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涵全身縞素,正在院中看著丫鬟們將燈籠點亮。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蒙上了白紗,素布燈籠高高的掛在屋檐下,在風中無奈的飄蕩著。
管家婆子流水一般你進來了,我出去了,全都是明日開始停靈拜祭的事情,需要去報喪的,已經全都派人去了,還有些要通知的,另外,就是喪事的準備。
欣兒點著了院中石柱中間的蠟燭,過來對她道:“姑娘,您還去前院嗎?”
蘇沐涵點點頭:“去,去看看吧。”
“小王爺派人傳了話,您不用過去了……”
蘇沐涵嘆了口氣:“還是過去看看吧。”
欣兒只能答應了一聲,又跑出去叫府裡的軟轎。蘇沐涵沒有阻止,今天一天,她幾乎已經是筋疲力盡,自己的傷心還在其次,看到沈峻熙傷心痛哭的幾乎昏厥,她難過到無力,側妃病倒了,王妃躲在了自己的院裡什麼都不管,所有的佈置,明天開始的停靈祭拜,她一一安排,心累,身體累,疲憊到了快崩潰的地步。
上了轎子,往紫荊苑而來,王爺遺言,靈堂就設在這個院子,下葬的時候,跟髮妻朱氏合墓而葬。現在的王妃項氏,過世之後,只能葬在他們墳墓的旁邊。
死人又踩了項氏一腳。
王爺這樣的遺言,相當於是項氏去世後,只能依照側妃的儀式下葬。項氏昨天聽了這樣的遺言,當時就氣的撅了過去!生前暫時的風光算什麼,死後的尊重纔是永永遠遠的尊重!
醒來之後,要不是還畏懼著王爺,已經衝進去大鬧了。這也是昨天蘇沐涵回來,她臉色難看惡聲惡氣的原因。
而等王爺一嚥氣,項氏更是什麼都不管,負氣甩手而去,到現在了,連問一下喪事怎麼辦都沒有問。
蘇沐涵來到了紫荊苑,剛剛下了轎子,就看見沈峻熙從院裡氣沖沖的出來,蘇沐涵吃了一驚,急忙叫了一聲:“峻熙?!”
沈峻熙似乎是惱怒的不輕,連她的叫聲都沒有理,直接往王妃那邊去了,蘇沐涵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什麼事這樣生氣,急急的跟在後面叫著:“峻熙,你幹什麼去?”
沈峻熙走的飛快,一會兒就進了王妃的院子,等蘇沐涵小跑著趕過來的時候,就聽見王妃的聲音在屋裡大罵著,長聲的嘶嚎:“……你這是要我死!你爹屍骨未寒,你就想整死我……”
蘇沐涵驚得急忙往裡走,還沒走進去,就看見沈峻熙拖著一個人出來了,仔細一看,拖著的那個人,竟然是沈峻楠!
王妃在後面撲上來扯住他的孝衣,邊哭邊罵,動手想把沈峻楠從他手裡救出來,扳了兩下沒扳開他的手,就沒頭沒臉的往他頭上打,沈峻熙臉鐵青,嘴巴抿得緊緊的,一聲不出,死拖著沈峻楠往外走,沈峻楠慘聲叫著:“哥!哥你饒了我吧,哥!”
蘇沐涵看到王妃打了兩下,見沈峻熙沒反應,竟然將手呈爪樣,用尖尖的指甲要去撕撓他的臉!一副豁出命的樣子!蘇沐涵想都沒有多想,衝上去故意趔趄了一下,直接就摔撞倒在了王妃的身上,直接把王妃壓得跌倒在地上!
王妃被這一壓,壓得著實不輕,蘇沐涵是從老遠衝過來的,這衝勁兒也很大,被壓得‘哎呦’一聲慘叫!
蘇沐涵也是著急了,沒想到壓得這麼嚴重,吐著舌頭急忙的爬起來,怕王妃惱羞成怒了,給自己臉上來一爪,站得遠遠的大聲叫著:“來人!快來人,把王妃扶起來……你們幾個還愣著!”
把王妃身邊的婆子吼得慌忙圍上去攙扶王妃,蘇沐涵趁機轉身跑出了院子。沈峻熙拖著沈峻楠已經走遠了,她小跑的跟在後面,還是一直追到了紫荊苑靈堂前才追上。
沈峻熙將沈峻楠摔在靈堂前,看到他還想爬起來,一腳就給踩住了,厲聲喝道:“當著爹的面,你給我老實說!咱們家祖宗留下的免死鐵券呢?還有你從小到大的歲銀呢?哪去了?!”他腳下一用力,厲聲喝道:“說!”
沈峻楠不知道是真的被踩得痛,還是誇張的,總之是慘呼的鬼哭狼嚎的,連扛一下都沒有就招了:“是舅舅!舅舅拿去了!是王妃叫我給舅舅的!”
“舅舅?哪個舅舅?!”
“項富!是項富還有項貴!”沈峻楠慘叫著說。
沈峻熙這才鬆了腳,沈峻楠又轉身撲到他的腳下哭道:“哥,全是王妃,全都是王妃的主意,我也不敢不聽……”
沈峻熙一腳就把他給踹開了,怒道:“你給我閉嘴!”
沈御醫在沈峻儒的攙扶下,這才急匆匆的趕了來,王爺一去世,他也病倒了,如今聽了這邊出事了,纔過來的,進屋急忙的叫:“峻熙,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沈峻熙急忙過去扶他:“大伯父,您怎麼來了……沒什麼大事……”
沈峻儒面色嚴峻的問道:“我聽下人說什麼免死鐵券,難道是祖父傳下來的免死鐵券?”他厲色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沈峻楠。
沈峻熙抿住了嘴。
沈御醫坐在椅子上急的跺腳:“快說呀!到底什麼事?!免死鐵券哪去了?!”
