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時間一晃就過去了,這幾天裡,梅書與陳正陳廣是天天的往新鋪子裡去,送水送飯自不是提,偶爾我也換了身男裝,讓玲兒扮著隨身的書童,坐了車過去瞧瞧。方掌櫃找的泥工瓦工都是行家裡手,鋪子的裝潢按著我的要求順利的進行著,到了七八天上的時候,錦子給我帶了個人回來,竟是王府的執事,錦子說景琛聽得我正在傷腦筋燈火照明的問題,求了王爺,賞了幾個八角的琉璃燈,那燈白放著的時候並不出奇,一旦放了蠟燭點著,竟折射出紅的紫的各式顏色不同的燈光來,很是絢麗,喜得我直跳跳,忙忙的著人在四角里分別各裝了兩個,點著燭火,屋裡的閃著柔柔的彩色的燈光,看著竟是夢幻無比,頓時鋪面的檔次提高了不少。
到了第十天,我正與方掌櫃和虎子一起驗收鋪子裡的各處物什,指點著小夥計們將我這幾天在大街上各工藝品鋪子裡淘換的各式的小玩藝擺在櫃檯、架子上等各處,玲兒喘著氣跑進來,
“少爺,才遠遠的看著像是大少爺騎著馬過來了,錦子也跟著。”
我一聽,放下手裡的圖紙,快步的迎了出去,剛走到門口,就見景琛下了馬,錦子牽著兩匹馬從側門往後院裡去。
景琛見我俏生生的立在門口,拿手指著我,“你呀,唉,要不是錦子先提前的告訴了我,這會兒可不就鬧笑話了嗎?看你穿的這個,像個什麼樣子?”
我抱了拳,作了一揖,“見過大哥,小弟恭候多時了,大哥請進去瞧瞧。”
景琛笑著瞪了我一眼,邁步往裡間去,經過我身邊的時候,以只我一人可聽的聲音低語了句,“回去再收拾你。”
我自在他身後做了個鬼臉,心裡回了一句,“回去你也沒辦法,本小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正立著眉毛吐舌頭,景琛突然回了頭,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嚇得我趕緊的縮了舌頭,緊跟了兩步,諂笑著說:“大哥,鋪面新裝潢了,還來不及看效果,正好勞大哥指點指點,看還有啥要增減的。”
那邊方掌櫃與虎子並一屋子的夥計見景琛進來,都低了頭行禮,景琛輕點著頭,算是應了他們的禮,一到衆人面前,景琛即恢復了他嚴肅、不茍言笑的面孔,看得人親近不得,我雖腹誹他多面性格,卻也深知,景琛是要維繫在家從前面的威嚴,雖則治下要施恩在前,但,你不能否認,總有那麼一羣人,你若是對他好了、和氣了,他倒是覺得主人家的和善可欺,越發的做些欺瞞背主的事情,總要不假辭色的嚴厲要求了,他纔會覺得主人家賞下的恩惠是多麼難得。
景琛背了手,沿著鋪面的四周走了一圈,偶爾拿手叩叩牆面的木板聽音,想是覺得木質不錯,一面點著頭,我跟在他身後,有模有樣的學著景琛踱著方步,一旁的玲兒想笑又極力忍著,很是辛苦,我衝玲兒瞪了一眼,不妨前邊景琛突然停下來,一下子撞到景琛背上,痛得我一聲驚呼,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
景琛已知我在身後,卻也不妨我未停下,待要回身扶我時已來不及,只看到我紅著鼻頭紅著的眼眶,笑也不是,罵也不是,玲兒忍著笑走上來,
“少爺,要不要小的幫您揉揉?”
我惡狠狠的瞪回去,又轉過頭,半是埋怨半是好奇:“哥哥的背莫非是鐵打的,怎生硬成這樣,知道的說我是撞到哥哥的背,不知道的,看著我差不多撞扁了的鼻子,還以爲我撞牆上去了呢。”
景琛終於忍不住,爆笑出聲,一屋子的夥計,除了方掌櫃仍舊面色如常,連同虎子,其他全都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樣子,玲兒忍得尤其辛苦,見我哀怨的瞅著她,忙打個千,
“少爺,您先等等,小的去後院給你擰個熱棉巾過來。”
說著,不等我回應,擡了腳就走,一面走,背上一抽一抽的,一看就是偷著笑在,我一下子來了氣,“爺不要熱棉巾,給爺泡壺好茶過來,溫度要剛好了,要是燙著或是涼著,看爺怎麼叫你好看。”
景琛纔剛止了笑,又忍不住大笑起來,“這才幾天?你都敢自稱爺了?看來是皮以鬆了些,要不要爺給你緊緊?”
一面說著,一面自己又開懷笑起來,走到我特叫人做的幾個模特面前,道:“怎的立個假人在這裡?莫非小爺你也要學武功了?”
我揉了揉還在發熱疼痛的鼻子,走過去,沒好氣的說道:“什麼學武功啊,沒見識,這個叫模特。”
停了停,又道:“這會兒只是個木頭人在這裡,我另請人估了布套與假髮套,後日就給送過來,到時候,將布套裹在外邊,再戴上假髮套,就跟真人差不多了。”
景琛摸了摸了木頭人,“嗯,做工倒是不錯,也還光滑,其實跟我們練武的用的木頭人也差不多,你不是開成衣店嗎?要這個做什麼用?”
