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上件淡秋香色綃紗琵琶袖夾腰短上衣,鴉青繡梅花綃紗曳地裙,寶釧兒晃晃悠悠的來到了上房院,雖然從了良,但是那風塵氣質依然濃厚,走路搖搖擺擺的,四處的顧盼,看見小廝也不迴避,還要給人家飛個媚眼。
小廝們又驚又嚇,呆呆的看著她過去,湊到一塊兒嘀咕:“這是哪兒來的女人?!唉呀媽呀那眼神……”
就算是王府的小廝,也是沒見過青樓那樣的世面的,這樣的女子很少見,自然驚奇。
不過走到上房院的院門,就被擋住了,這裡守門的是護衛,冷著臉揮著手不讓進,寶釧兒舉起手食指往前點著,示意身後跟著自己的丫鬟去擺平這個護衛,叫自己進去,她現在自恃身份,是不稀罕和這種下人說話的。
可惜,護衛不是下人,在王府還有身份,是帶官品的武職,反而她身後的纔是真正的下人,沒敢上去說,湊到她跟前低聲道:“姨娘,這裡是上房院,奴婢的身份……是不能進去的……”
寶釧兒臉一沉猛轉頭看著她,那丫鬟下的低下頭去。
“你說的奴婢,是指你自己還是說我呢?”寶釧兒聲音冷冷的。
那丫鬟把頭低的更深一點,根本就不敢擡起來,更不敢回話。
但是這不說話不就相當於是默認了麼?寶釧兒正要翻臉斥罵,轉念一想,臉上馬上又露出了笑容,看了那冷臉護衛一眼,笑著道:“不進就不進……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地方,進去了,難道還能有人給我二百兩銀子不成?”
沒人回答,護衛沒搭理,丫鬟也不明白她這自言自語的什麼意思?誰會給她兩百兩?莫名其妙嘛!這勾欄院的人果然都是些腦袋有問題的……
丫鬟徑自想著,寶釧兒已經扭身往回走,丫鬟忙跟上去,遊廊上轉悠了轉悠,又順著院子往東苑方向走,小丫鬟心裡暗暗的叫苦,這碰了一鼻子的灰還不夠???!
到了東苑大門,又是婆子守門,寶釧兒一臉笑意的過去,還給守門婆子福了福身,笑著道:“媽媽好!這幾天有點熱了啊。”
那守門的婆子將她上下的打量了一下,不認識,再看後面跟的小丫鬟,倒是見過,像是二爺那邊的丫鬟,心裡就已經將這個人的身份猜的七七八八了,皮笑肉不笑的道:“您是?”
小丫鬟忙陪笑著道:“這位是二爺的新姨娘……寶姨娘?!?
守門的婆子笑著道:“呦,原來是寶姨娘?。 彪m然是打招呼的話,但是既沒有躬身,也沒有行禮,腰挺得直直的。
寶釧兒是個勾欄院出身,對這大戶人家的規矩是一點都不懂,但是好在聰明,原本還以爲自己這個姨娘身份,怎麼著也算是主子了,府裡不論是哪個院子的,只要是下人,不論丫鬟婆子,見到了自己當然都是矮一截的!
可剛剛在上房院門口就碰了個冷釘子,丫鬟暗示了,一下,寶釧兒也反應過來護衛的身份不一樣,但是走到了這裡,看到給王爺、王妃守門的都不給自己行禮,心裡這才明白,原來自己真不算什麼。
大府人家的下人都知道規矩,她們的禮數應該是錯不了。
寶釧兒見那個守門婆子腰挺得筆直,心裡已經有數了,這半輩子伺候人的事情不是白乾的,馬上就壓下了心中的驚怒和意外,臉上笑著,突然好像看到了守門婆子身上的髒印子一般,過去在她衣襟上輕輕的撣著,嘴裡奉承道:“媽媽,您這差事夠累的,每天都站著麼?”
那守門婆子對這個陌生的女人衝上來硬裝熟悉很反感,再說婆子不像年輕的丫鬟們沒見過世面,都是過來人,你是什麼樣的人,她一眼就能看出來,把寶釧兒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番,已經看出來,絕非良人出身。
婆子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半步,躲開了寶釧兒的手:“姨娘仔細著,我這粗布衣裳別劃傷了姨娘的手?!?
說的倒是格外的客氣。
寶釧兒也看出來了,這婆子不是個輕易上勾的,於是笑著也退後了半步,卻也不走,死皮賴臉的和人家聊著天,對婆子臉上的不耐煩視而不見。
她在這裡試探,院裡的亭子裡坐的人就在看她。孫媽媽平常沒事就喜歡往二門外跑,喜歡和一些底層的下人,比方說守門的婆子、打掃院子的,還有侍弄花草的等等這些人打交道,聊聊天或者一起吃個飯賭個錢。
爲著就是幫王妃籠絡人心,這些人籠絡住了,那整個東苑到上房院,纔是團結一心,鐵桶一個。
另外,這些人的小道消息最多,不管什麼都能打聽出來,府裡的什麼事,也不可能不透風的瞞住這些人。
看著院門口那位穿著絲紗衣裳的女子不停的和婆子糾纏,孫媽媽就問道:“那人是誰?怎麼沒見過?”
旁邊坐著幾個婆子,早有知道的忙道:“那是二爺新納的姨娘……孫媽媽,您還不知道,二爺一口氣提了三個姨娘!兩個是他原來身邊的通房丫鬟,還有一個就是這個!”