沈峻熙急忙的道:“您彆著急……”
沈峻楠被衆人盯著,已經哭著招供了:“被項貴拿去了,拿去給了小舅舅……給了項富,項富把免死鐵券和我的十幾萬兩歲銀一起送進京了……”
沈御醫登時就氣的渾身亂顫,手指頭指著沈峻楠連話都說不出來,沈峻楠慌得哭著狡辯:“不是我!是王妃給的,我年紀這麼小,說什麼也拗不過我娘和舅舅!”
站在門口的蘇沐涵聽見了身後有腳步聲,扭頭看去,見王妃已經站在了屋檐下,她急忙的側身讓了一下,讓王妃進來。
王妃根本顧不上找她算剛剛被壓的賬,大步走進來,大聲道:“不錯!是我!是我叫帶給喬相爺!怎麼樣吧!”
沈御醫氣的幾乎要昏厥過去,只能顫抖著手指頭點著她:“你你你……”其餘什麼都說不出來,慌得沈峻儒一個勁的給他順著胸前,急忙的勸著:“爹,您別生氣,千萬別生氣!”
沈峻熙也過去急忙說了一句:“大伯父您別急,銀子就算了,鐵券我肯定要回來!說實話那東西他們也不敢收!”
王妃冷笑著道:“已經收下了!等皇上的聖旨吧!”
沈峻熙不等沈御醫說話,轉身走到王妃跟前,眼睛盯著她道:“你以爲十萬兩銀子加個免死鐵券,就能把爵位落到峻楠頭上?”
王妃睜大了眼睛看著他,想點頭說是,但是不知道爲什麼,被他直勾勾的盯著,又覺著不那麼的理直氣壯,原本十拿十穩的事情,沈峻熙已經是沒有挽回的辦餘地了,但是在他鎮定的神情,平靜的口氣中,王妃反倒是把信心減少了很多。
“王爺生前早就說過,爵位是給峻熙繼承的,你憑什麼……爲什麼還要折騰?!”沈御醫指著王妃顫巍巍的說著。
王妃冷哼了一聲道:“爵位是要皇上封的!不是王爺說給誰繼承就給誰繼承!”
沈峻楠慌得跪著過去拽王妃的衣角:“娘,別說了!求您別說了……別把事情做絕了,別把話說絕了!您回去吧,您快回去!”到最後,已經是氣急敗壞的口氣了。
王妃嘴巴動了動,還想說什麼,但是看到沈峻楠是真的又氣又急的盯著自己,她只能強忍了,一轉身氣呼呼的走了出去。
這邊沈峻熙安慰沈御醫道:“大伯父,這件事您彆著急,侄兒一定能把鐵券要回來!”
“那是咱們老祖宗用命換回來的!”沈御醫顫抖著手指著沈峻楠:“逆子!逆子!”
沈峻儒趕忙的勸著:“爹,您別生氣了,峻熙不是說過,一定要回來嗎?!”
“是啊!伯父,那個東西喬家不敢收!您放心,一定放寬了心……”沈峻熙也極力的安撫著:“大哥,您把伯父扶回去吧,放心,這邊沒事了。”
沈峻儒扶著沈御醫站起來,沈御醫還說著:“一定要回來,一定……”
“侄兒一定要回來,您放心!”沈峻熙攙著他扶到了院門口,看著他上了馬車,這才轉身,一轉身,看到了跟在後面的蘇沐涵,道:“你來了?”
蘇沐涵點點頭:“你也別太生氣……明天祭拜的人就來了。”
沈峻熙點了點頭,到底氣的要命,咬著牙說了一句:“敗家!爹就是活活被氣死的!”
蘇沐涵一驚:“這事……公公知道?”
“知道,鐵券就放在王爺住的院裡面,也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偷去的……就是因爲發覺鐵券不見了,王爺這才趕緊叫沈忠帶摺子去京城的,誰知道……”沈峻熙恨得磨了磨牙,道:“慢慢在算賬!”
蘇沐涵也很自然的伸手在他的胸前順著:“是啊,等公公的喪事辦完吧……不然也是對他老人家不敬,其他的事以後再說。”一回來就這麼多叫他生氣的事,蘇沐涵都害怕把沈峻熙也給氣壞了,這時她纔看清楚,沈峻熙的眼睛紅腫的可怕。
沈峻熙沒說話,眼睛直直的看著她身後,蘇沐涵一扭身,看到沈峻楠從靈堂蹭出來,低著頭來到他們面前:“哥……我,我回去……晚上在來守靈。”
“滾。”沈峻熙說了一句。
沈峻楠低著頭馬上就跑了。
蘇沐涵道:“別生氣了……你晚上守靈,需要什麼?我給你那件厚衣裳過來吧?”她很心疼,輕聲問著。
“不用了,你回去吧,明天早點起來。”沈峻熙搖了搖頭,就往靈堂走去。
看著他落寞的背影,蘇沐涵心酸的難受,默默的看了半天,才轉身準備回去,剛剛轉過了身,就聽見身後的靈堂裡傳來了哭聲,是沈峻熙的哭聲!她又轉回來,看到沈峻熙伏在靈桌前痛哭失聲!
蘇沐涵捂住了嘴,眼淚不斷的掉落,站在院中,同樣哭的哽咽難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