我白了景琛一眼,“鄉下來的娃子,沒見識了吧,這些天,我留心往各鋪子裡瞧了,有些布鋪裡其實也給人做衣裳的,那宮前大街上,就有專人給人制衣裳的成衣鋪子,只是,衣裳都是疊了起來,一則,顧客不能直接的看到鋪裡的衣裳,不知道店裡賣著什麼樣式的衣裳,二則,就是有的特特的來買衣裳,也不知穿上身上的效果是如何,引不起太高的購買慾望。知道了這些情況,我特特的叫人趕製了這些東西,看,這個叫連身的衣架,上邊跟下邊用軟繩接起來,上邊的掛襯衣與外衫,下邊的掛裙子,今天咱店子的衣裳就全都掛起來賣,你看邊那一格一格、一層一層的,就都是預留的掛衣裳的。”
“說到這個模特,就是仿真人的樣子,店的衣裳,選不同的款式種類,穿在模特的身上,那些個來買衣裳的夫人小姐,一看到模特,就知道穿在自個兒身上是個怎樣的效果,咱這裡搭配好了,穿出店裡衣裳的最佳效果,自然顧客買的興趣大增,店裡的生意就會好起來了。”
景琛一面聽著,一面擰著眉思考,“我聽錦子說了,你請了方大娘的媳婦和她孃家妹子幫著做衣裳?可都談好了?雖然方大娘是咱家裡的老人了,可她是從前跟著孃親的,你我平日間唯恐尊重不及,可別親戚裡道的,弄出什麼嫌隙來。”
我點了點頭,道:“哥哥說的,我自是知道,哥哥放心,一應我都安排好了,給的價格不說別的,怕這天昊城裡再沒有高過去的,我也擔心以後弄出什麼事情來讓大娘爲難,在與她們都商談妥當之後,一應的條款都擬了文書,各自按了手印,各人手裡留有備案,再妥當不過了。”
景琛聽了我的話,微微笑著,繼續在鋪子裡各處擦看,見方掌櫃立在一旁,對他笑笑,轉過頭問我,“既是另開新店,這店裡的掌櫃哪個來擔當?”
我示意虎子過來,跟景琛介紹道:“哥哥,這個是虎子,王七叔的大兒子,我準備讓方掌櫃先帶一帶他,我從旁協助,若是我所料不錯,不出三兩個月,虎子就能擔起這店裡的掌櫃了。”
景琛聽了我這話,拿眼睛上下打量著虎子,皺眉不語,虎子站直了身子,揖了一禮,“小的王虎,見過大少爺,承蒙小少爺信得過,王虎必定盡心盡力,雖不敢說有什麼成就,但凡小少爺交待下來的事情,小的必定以滿腹的心司辦妥了。”
景琛竟沒有答他,只拿了眼看我,“後邊是個怎樣的情況?領我去看看。”
我點頭,看了虎子一眼,以示鼓勵,隨著景琛繞過櫃檯後的繡屏,往後院走去。
後院的格局跟隔壁一樣,只原本作爲庫房的房間,被我打通了,連著後面的廂房,隔了三間,做成版房、繡房、成衣間,按照我與方氏姐妹的約定,她們可在家趕活,若是願意,也可在鋪子後邊住下,東邊的兩間廂房,我給她們也都收拾好了,帶了衣物之類就可以住下。姐妹倆商量,現在店鋪新開,尚且不知道生意如何,待天氣暖和些,若是店裡的生意真的好起來,她們就搬了店裡來住,我應下了。
正對著鋪面的兩間,與隔壁的綺銘居一樣,一間作了我的書房兼賬房,留了一間作平日間暫歇息的房間。
我引著景琛往書房裡去,梅書正在裡面打掃,書房按照我的習慣,將書案放在了臨窗底下,一應我慣用的炭筆紙張之類,也都擺好了,另外我讓玲兒將厚實光滑的宣紙裁了大小一樣的百餘張,上面是我日以繼夜,絞盡腦汁畫下的各式衣裙的樣式,裝訂了厚厚的一本,出入都讓玲兒小心看好,這可是我這成衣鋪子的立店之本了。
見我們進來,梅書放下手裡的笤帚,行了禮,“少爺,小姐,往裡間坐吧,外邊灰塵大。”
我點了點頭,拉了景琛放裡間去,裡間掛了幾件樣衣,是這幾日裡我與方大嫂子等衆人一起制下的,用的布是綺銘居的水綢,輕軟、飄逸,過了年,天氣就看著暖起來了,人們漸漸的也要脫去厚厚的冬衣,是以,我的第一季主打以春裝爲主,色調均是嫩黃、新綠、淺藕合色等色系,共有十二個系列,每個系列制了一件樣衣,然後讓方嫂子、洪雯、洪雪、小敏、玲兒和梅書再每個系列制下六件衣裳,作爲第一期的產品推出。