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叼心鬼魅
入夜,涼颼颼的小風,一股一股地從支開的窗子上吹進來,像極那日溫泉池邊,帶著合歡花香味的風,一縷一縷,盡數吹在藏了小兔的人的心坎上。
稟退下人後,扶萱躲在牀帳之中,解開小衣,垂首仔細看了看。
整五天了,從鎖骨起,密密麻麻的印子清晰可見,兩顆茱萸麼,還……
微腫。
想起那隻纏人的“鬼”,扶萱紅了紅耳朵,而後托起腮,陷入沉思之中。
平素見到的謝湛,真真是風光霽月的謝湛。無論是一身常服,還是一身官服,著在他身上,皆顯得行雲流水、一絲不茍。又因他手長腿長、比例良好的優勢,加上模樣出衆,單單他立在那處,便稱得上走在塵世之上,不可褻瀆。
她也曾在腦中勾勒過,他放下那股子清高和嚴謹勁兒,又是哪種模樣。
往前在戈陽郡相處的那位,通身皆是週六郎影子的謝湛,自然不是真正的謝湛。彼時二人退了親,在燈火輝煌中,見到浴池中的他一絲不掛,她不免呆傻懵怔,注意力全被正對著她的那處吸引了過去。事後,更是因二人毫無關係,她全然將他的樣子拋之腦後,不作他想。
可如今,她當真不能不想了。
印象實在過於深刻。
那日湯池之中,池邊的燈光距離他極近,她看著他微睜著有些迷離的眸子,紅著面頰和脖子,在她面前,從容不迫地寬衣解帶。
他的一舉一動皆是行雲流水般流暢,還透著壓著急切的那種優雅,叫近在咫尺的她看地異常分明。
寬肩窄腰,肌理線條流暢,身軀修長,精實卻不壯碩。
湯池本就只大半人高的深度,他又生的高。他直直地站著,散下的黑髮溼漉地搭在身上,水珠便從髮梢一直往下滾,她的視線便不可避免地追隨著水珠,一直往下,直到小腹。
再以下,池水微晃,只看得模糊,可實際上,她早也見過。
那種氛圍下,她很容易找回戈陽郡的記憶,兩相拼湊,便有了謝湛完整的形象。
那一刻,她只覺得自己頭腦昏漲,全身發麻,整個人都是暈暈乎乎,頗有吃了兩盤荔枝後的感受。
好看。
很好看。
席天幕地,她像看著一個勾著人心魂的鬼魅,生生地將她的魂魄叼走了大半。
就著餘下的一半清醒中,再看他再次急切地躬身朝她,隨“萱萱”氣音不斷擦耳,撲面而來的,除了水汽,便全是謝湛他自己襲人的氣息。
二人脣齒相觸又分離,她的身子與池水也是如此。
隨他的動作,湯池的水花不斷拍著池沿,至始至終,他沒讓她伸手觸碰他挨靠著她的逞兇之物。
可他就是沒做到那一步,卻在那不遠處研磨地急切又狠厲,也將她折騰地差一些魂飛魄散。
待他悶哼幾回,萬簌俱寂,她已是在夜風與溫泉的冷熱交替中滾了數遍,這風寒,她又豈能倖免?
記憶回攏,扶萱捂了捂臉。
謝湛那句“萱萱,嫁麼?”於腦中不斷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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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穆安帝的密切關注下,祠部的動作很快,扶炫承襲“南郡公”爵位的日子定在了十月初六。
該日,豔陽高照,晴光漫天。
扶家一家人焚香掃地,無不爲這一重來的榮耀而熱淚盈眶。嘉陽長公主和扶炫身著冠服,站在香案前,接了旨意。
聖旨乃是穆安帝身邊最親近的魏公公送來的。
待旨意宣完,魏公公滿面笑容地道:“恭喜長公主,恭喜南郡公。老奴瞧著,南郡公面容頗似扶太尉,真真氣度非凡,年少有爲啊。”
話音甫落,未等嘉陽長公主開口,扶炫爽朗大笑一聲,謝道:“承蒙魏公公誇獎。”
傳旨的人走後,扶炫轉頭看著扶萱,意氣風發地挑了挑眉。
扶萱咧嘴笑笑,即刻識趣地恭維道:“恭喜你啊,南郡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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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府,聞熙堂。
扶家人有多欣喜,謝夫人這頭便有多難安。
夜露深重,她滿臉愁態,閉目養神,身旁的嬤嬤一刻不停地給她揉著太陽穴。
這不,她的好兒子又來了。
謝湛進門,淬了冰似的語氣喚了聲母親,便薄脣緊抿,撩袍坐下。
謝夫人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那雙眸子的寒冰比三九天的霜雪還冷上幾分,她不由心中“咯噔”一聲,擡手將嬤嬤的動作止住,朝謝湛明知故問道:“這般深夜來此,可是有事?”
謝湛若無其事地倒茶飲了口,將杯盞不輕不重的置於茶桌上,“母親的藥來自何處,可以說了麼?”
謝夫人袖中手指攥緊,“放肆!你可知你在說些什麼?”
謝湛冷笑一聲,“母親大概忘了,兒子是做什麼的了。近十日了,兒子若是要查,用的著一回回來這等母親坦白?”
謝夫人怔怔看著她的兒子。
是啊,他乃是成日辦案的大理寺少卿,別說幾份媚藥,就是毒藥,他都能識別出來。
半晌之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緊著嗓子道:“既是沒成,便一筆勾銷。往後,只要不是扶家女,隨你娶誰,我不再過問。”
謝湛勾起諷刺的脣角,“從一開始,兒子便說地清晰明瞭,除了她,我誰也不會娶。且我只娶她爲妻,不爲妾。”
謝夫人重重一拍桌子,氣憤地站起身,大聲道:“你當真要爲了個扶家女斷絕母子親情?”
見長輩動怒,謝湛閉了閉目。
隨後起身,恭敬地拱手,語氣不卑不亢道:“母親,當初聖旨要下之前,萱萱乃是你和父親商量好後,才問詢我的。當初你尚且誇她一句性子靈動,爲何如今卻對其百般責難,甚至在兒子與她有婚約之際,將兒子推至旁的女郎榻邊?”
謝夫人反駁道:“當初亦是說過,娶進門,若是持家無道,必是另擇門當戶對的嫺雅女郎做這謝家主母!”
謝湛並未直身,仍舊拱著手,口中卻是輕飄飄地問:“兒娶進門了麼?她持家無道了麼?”
“你……”
謝夫人氣到頭暈目眩,撐住額頭跌坐在椅子上。
謝湛並未上前攙扶,只擡眼靜靜看著並不知悔的母親,繼續開口道:“烏頭,天雄,鎖陽,巴戟天……兒子且問母親一句,補藥是也,毒藥亦是也,你就不怕害了兒子性命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