孫媽媽馬上想起來了,道:“那兩個是不是上一次和繁兒姨娘一起捱打的?”
“是啊,其中一個孩子被打掉了……真是活該!一點都不知道自己什麼身份!上房院正屋也敢隨便的進去,照我說,王妃還是心軟了,打輕了!這樣沒規矩的,直接打死算完!”
孫媽媽淡淡的道:“王妃還是有分寸?!?
那說話的婆子忙陪笑著道:“是啊是啊,王妃肯定是想的全面,哪是我們這些人能想到的……”
“那這個是從哪兒來的?怎麼樣子那麼……看著妖里妖氣的?”孫媽媽一直看著院門口的寶釧兒,問道。
停了一會兒,周圍沒人說話,她轉頭看了看:“竟然沒人知道?”
一個坐在身邊的搖頭:“不知道……反正看著不像是良家婦女……說不定是那些爺們賞來賞去的歌女舞女?”
孫媽媽再次的把寶釧兒打量了一下,疑惑的道:“這女人看著倒是挺有心的……說什麼呢說的熱火朝天的?”
衆人都搖頭,然後一個熱心的,就道:“我去看看!”說著站起來從這邊的葡萄架下鑽出去,順著那邊的牆根過去,不叫院門上的人看到她是從哪裡出去的。
孫媽媽也沒有阻止,這些人都是老油條了,該怎麼說話很清楚,不用她教。果然,那婆子過去就叫守門的婆子:“管事找你呢,你快去吧,我幫你守一會兒?!闭f著去守門房裡搬出個凳子來,坐在門口。
這守門的不知道,還以爲真的是管事找,忙忙的轉身進去,就被人悄聲的叫到了亭子裡,那婆子一看這情形,已經明白了,笑著過去坐在孫媽媽身邊:“哎呦,我喝口水,說的我口乾舌燥?!?
孫媽媽笑著把自己的杯子推給她,另一個婆子馬上問道:“那是二爺的姨娘吧?都跟你說什麼了?”
守門婆子一口氣喝了杯子裡的水,這才舒了口氣道:“竟是廢話!什麼今天天氣好啦,什麼我這衣裳針腳真細啊……就這些,沒話找話,不知道想探聽什麼,還是乾脆只是來混個臉熟的。”
這些婆子們守門都守成精怪了,你什麼目的,她一眼就能看出來。
孫媽媽道:“那她叫什麼?”
“什麼寶姨娘……也不知道二爺從哪兒弄來這麼一個人姨娘,看著不像是良人,說話的時候,媚眼兒亂飛!”
婆子們就嘻嘻哈哈笑起來,孫媽媽伸頭看了看,見寶姨娘又和代班的那婆子聊了起來……
寶釧兒走了一圈,哪兒也沒進去,不過也不是什麼都沒打聽出來,起碼知道了,皇上剛剛封賞了王爺很多東西,聽說還賞了個側妃,過幾天就到,是個朝鮮人。
寶釧兒眼珠子亂轉著,這也是她打聽出來的唯一有用的消息了。
側妃過了七八天才到的,來到了府門口,大門不讓進,從側門進來,寶釧兒就比任何人都熱心,一早的就在側門這邊的園子逛著,等著側妃進門。
沒什麼迎接的儀式,更沒有放鞭炮什麼的,側妃就像是自己前幾天進門的感覺一樣,悄無聲息的在門口停了一輛馬車,從上面下來個丫鬟,攙扶了一個穿著稀奇古怪的女人下來。
寶釧兒忙跑到門口,和幾個看熱鬧的丫鬟站在一塊兒,伸著頭看著,王爺那邊的一個管事婆子接的人,請那側妃進來,直接就往後院走,寶釧兒忙低聲叫自己的丫鬟跟上去看看。
她自己跟著,到底太顯眼。
再看側門停的馬車,從上面搬下來不少的東西,又一箱裡面不知道放的是什麼,發出一股酸臭的味道,薰得丫鬟們都捂著鼻子,個個驚得臉上變色,這東西是什麼?能進府裡去?
幾人不敢做主,忙去找管事的詢問。寶釧兒見這邊沒什麼熱鬧可看了,這才一搖三晃的回去了。
過了一會兒,她的丫鬟回來,她忙問那側妃安排在什麼地方,丫鬟道:“就是之前皇上賞賜的兩名宮娥住的地方,也是在東苑,不過很靠後,離上房院老遠呢!”
寶釧兒一聽眼睛都亮了:“之前還有兩個宮娥?現在是什麼姨娘……不不不,是側妃吧?或者王爺身邊還有別的什麼妃?”
丫鬟搖頭:“哪兒呀,王爺都賞出去了,好像是給了他手下的兵士。”
“???!”寶釧兒眼睛更亮了,就像是抓住了大把柄一樣激動:“王爺這是……那叫什麼來著?對對對,欺君!是不是欺君?!皇上賞賜的宮娥,他敢亂給人賞去……不對,應該是王妃賞出去的吧?這事一定是王妃乾的!”
丫鬟看著她激動成這樣,很是莫名其妙:“皇上賞賜的是宮娥,也沒說給王爺做側妃,王爺自己收用可以,賞人也是可以,聽說親家蘇將軍那邊,前前後後幾十個宮娥呢,全都賞人了!”
寶釧兒一聽,立刻又委頓了下去,失望的道:“啊,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