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好像凝固了一樣，但是白可人能夠感覺到，在這種沉默之下，每個人的心裡都有疑問、猜測和判斷在蠢蠢欲動，就好像黑色迷霧之下的竊竊私語。
但是白可人卻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她終於可以對視韓君壬，坦然地回答他所有的問題。
只可惜韓君壬似乎並沒有問題想問白可人，他只是看了看白可人又看了看莊斯齋，“那我那天是認錯人了？”
“對。”
不光是那天認錯了人，而且之後也認錯了，錯了那麼久，這就好比是一場航行，因爲從最開始就前往了錯誤的港口，以至於之後的一切，都是虛構。
白可人已經準備好了面對韓君壬的指責，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韓君壬似乎並不在意這個，他反倒拎著小板凳湊到了莊斯齋旁邊，“對了，那小說最後的情節呢？出現在地下的那截手指頭是誰的？家主的？”
莊斯齋正盯著柯乙碗裡最後一塊雞翅，看到莊斯齋那貪婪的目光，柯乙無奈地搖搖頭，將雞翅送到了莊斯齋碗裡，她這才滿意地嚼起來，骨頭被她嚼得咯吱咯吱響，頭也不擡道：“第二本里會說明的。”
“別這樣，劇透一下嘛！對了，你寫這本書的時候有沒有去過雲南？是不是在雲南呆了很長時間啊？”
“沒有，”莊斯齋透過黑框眼鏡下面翻了個白眼，“誰告訴你寫了書就一定要去一趟來著。”
“那你平時都喜歡……”
莊斯齋用一道目光打斷了韓君壬的追問，眼睛裡都是不耐煩。
和白可人不同，莊斯齋對韓君壬的這些問題都不感興趣，對他說關於他的事情也不感興趣，那些都是莊斯齋或是在自己的小說裡或是在別人的小說裡都曾看過的內容。
如果說韓君壬喜歡“莊斯齋”，是因爲喜歡她在小說裡的天馬行空，但可惜的是莊斯齋並沒有興趣和韓君壬討論這些她早就研究得滾瓜爛熟的“趣聞”，而也正因爲白可人並不是那個作者，沒有體驗過那些故事，才樂於和韓君壬討論分享。
有時候，你想要的東西未必是適合你的，想和適合，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兒。
韓君壬與莊斯齋聊天的情形被白可人看在眼裡，她只是靜靜地望著韓君壬，不知道自己對他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又或者說誰是誰，對韓君壬來說都並不重要，即便他面前的是白可人，也是貼著一張“作者”標籤的白可人。
那麼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的又是什麼呢？是自己的幻想，一門心思的主觀臆測，還是別的什麼？
白可人細細反思著，如果韓君壬對自己的喜歡，是基於她“小說作者”的身份，那麼自己對韓君壬的所謂喜歡呢？是否也出於粉絲崇拜帶來的享受感？
喬焱的手不動聲色地握了握白可人的肩膀，這讓白可人回過神來，這才覺得自己的鼻子有點兒發酸，只是她挑了挑眉毛，最終還是露出了一個笑容。
當天晚上，韓君壬走的時候，白可人送她下樓，電梯裡，韓君壬仍在喋喋不休著，砸吧著嘴道：“以前就聽說小說作者都聽無聊的，剛認識你的時候還以爲你是個例外，沒想到原來真身也是這麼無聊啊。”
白可人望著電梯面板，終於忍不住道：“你就不介意我騙了你？”
“啊？這個？算不上騙吧，”韓君壬大大方方地露出了一個笑容道：“只是誤會吧，你也不是有意的。”
不管自己是否有意，至少韓君壬並不在意，白可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感謝韓君壬的這份寬宏大量。
電梯停在一樓，一直走到了單元門外時，韓君壬突然回過頭來，一本正經地望著白可人道：“我們還可以繼續交往下去嗎？”
這話讓白可人的心跳有些加速，一下一下，如擂鼓般沉重，在她的心頭敲響。
然而在一陣糾結之後，白可人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不要。
一段不管是基於謊言也好誤會也罷的感情，在真相大白之後，即將面臨的是所有狀態、形勢的轉變，這些問題讓白可人感到頭疼，她不知道揹負著這些壓力的自己，是否還能展開一段正常的戀愛。
“希望你以後還能喜歡她的小說，只是小說。”
人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如同小說和生活一樣，總是有真有假，關鍵就在於人想看到的究竟是真相，還是自己的臆測，是看清楚真相之後繼續走下去，還是任由自己在臆測的美夢中自欺欺人。
那天晚上，白可人刪了韓君壬的微信，很久以來，她第一次感覺如此踏實，躺在牀上不過片刻便墜入了沉沉的夢鄉。
不過呂芒的情況就沒那麼簡單了。
楊立德的突然出現讓呂芒感到慌亂，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他這一招強勁的攻勢，然而情況卻因爲沈哲文的出現而發生了轉變，楊立德拉著呂芒進了房間，壓根兒沒提起自己和呂芒的事情，而是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對著呂芒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誰？”
“這個……”楊立德在房間裡來回轉了兩圈兒，搓著手，舔著嘴脣道：“沈總最近都沒來公司，你知道爲什麼？”
呂芒對老闆的八卦向來不感興趣，她知道那不是該輪到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但是看楊立德此時的表情，讓呂芒不由自主地將老闆和外面的那個沈哲文聯繫在一起，“你是說……”
“沈總的兒子本來要和集團副總裁的女兒結婚，結婚現場突然悔婚了，還離家出走，也不知道人在哪兒，我前兩天去醫院探望沈總的時候，聽沈總自己說的。”
也就是說，老闆下落不明的兒子出現在了自己家中……呂芒起初是有些發懵，然而呂芒突然意識到，楊立德的反應有些奇怪。
看楊立德那表情，好像恨不得立馬生擒沈哲文，親自五花大綁送到老闆家一樣。
呂芒心裡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她咬著嘴脣靜靜地望著楊立德，只是此時的楊立德根本沒有心思顧忌呂芒的看法，皺著眉頭道：“公司最近還有幾個合同沒簽，要是能讓他幫忙把合同送過去的話……”
“不行，”呂芒堅定地搖頭道：“他和蘇小茶是私人關係，你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合適？”
呂芒話音未落，楊立德已經一個箭步到了呂芒面前，雙手鉗住了呂芒的肩膀，一臉鄭重道：“如果簽下來這幾個合同，咱們就可以再買一套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