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芒這些年來征戰沙場，學到了一句萬能金句--“嗯嗯嗯，好好好，我想想”。

不管是工作也好，社會也罷，甚至說整個世界，都並非是一人之力所能掌控的，許多事情都被諸多元素所挾持，困頓其中，既然不能完全把控，就要學會去協調。

而在精心篩選和一次次的屢試不爽之下，呂芒發現這句話簡直堪稱萬能。

在呂芒說過這句“我想想”之後，楊立德的表情顯然有點兒不悅。

楊立德是獅子座，在工作中也是向來以王者之位自居，這種強者風範有時是令人欽佩、信任、服從的法寶，有時候也是他剛愎自用的利劍，此時楊立德將所有不滿寫在臉上，呂芒並未理會，乾脆將視線別開了。

楊立德不能忍受呂芒在楊文廣面前拒絕自己，故而這頓飯局的氣氛也因此而完全轉變，楊立德一杯杯地舉杯，發泄般地一飲而盡，呂芒心中覺得好笑，看了眼手錶，清了清嗓子道：“時間不早了，我還有些事情，總監，我就先走了。”

話剛說完，不給楊立德任何阻撓的機會，呂芒已經拿起包包，起身便推門而去。

夜半，餐廳裡的散臺坐滿了正在推杯換盞的人，整個餐廳裡都蔓延著酒精的氣息，呂芒卻格外清醒，覺得自己好像來自另外一個世界，與他們毫無關係。

該說點兒什麼呢？呂芒覺得楊立德讓自己失望了，在這職場之中，到處都有利益的誘惑，就好像一條荊棘小道，隨時都有誘惑揮著小手召喚，但是慾望歸慾望，堅持歸堅持，如若隨隨便便被什麼慾望就牽著鼻子走了，註定是走不遠的。

這種道理，呂芒都明白，楊立德爲什麼會不懂？想在這潭渾水裡分一杯羹，呂芒只覺得楊立德是瘋了，這種錢拿一次也好，拿兩次也罷，就算不會被任何人察覺，總歸也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一旦動手拿了，錢總有花完的一天，歉疚感卻是要在心頭背一輩子的東西。

從小買賣人的角度上來講，或許短期是可以受益，但是從大生意人的角度來講，是一筆不合算的買賣，而眼光的長遠與否，因一個人的眼界和高度來決定，同時也斷定了一個人的未來發展。

呂芒不知道楊立德爲什麼會在這個問題上丟分。

一邊思考著這問題，呂芒已經站在街邊，伸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她剛鑽進車子還未關上車門，一隻手突然抓住了車門，緊跟著，楊立德人還沒上車，滿身的酒氣已經鑽進了車子裡。

刺鼻的酒氣令呂芒不由自主皺起眉頭，楊立德的身子此時已經挨近了呂芒。

“師傅……”

楊立德指揮著前面的司機，報出了自家的地址。

如果換做是別人，呂芒有著無數種辦法，報警也好，鬧事也罷，呂芒有無數辦法能把楊立德甩在街頭，自己瀟瀟灑灑回家。

可就因爲是楊立德，呂芒做不到，心中暗想著只是送喝醉的楊立德回家，呂芒便將視線轉向窗外。

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有時候像一道算術題，加減乘除扣分減分，呂芒在心中暗暗計算著楊立德的得分，算來算去，越發覺得自己可笑。

當初趾高氣昂說什麼不將就，現在卻連扣分的底氣都少了許多。

車子在路上疾馳，一路上，楊立德一言不發地望著窗外，身上除了一股濃重的酒氣之外，還隱隱籠罩著一層黑雲般，就連坐在旁邊不遠處的呂芒也覺得有點兒喘不過氣來。

可也就是在這彆扭和尷尬中，呂芒突然明白了什麼。

人類之所以需要伴侶，需要戀愛需要婚姻，從生理上來講，是爲了*和傳宗接代，從心理上來講，是需要陪伴和互相慰藉，呂芒的一位朋友曾經告訴過她，爲什麼要和另外一個人在一起？最簡單來說，不就是爲了尋開心。

就此反思的話，以開心和不開心作爲判斷是否要和另外一個人在一起的原因，反倒最爲簡單幹脆，又不委屈自己。

而現在呂芒感受到的，是一種強烈的不開心，她甚至能夠預想到，今後和楊立德的相處中，還有等等種種的事情可能讓他們不開心，若是如此的話，何必強求下去？

思索間，車子已經停在了楊立德家樓下，楊立德試了幾次也沒能打開車門，前排的司機皺著眉頭下車幫忙拉開車門，呂芒和司機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扶起楊立德，司機生怕惹麻煩，幾乎是嫌棄般地將楊立德弄下車之後，便逃也一般開車離開了。

呂芒站在原地茫然地望著四周，好在是經常幫楊立德收發快遞，早熟悉了楊立德家的準確門牌，這才憑藉記憶，扶著楊立德到了他家門口，片刻猶豫後，呂芒敲了敲門。

行得正坐得端，是人這一生最大的底氣，呂芒並不擔心楊太太看到自己，所以此刻也格外的坦然，只是等待片刻，房裡沒有半點兒聲音，倒是身旁的楊立德從鼻孔裡發出了一聲冷笑，然後顫顫巍巍地掏出鑰匙，鑰匙圈在他的手上滑落，呂芒彎腰撿起，打開房門。

房間裡一片黑暗，撲面而來的是一絲頹敗的氣息，菸草味，酒味，都夾雜在一起，令呂芒皺緊眉頭。

在燈光亮起的瞬間，呂芒便看到了如同敗軍陣地般的狼藉。

呂芒曾經在楊立德的一些照片裡見過他家的模樣，楊立德的家非常溫馨，可以肯定的是，有這樣的一個家，就意味著家裡有個溫柔得體的女主人。

但是現在楊立德家的情況與以往截然不同，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裡都透著單身漢獨有的氣息。

呂芒扶著搖搖晃晃的楊立德，將他放在沙發上，楊立德的身子還沒落穩，就攥住了呂芒的手腕，呂芒身子一個踉蹌，勉強撐著茶幾，坐在了沙發的另一邊。

大概是察覺到了呂芒剛剛觀察的視線，楊立德冷笑一聲道：“意外嗎？”

這帶刺的問題讓呂芒不知如何回答，她皺著眉頭看了楊立德一眼，只見楊立德好像個叛逆期的小男生一樣，酸溜溜道：“我離婚了。”

其實呂芒剛看到這房間情況的時候就已經預想到了答案，所以對於楊立德的說法，她並不感到意外。

呂芒只想知道，楊立德接下來想要說什麼。

在短暫的片刻沉默之後，楊立德突然擡起頭來，那雙眼睛有些無助地望著呂芒道：“爲了你，都是爲了你，還不都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