著,卻沒看到身邊女子重新閉上眼睛,掩蓋住滿眼的難過和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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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鳳家門口穩穩的停了下來,真田弦一郎看著鳳蓮漪有條不紊的解下安全帶,拿起手裡的包,卻沒有打開車門。
“有些事情…”語氣似乎有點猶豫,鳳蓮漪頓了頓。
“你說。”真田弦一郎心裡有點緊張:他不怕任何懲罰,任何困難,他怕的只有一個。
她如同看待陌生人一樣,看向他的時候只有漠然和疏離。
“下週末跡部家有一場宴會,你如果有時間的話…”
“有…有時間,晚上我會來接你。”還沒等鳳蓮漪說完,真田弦一郎搶先應了下來。
“陪我走這一趟,到底完了兩家的…”公關說的天花亂墜又如何,兩人出去晃一圈比之有用的更多!鳳蓮漪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打開車門就要下車。
“蓮漪!”剛下了車,卻被車裡人的聲音停頓了腳步。
蓮漪!
七年以後的第一次,她熟悉到骨子裡的聲音,穿過了國中時代到了如今的21歲。她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她不知道那聲透著期待悔恨和毫不掩飾的情意的呼喚是對著14歲的她還是如今21歲的她…
鳳蓮漪低下頭,眼角似乎有點酸澀。
“還有什麼事嗎?”再開口,鳳蓮漪強行掩飾自己聲音裡的沙啞。
“…晚上天涼,你…”真田弦一郎到底還是要將話講出來,沉穩的聲音卻帶著15歲那年的澀意,“我想說…我真的很高興你能答應嫁給我,我其實對…”
“大小姐回來了。”大門突然開了,管家恭敬地站在門口,“夫人還唸叨著呢,晚飯放著了。”
“知道了。”鳳蓮漪點點頭,回過頭,已經恢復了淡漠,“要在這邊用餐麼?”
“…不用了我還有點事…我下個星期來接你。”也沒下車,真田弦一郎朝管家點點頭,倒了車後開走了。
而一邊的管家看著揚長而去的奧迪,看著已經往庭院裡走的鳳蓮漪,一邊關上門一邊心裡默默地念叨:
——這真田家二少爺怎麼回事?也太不紳士了吧?大小姐也是,不是答應結婚了對人家還不冷不熱的,以前小時候不是相談甚歡挺好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